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飛龍引
第053章 三箭
祝龍板著臉道：「胡鬧！當場獻技，本是咱們江湖男兒酒中取樂，只為合歡，你卻要動起干戈來，以主欺客，是何道理？」
祝彪一時間氣往上撞，突然間仰天長笑起來：「哈哈哈哈……」待得場中眾人眼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這才將面色一變，向西門慶質問道：「聽三奇公子之言，似乎是弓箭之大成者。祝彪不才，便請西門大官人賜教！」
呂方便笑眯眯地勾起了嘴唇，壞壞地說：「三弟呀！你現在已經是有了家室的人啦，跟我們這光棍漢有所不同。陣上的苦差事交給哥哥我，你有那力氣，攢到洞房裡去使，豈非得其所哉？」
西門慶聽了，眉飛色舞，撫掌道：「妙哉！賢弟這第三枝箭，必然更有精微之處！」
旁邊的西門慶早大笑起來：「祝龍兄息怒。弓箭之技，博大精深，欲精斯技，須下苦功。得名師良友真傳，方能入室；非堅心一志之士，鮮克登堂。我這兩個兄弟，說來真是慚愧，他們只不過略窺門徑，今日便在人前賣弄起來，如今被三公子嘲笑了，也算活該。」
花榮卻是面不改色，揖讓了武懷沙，又向西門慶那邊點了點頭，這才淡淡地說道：「既如此，小可便也來射上三箭試試看。若射得不中式時，眾家英雄休笑。」
祝彪也大叫道：「將三公子我的五勾神飛亮銀槍扛上來！」
在場群雄聽了，精神都是一振。西門慶名動江湖，但見
眾人聽著，無不駭異，看看遠處金錢，又看看花榮，一時間難以置信。
花榮伸屈起手指道：「箭中紅心，武者常事而已，算不得特別的本事，因此在下這三箭之中，技巧為先。這第一枝箭，射出之後，箭枝要正好卡在那金錢眼中，卻不落地——這個喚做『毒龍入洞』！」
卻聽西門慶和祝龍齊聲大喝道：「兄弟休得無禮！還不與我回來說話？」
西門慶還未答言，早有青州廣陵海沙派老當家武懷沙叫了起來：「花榮？！莫非是當初鎮守清風寨的知寨——人稱小李廣的花榮么？」
見花榮還在那裡與武懷沙謙謙讓讓，祝彪便有些不耐煩起來，冷言道：「花榮！三公子也聽過你小李廣的名頭，知道你在弓箭之上，有驚人的藝業。今日放著恁多的英雄好漢在此，你何不將你那驚人的藝業施展施展？你本人究竟是不是弓箭之大成者，配不配叫做小李廣，眾人可是都生著眼睛的！」
祝龍謙道：「三奇公子哪裡的話？倒是我家三弟驕狂了些，還望梁山的各位好漢莫要見怪。」
祝彪不傻，他雖然託大，眼光還是有的。呂方郭盛二人馬上身手何等了得，單打獨鬥，未必在他之下，因此祝彪便先在場中眾英雄眼前把面子話都說了，這一來反倒擠兌住了
祝彪便梗過了脖子冷笑：「兄弟只是見不得跟在小弟身後東施效顰的小輩罷了！有本事，就在弓箭上壓過我去呀？卻學我一般，有甚麼意思？」
花榮點頭道：「小弟這第三箭卻是連珠箭，先一箭射斷系著金錢的繩索，然後第二箭卻要穿著金錢，直中遠處靶上紅心——這連珠箭也有個名目，喚做『流星趕月』！」
呂方郭盛聽著，自嘆不如，祝彪卻是將信將疑，於是大聲道：「任你說得神乎其神，三公子我卻是不信！金錢便在那裡，你且射來！」
一提到蕭淑蘭，郭盛頓時俊面通紅，白袍襯著紅臉，蔚為大觀。一時間再無話可說，急忙催馬敗了下去。
西門慶便搖頭道：「我這兩個兄弟還年輕，好勝心切，倒叫各位英雄見笑了。」
祝彪心中嘀咕：「看這小白臉氣定神閑的樣子，難道他不是吹牛？上天保佑，且颳起一陣大風，我看他射！」這正是：
