第730章 嫉妒
土屋深吸了幾口氣，磨著牙說：「所以？」
日本，東京，仍舊是同一間別墅，仍舊是看不出年代的庭院，庭院深深，院落重重，沒有稻盛和夫那樣低調的奢華，但是任何人走過這裏，只要他對日本這個國家有所了解，只要他還是日本人，都會投來無限敬佩，甚至狂熱的目光。
那個已經活到老的快死，卻連乞丐都知道他名字的活傳奇。
土屋不敢回答。
聽到這個名字，土屋的嘴唇就無聲地抽了抽。腦袋裡立刻浮現出秦遠峰的話。
「沙……」一頁紙輕輕被捻起來，老人湊到眼前看了看，忽然笑道：「這些引路人越來越不會辦事了……打得這麼小……我怎麼看清？」
等等……
土屋冷笑了一聲：「高爾文，摩托羅拉的高爾文的徒子徒孫，美國十大家族之一，他不就是想吃電子娛樂這塊肥肉嗎？看著京瓷失敗，自己立刻飛快地填了上去，仗著自己也是電子業……我們亞洲的公司，尊主閣下沒開口，憑什麼他發話？他算老幾？」
自大……自信！尤其……還很年輕！
太多太多的傳奇，不在於府邸，而在於府邸中的那個人。
老人鳥爪一般的手抬了起來，土屋立刻停住了嘴。服侍了對方這麼多年的他知道，這是對方開始干正事的表現。
但是他敢？
「嫉妒，是七宗罪之一……」老人的聲音彷彿下一秒就會咽氣，卻偏偏死不了。
再次拉開拉門，屋內如同枯松一般，坐著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土屋臉上立刻從冰冷掛上了如同春日的笑容，立刻用
他臉上的笑容就這麼凝固住了。
自己在組織內，掛著司庫的頭銜，竟然真的是司庫！司管亞洲唯一一位尊主的庫房！
屋裡再次恢復了沉默，就像老僧入定，足足過了二十分鐘，土屋感覺腿都酸了，才再次聽到了對方的聲音：「知錯了嗎？」
「知道了。」土屋冷冰冰地拿過皮包：「你可以離開了，後續事宜我會通知你。」
因為他在這裏，所以這裏就會與眾不同。
「大綱：第一步，讓泰山憑空消失……」他笑著說：「第二步……」
沒有那一位的庇護，四聖恐怕一根指頭就能碾死他，做馬前卒，門前犬，得罪的人少？共濟會中，一級之差，就是天與地的差別。他混到了大多數人可望不可及的司庫地位，卻有名無實！
「不要提起這種不知進退的後輩的名字。在這裏提起，你就是對尊主閣下不敬！」他磨著牙狠狠用煙斗敲了敲旁邊的松樹，灑下一些漆黑的煙絲：「有事盡量快一點……艾瑟莉，我的耐心有限……」
「嗨！」
「可是你沒想過，如果秦君得到了我的認可，他進來了，以後你們如何相處？帶著這種嫉妒心，你如何做好我和下面溝通的橋樑？」
「閣下，我……」
「抱歉。」艾瑟莉滿頭
就連腳底下柔軟的榻榻米，都感覺如此堅硬冰冷。
土屋就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堂堂一位司庫，就算有名無實，此刻卻噤若寒蟬。
「艾瑟莉。」土屋的聲音有些沙啞：「尊主閣下不喜歡別人打攪，你應該清楚。」
「你的錯誤有兩點……」老人豎起兩根指頭：「第一點，是小錯，你的嫉妒心。人都會有各種負面情緒，這不奇怪。你剛才說的是秦君『給』我看，而不是『請』我看，對嗎？」
這個中國的二十多歲年輕人竟然進來就是幹事！而不是最基本的守門人！並且還有實權？！
「知道了……」
「明白了就好……」老人淡淡一笑：「不要和錢過不去，他是好的，我們就要吸納，看二戰的時候各國打得多麼慘烈，現在卻仍然如膠似漆……嘖嘖，世事難料，永遠為自己留一條路總沒有錯。不要被嫉妒蒙蔽雙眼，那是蠢貨才會做的事情……好了，你也不小了，應該不喜歡聽我的廢話，拿過來吧，我也想看看，這位秦君哪裡來的自信，真以為他的創意能比得過飛機大炮？」
何其憋屈？有志不得展，何其怨恨？
每一樣……都讓他無比痛恨！
「他要對等的尊敬，就必須拿出相對的資格。而這個資格夠不夠格，是我說了算，而不是你。」
「所以，今天是他交還『資格』的時間。」艾瑟莉一直沒抬頭，雙手碰上一個皮包舉過頭頂：「
