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宋西門慶》第五卷 飛龍引

第024章 官逼吏反

第五卷 飛龍引

第024章 官逼吏反

聽到丈夫自絕於官場,裴宣娘子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容,她緊緊握住了裴宣的手,就好象落水之人抓住了救生的浮木一般,只是道:「不!我不苦!只要你離了那火坑,便是走到天涯海角,我都隨你!便是你殺人放火,我也跟著!因為我相信你絕不會殺好人,燒好人的房子!」
貪腐從來敗國運,防堵自古失人心。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這時的北宋官場,貪污近乎成為一種普遍的現象,朝廷內外,大小官吏,從昏君奸相,到州縣胥吏,可以說是十官九貪,多為奸贓。
魏輔大人不但撈錢時是一把神手,整人時更是一把辣手,裴宣給臉不要臉,三番五次捅他的肺管子,甚至捅到頂頭該管上司那裡多少回了。要不是上司們都被魏輔給喂熟了,他這個京兆府的知府大人早就當到頭了。
魏輔大人難得的明鏡高懸了一回,翻出了本朝太祖的尚方寶劍——「立邦治國,務以嚴律鈐束無厭之求者,若犯吾法,帷有劍耳」,一心要置裴宣于死地,永絕後患。
著名史家吳晗先生曾寫道:在中國古代,「上下幾千年,細讀歷史,政簡刑清,官吏廉潔,生民樂業的時代簡直是黃鐘大呂之音,少得可憐。」
鄧飛便大聲道:「裴宣哥哥,平日里小弟知道你是個正人,因此也不敢起邪心往黑道上勾引你!可今日你也親身眼見了,這大宋朝廷上下,都是些甚麼狗官?!象哥哥這樣清正廉明的能吏,只能被刺配沙門島;象魏穩魏輔那一類貪官污吏,卻佔著茅坑不拉屎,只知禍害老百姓!這樣的朝廷,不知有民,民亦將它視作草芥!哥哥若還是個男子漢,這便反了吧!」
倒是裴宣娘子這一路,要稍稍費手些。那裴宣娘子手無縛雞之力,倒也罷了,裴宣的兩個兒子卻是生得彪虎一樣,雖然平時不見他們惹事,但京兆府里的幾個花花太歲卻談他們變色,顯然在這哥倆手底下吃虧不淺。因此譚烏付拜讓成管把草蛇幫的弟兄盡數拉到這邊,只消收拾了裴家兄弟,姓裴的一家就算在這世上交代了。
那廝說得雖然天花亂墜,但是裴宣家就算砸鍋賣鐵,也湊不出足以送去吃苦的孔方兄來,所以,只好讓裴宣往沙門島去走一遭兒了。
聽著孟康的話,裴宣娘子拉著裴宣的手,那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滾落下來。這無聲的飲泣,比放肆的嚎啕還要令人心痛如刀絞,裴蒼龍和裴蒼海兄弟倆跪倒在父親面前,雖然咬著嘴唇不說話,但眼圈兒卻都紅了。
黑旋風李逵聽了便鼓噪起來:「還有甚麼說的?碎剮了便是!」這正是:
譚烏付拜奉了魏輔的密令,星夜趕來見大老爺魏穩。魏穩把弟弟的信箋打開一看,頓時心領神會。但魏穩大人一縣之尊,這種事情怎麼能親自出面呢?所以嘴一呶,麾下的心腹師爺不用聞弦歌就能知雅意,當下便拉了譚烏付拜出了縣衙門,將草蛇幫的幫主成管隆重介紹給了二位貴客。
這情景落在魏輔大人的眼裡,更招魏輔大人之忌。魏輔大人是信奉「斬草不留根,春風吹又生」的幹練人物,眉頭一蹙時,早已計上心來,便提筆給自己在山東當知縣的哥哥魏穩寫了一封備細書信,然後命自己的心腹譚烏和付拜星夜趕往山東公幹。
對贓官來說,悔過自新是神話;對魏輔大人來說,悔過自新是屁話。
誰能想到,半路上居然風風火火闖出一夥梁山好漢來,面對強賊,草蛇幫那群烏合之眾和大宋的廂軍一樣,根本就指望不上。譚烏見機得快,也顧不得付拜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咱還是兩丫子加一丫子——撒(三)丫子跑吧!結果跑都跑不利索,一出樹林子兜頭就撞上了火眼狻猊鄧飛和玉幡竿孟康的綹子。鄧飛和孟康殺了解差,救了裴宣,又趕著來救裴家母子,碰上譚烏,眾好漢正巧手到擒來。
孟康勸道:「裴宣哥哥,小弟知道是個人,就輕易不肯走綠林這條下道兒。但官逼民反,不得不反!當年我若將良心餵了狗,伙著那些貪官,藉著造大船的機會瘋狂刻薄老百姓,現在也是個數得著的富家翁了!可是我不能啊!裴宣哥哥,現在這世道,你不做貪官,就沒辦法在那個圈子裡生存,更別提替老百姓申冤辦事了!事到如今,哥哥難道還要回去自投羅網不成?你便不為自己性命著想,看在帶著兩個孩子的嫂嫂面上,你也替他們想想吧!」
