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飛龍引
第049章 黑旋風審案
自從晁蓋上了梁山後，梁山的名聲氣質在這一帶卻變化得好了，百姓都不太懼怕，今天聽到梁山泊頭領黑旋風李逵在壽張坐衙審案，老百姓們三分驚詫之外，卻有七分興奮，於是都來看稀罕，不一會兒，縣衙門裡就擠了個水泄不通。
李逵本來笑得合不攏嘴，但目光向堂下一溜，突然發飆道：「怎的一個看審判的老百姓也沒有？」
老百姓聽著，笑得打跌，將兩廂里衙役們「威武」的喝吼聲都掩蓋住了。
胥吏衙役們聽了，面面相覷。一個膽子大些的，便顫著聲音道：「頭領坐在此地，誰敢來告狀？」
那兩個用力點著頭，咽著唾沫道：「老人家放心！覆巢之下，豈有完蛋？咱們保證完成任務，定要買哄著這魔王，最後將他發送出去！」
一個老胥吏拉了這兩個的手，未語淚先流，哽咽道：「你們啊！今日咱壽張縣能不能在這黑旋風的手底下保全完好，就全在你們的身上了！」
這CCA威，最是裝貓象貓，裝狗象狗，平日里奉承頂頭上司，一個個巧舌如簧，連天都能吹下一層霧霾來。心明眼亮的老百姓們編了個順口溜——狗腿子，大瓣蒜，跟著老爺舌頭轉。老爺說是「長」，他們接「不短」，老爺說是「方」，他們接「不圓」，老爺說「大橋風吹斷」，他們就說「這是石頭爛」，老爺說「母豬下了蛋」，他們就說「這事天天見」。叫幹
李逵聽說那知縣腳底板兒抹油了，罵了一通，終究心下不忿，只盼那廝沒跑遠，只是躲在哪個犄角旮旯里學老鼠偷油，那時只要自己尋出他來，正好斫了他的狗頭祭門。
四下里百姓聽著，先是一片寂靜，突然震天價般喝一聲彩！這喝彩聲，如春雷乍展，只震得公堂之上的土灰簌簌而落，這看似固若金湯的縣衙門，一時間竟有傾覆的苗頭。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狗腿子們，更是唬得魂飛魄散，只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出這人群之外。
CCA威這時又扭做一團，直吵嚷進縣衙里來，李逵便把驚堂木一拍，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在黑旋風爹爹的公堂上喧嘩？」
李逵聽了便將臉一沉：「俺雖然生得黑了些，卻最是明察秋毛的。難得今日俺有心為民作主，將政令公開，爾等卻敢不來湊趣兒！莫非是吃了熊心豹膽了嗎？」
堂下的狗腿子們沒奈何，只得出去吆喝，將縣門前的老百姓都放進來看審。
李逵正玩得興起，見眾人跪著抖衣而顫，一時間不免意興闌珊起來。轉念一想，便將聲音轉柔，說道：「我這般蠻橫，可知人不敢來告狀。既如此，你這裏自著兩個，裝做告狀的來告，我又不傷他，只是取一回笑耍，值個甚麼？」
狗腿子們只嚇
李逵扭扭捏捏，踱到公案后坐下，拿腔拿調地道：「我這般打扮也好嗎？」
原告道：「是小人的房子被強拆了。」
於是黑旋風氣哼哼的，便卷進縣衙後堂房裡來搜。此時的知縣後堂，不但縣太爺跑了，連那些妻妻妾妾、丫環使女也溜得一乾二淨。李逵四下里尋不出一個人，卻在知縣房裡的桌案上發現了裝著官衣官帽的朱漆匣子。
李逵這老粗當然不知道那匣子里裝著些什麼，只是見匣子描龍畫鳳的，心下便喜道：「這個盒兒倒好看，且拿了回去，給俺娘放針線點心，也是個愛物兒！」於是上前一把扭開鎖頭，掀開盒蓋一瞧，心中不由得大樂。
被告道：「叫他搬，他不搬，卻又怪得誰來？就是小人，也是奉了上命，才強拆他家房子的！小人卻和他何仇？」