「裝神弄鬼……」她剛走，土屋的臉上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冰寒，看著手裡的皮包，就像提著一塊烙鐵，輕輕嗤了一聲：「不知天高地厚……尊主閣下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都多……他老人家在二戰投資的時候，你還不懂什麼是美元。不……你都沒出生。看得起你才邀請你，你還真以為你幼稚的創意能得到尊主閣下的青眼相加？」
此刻，府邸中，人來人往，黑衣保鏢到處都是，而所有人的心，都牽挂在最中央的院落上。
「一字之差，態度完全不同……土屋君……」老人的乾笑聲有些沙啞，昏黃的眼神微斂：「你很會琢磨我的心思哪……不過這也是我喜歡你的地方。」
「土屋閣下，並不是這樣。」艾瑟莉強自鎮定：「如果沒事，我怎麼敢打攪他老人家休息……只是，前段時間，高級督察高爾文家族當代族長提議吸納中國的秦皇朝董事長秦遠峰先生進入組織，擔任幹事一職……」
「土屋閣下。見到您是我的榮幸。」拉門被拉開，用一秒鐘看清出來的人之後，艾瑟莉鞠了一個近乎九十度的躬，用虔誠的聲音說道。
「沒有你插嘴置喙的餘地，更沒有你試圖插手的機會。明白嗎？」
「嗨！」土屋已經滿頭冷汗，只能說出這一個字來。
這些已經讓他心中的嫉妒匯聚成河，然後……
房間中彷彿忽然靜了下來，屋角那一盆插花其中一朵牡丹開得尤其艷麗，彷彿風吹過
凌駕於四聖之上，真正的日本暗之帝王。
這裏……甚至可以說是日本的徽章。因為，聽說那一位的府邸。聽說那一位有時會來這裏。聽說這裏曾經作為那一位的據點。
皇帝面前五品官，就是這個道理。他也很完美地詮釋了這句話。
「有事？」土屋穿著和服，純黑色，背上有一隻展翅欲飛的仙鶴，后腰上別著一根不知道是玉石還是象牙打造的細長煙管，斗處綴著一顆血紅色的小玉。他隨意地點燃抽了一口，淡淡地說：「你應該知道組織的規矩，面見司庫以上成員，女性止步。你的事情交給妻夫木秘書傳達就是。」
這讓他如何不恨？如何不視秦遠峰為眼中釘？
「是。」艾瑟莉立刻說：「他上報之後，是尊主閣下親自批示的。按照道理，秦先生入職后應該拜訪尊主。見不見是尊主閣下的事情，通常是不見的……不過您也知道，這中間出現了一點小小的變故……」
土屋這才敢起身，已經感覺腿腳有些酸軟，卻根本不敢表現出來。恭敬地將資料拿出來，一頁頁攤開，陪著笑說：「閣下，您說得不對，對於您的教誨，我是時時刻刻盼望著。」
「念。」他隨手拋起，土屋立刻捧聖旨一樣接了過來。只看了一眼，就笑著說：「雲和山的彼端，宣傳儀式。」
艾瑟莉此刻站在院子前方，卻根本不敢往裡走一步，神色是無比的恭敬，甚至……狂熱。
屋子裡，寂靜無聲，老人彷彿已經西去，滿是皺紋的臉上，根本看不出眼睛睜沒睜開，不發一語，不動一指。
「
這不是諷刺他，他卻感覺這就是諷刺他！
「土屋君，你作為司庫，卻去嫉妒一位新晉成員，還是非常有前途的成員，我不希望看到這種現象。」
「第二點……」老人的神色如同雲朵，彷彿有點輕飄飄：「你竟然試圖用它影響我，這才是大錯。」
「各答……」指甲輕輕敲著桌面的聲音，土屋儘管只聽到了那麼一下，卻明智地閉上了嘴。
「是的，我很明白。」艾瑟莉的目光，在狂熱中透著一絲驚恐，彷彿屋裡獃著的是一位神魔，而不是普通的人。
「這隻是小錯……」老人嘆了口氣：「你年紀不算小……雖然對比起我還很年輕，我也理解你看到新人就要求有實權的心態……不過還是那句話，利益，美元才是一切……和一個掙錢快得讓我都注意到，讓高爾文都注意到的新人，和他代表的利益起衝突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這個中國人竟然不按牌理出牌！不立刻過來感恩膜拜，居然提出需要相應的全部權利！
自己沒有看錯？
艾瑟莉再次恭敬地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他提著包，轉身朝屋裡走去，冷冰冰地輕聲磨牙：「尊主閣下的眼光，豈是你這種新人可以思量？」
滿是皺紋的臉上裂開了兩條縫，兩道蒼老，昏黃，卻如同看破一切，明亮如星的目光，放到了土屋身上。
許久，終於一聲輕輕地「沙」聲傳來，那是最頂級的和服面料摩擦的聲音，土屋的心才稍微鬆了一點。
剛才自己念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