裴宣苦笑一聲,抬頭四下里看看,卻說不出話來。
鄧飛便一腳踢翻了譚烏,問道:「哥哥,這幾個賊廝鳥,卻如何處置?」
而在裴宣就職的京兆府,那位新來的知府魏輔,居然開風氣之先,發明了一種新的貪贓方式——苞苴。這位魏輔大人,自己私人的錢財捨不得動用,卻動用公款請客送禮,將官錢胡使,為自家私思。官員過往,或一萬,或五千……隨其人官職高下量多較少與之。膽大包天的魏輔大人不必花自己的一文本錢,便為自己買來了情面,織就了官場上的關係網。在他的帶動下,京兆官吏之間開始「互送」,小官送大官,下級送上級,送來送去,國庫財物最終都成了貪官污吏的私錢。
既然裴宣不仁,也就別怪魏輔大人不義了。在魏輔的暗中指授下,早視裴宣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京兆府眾貪吏群起而攻之,一眨眼之間,裴宣就由著名的「鐵面孔目」變成了「暗地貪贓,明裡邀譽」的貪腐之賊,在泡製出的如山鐵證下,裴宣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那成管想要圖個出身,巴結魏穩大人只恐不勤,在這正溜舔到緊要關頭的時候,突然天降美差,豈肯縮頭之理?當下把胸脯拍得老響,盡起幫中兄弟,在衙門領了魏穩大人給準備的七長八短的兵器,大傢伙兒熱血沸騰,頓時覺得自己也算是公家人了,從此就可以橫行無忌了,於是在成管幫主的一聲吆喝之下,眾人簇擁著譚烏付拜飛一樣的出城,奔向自家夢想中那希望的田野。
自從穿越到北宋后,西門慶親眼所見的吏治狀況確實如此。
裴宣是孔目官,衙前使司之事,一孔一目皆須經由其手,魏輔苞苴的腐敗行為,只能瞞他一時,哪裡能瞞他一世?於是裴宣先是犯顏直諫,勸其退贓于官庫,從此悔過自新,則國家幸甚,黎庶幸甚。
當裴宣披枷戴鎖,在解差的叱喝聲中步出京兆府時,只有一群群百姓自發的前來送別,那情景,不象是在送囚犯出城,反倒象是在送父母官離任。
裴宣放聲大笑:「得妻如此,復有何憾?哈哈!哈哈!」雖然笑得豪邁,但眼中卻有熱淚盈眶。
眾好漢聽裴宣如此這般的一說,又有譚烏和付拜跪在眾人腳邊兒上懺悔求饒,問一答十之下,把魏穩魏輔兩兄弟出賣得乾乾淨淨。眾好漢聽了,無不嗟嘆痛罵。
但裴宣畢竟是京兆府本地人,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本土的官吏見他倒了霉,終究要照顧些。因此魏輔做死了的文書送上去后,上面三推六問,把裴宣的文書改得活了。按照保護貪腐者的舊例,坐贓當死者,皆被特貸,僅以「杖脊、黥面、配沙門島」。
譚烏付拜一商量,那裴宣發配時結結實實的挨了四十脊杖,一路上又有吃了黑錢的解差虐待著,縱然他是虎,現在牙也都拔乾淨了,這一路,隨便派一兩個人過去吩咐一聲,幾個服侍一個,就把裴宣誅滅了,割個鼻子耳朵的,回去做憑證,那就大功告成。
到最後,連他的長相都成了罪證——如果你裴宣真是清吏的話,為什麼你不吃肉都長那麼白胖呢?
殺囚的污名,魏輔大人是萬萬不受的,但如果裴宣一家四口在山東地面兒上出了什麼問題,那隻能怨他們運氣不好,跟魏輔大人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更有甚者,還有人真以為裴宣是立著牌坊的粉頭,居然來跟他透氣兒,說甚麼「京朝、幕職、州縣官犯贓除名配諸州,縱逢恩赦,所在不得放還,已放還者,有司不得敘用,此雖為前朝舊例,但裴孔目若肯讓孔方兄吃苦,上憲那裡亦便可酌情放還;若孝心更虔些時,還可敘理,即使贓重及情理蠹害者,也可授諸州參軍,余授判司,京朝官、幕職,令錄簿尉,等第甄敘。」
裴宣一手拉著妻子,一手拉著兒子,終於仰天長嘆:「罷了!罷了!相逢何必思迴避,天下如今半是君!我算是看透了——這世道,官就是匪,匪就是官,既如此,我還在乎這無謂的清譽做甚麼?也罷!裴宣今後,便做定賊了——娘子,只是苦了你和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