眾狗腿子們商量了一會兒，便公推出兩個平日里最伶俐的來。偏鄙粗人，也沒甚麼象樣的名字，皆是喚小名兒。這兩個的名字，一個音節念「CC」，也不知該當怎寫；另一個的小名兒念「A威」，也不知他們爹娘當年是不是吃多了五石散，癲狂之餘才取出這般極品的小名兒來。
堂前一肅，卻聽李逵問道：「你們兩個，哪個是強拆人家房子的？」
眾人怕他，只得聚集些公吏人等，擎著牙杖骨朵，打了三通擂鼓，向前聲喏。
莫道天威難測度，可知野火必燎原！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只見黑旋風取出幞頭，插上展角，把來戴到頭上，又將綠袍公服穿上，有角帶系了，一轉眼看到床前端端正正擺著一雙皂靴，便踢掉自家腳上的爛麻鞋，將皂靴穿上，懷中再抱了槐簡，走出廳前，大叫道：「吏典人等，都來參見！」
老胥吏戰戰兢兢地回道：「啟稟頭領，聖人說，法不可知，則威不可測，這朝廷家的威嚴，豈能叫那些刁民來褻瀆了去？因此還是不公開審理的好！」
話音未落，人早已旋風般轉過身來。這正是：
李逵點點頭，又問道：「哪個是房子被強拆了的？」
李逵大樂，便抓起一枝火籤來，自以為瀟洒的往堂下一丟，笑道：「你們這些人，都與我排衙了便去；若逆了我的意，將你這縣裡都翻做白地！」
兩個最狗腿跪倒在公案前，這個告道：「相公可憐見，他括了小人家的田，強拆了小人家的房子！」
李逵呵呵大笑，又道：「你眾人內，也著兩個來告狀！」
李逵便把驚堂木一拍，念道：「休得吵鬧！黑旋風爹爹自有公論！」
那個辯白道：「相公明見。是上頭的老爺點了頭，小人才括他的田，強拆他的房子的，卻與小人無干！」
李逵便把鼻子眼兒朝天「哼」
李逵將公案一拍，大罵道：「放狗屁！不！是狗放屁！也不對！是放屁狗！你這打脊老牛，竟敢將這天昏地暗的話來哄我？不讓百姓知情，你們便好一手遮天，卻哪裡逃得過我的眼睛去？妥妥的，給我把老百姓都放進來旁聽，那時你們這些貪官污吏想要徇私枉法，先得磨厚自家的臉皮，在自家人背後都裝上龜殼，看看能不能擋住老百姓戳脊梁骨！」
如此打斷自家的興頭，李逵豈能容讓？怒不可遏之下，大喝一聲：「干你屌事？！」
看著威風凜凜的黑旋風李逵，老百姓們兩眼放光，這才是被欺壓在低層的弱勢群體心目中的英雄啊！一時間，也不知有多少人心中不屈的火苗被這一股黑風吹起，終有一天，將成燎原之勢。
眾人均是心中嘀咕：「一個強盜，穿上了官皮，就把自己抬舉成民之父母了——竟不知世上『羞』字怎寫？」
眾百姓的物議聲中，李逵從公案後起身，將綠袍拽紮起來，槐簡揣在腰裡，直看著枷了那個原告人，號令在縣衙門前，這才變了麵皮，指著他怒喝道：「你這廝，忒不長進！別人強拆你家房子，你便該與他斧頭見紅才對！砍不過他，難道還砍不過他
於是在眾人殷切的目光期盼下，這一對兒最狗腿跑出了縣衙門，不移時，就聽吵嚷聲大作，兩個撕扯著進來，口口聲聲，冤枉不斷。
但口中不敢說心裏的話，還得奉承道：「十分相襯！」
堂下眾老百姓聽著，都是竊竊私語：「這梁山泊的頭領，果然是當大官的材料！這等斷案，卻是乾淨利落，必得討得上司歡心，從此前程不可限量！」
因此狗腿子們老老實實，都在堂前聽喝，待見到李逵鶉衣百結的進去，卻又一身光鮮地出來，個個都驚得呆了。聽到李逵吆喝，這才如夢初醒，一個個曲背躬身，上前答應。
李逵站在人群中，周圍這種無限崇拜的感覺，讓他很是享受。正得意間，肩膀上卻突然被人扳住了，然後有人在耳邊喝道：「你這廝！又在這裏胡作！」
知縣老爺不是本地人，他說跑就跑了，那些堂下的胥吏衙役卻十成里有九成九是本鄉本土，他們倒想趁李逵進後堂搜人的機會跑了，卻又不敢——萬一激惱了這個傳說中的魔君，那時一聲令下屠城，卻不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