此時正與身邊秦明低語些閑話時，卻聽西門慶把話題扯到了自己頭上，花榮一愕，急忙出列拱手道：「西門慶哥哥言語卻也忒誇大了！放著天下無數英雄，小弟何德何能，豈敢以弓箭之大成者自詡？」
見呂方郭盛和祝彪計較起來，西門慶和祝龍相視而笑。
西門慶聽了笑道：「哦？中式？卻不知是怎麼個中式法兒？花榮賢弟且說說看
花榮此來，受了宋江暗囑，是要看西門慶如何應對山東道上群雄的。先前西門慶口口聲聲，維護著梁山整體形象，言語中不但不說宋江一字的不是，反而處處替他開脫，花榮聽在耳中，記在心上，不由得暗暗感激又感嘆——「西門慶哥哥如此胸襟，必能成就大事！」
這時場中的呂方郭盛和祝彪已經吵出了真火，小郎君便叫道：「耍嘴皮子不算本事！有種的，咱們手底下見真章！三公子我讓你們佔個便宜，我一個來斗你們兩個！」
西門慶笑道：「好一個『毒龍入洞』！卻不知賢弟第二枝箭，卻又當如何？」
眾人中秦明聽了，向著祝彪側目斜睨，心中暗暗惱怒。他雖然心中深以宋江設計害了自己妻兒一門為恨，但當日的清風山上，花榮卻是不知情的，後來花榮更將妹子嫁給了自己，兩家成了一家后，秦明和花榮更是相得，今日聽到祝彪如此小覷花榮，秦明心中如何肯答應？
祝龍聽了便佯怒道：「貴客面前，你還敢犟嘴？」
花榮笑道：「這杯酒，待我回來再飲勝不遲！」說著，翻身上馬。
想到此，花榮便凜然道：「小弟這三箭，卻不同於方才祝公子和呂方郭盛兩位兄弟之箭術。這三箭之中，箭箭都有個名目。」
叫嚷聲中，二人你眼瞪我眼，彼此不服不忿，只要兵器一入手，馬上就要動武。
花榮正色道：「小弟這第二枝箭，卻要
西門慶還未開言，早有呂方、郭盛、祝彪搶著問道：「卻不知是何名目？」
其實祝彪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呂方郭盛壓根兒就沒有兩個打一個的想法。呂方冷笑道：「對付你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黃口小兒，還用得著我們兄弟倆齊上？待我小溫侯前來會你！三弟，你且退下，替哥哥我觀敵瞭陣！」
花榮急忙攙扶住武懷沙，口中連稱不敢。
呂方敬重大哥，聞言便回馬，來到西門慶面前後，下馬垂手侍立；祝彪卻直把馬放到祝龍身前，在馬上乜斜著眼睛瞄著西門慶這邊道：「大哥，小弟向你請戰！」
郭盛不悅道：「豈有此理！不如你我猜拳，哪個輸了，哪個退下去觀敵瞭陣。」
卻聽西門慶悠然道：「賜教二字，如何敢當？說到弓箭之道，在下愚鈍得很，只怕要令祝三公子失望了。不過我梁山兄弟中，有一人卻正如三公子所言，是真正的大成者——花榮賢弟，便請出來與山東英雄一見！」
祝彪雖狂，卻也聽過花榮的名頭，只恨不得一見。今下見了，卻見又是一個小白臉，心中便不免又嘀咕起來：「梁山的白臉何其多也？萬萬不能教扈家三娘見了他們，否則必有一番嚷亂！」
西門慶說得輕描淡寫，祝彪聽了卻受不得。須知場中眾人都有
武懷沙大驚，急忙搶上見禮：「老漢在廣陵，聽說清風寨反了小李廣花榮，一直感嘆如今世道好官難當，卻想不到將軍投到了梁山這裏。方才若不是三奇公子言語提及，豈不是當面錯過？還請將軍恕老漢失敬之罪！」
莫疑馬前誇妄語，皆因胸內有成竹。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花榮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暗想道：「自上得梁山以來，一直碌碌無為，隨波逐流。今日何不就此施逞些手段，教他們眾人看，日後也敬伏我？我若得了彩頭，公明哥哥面子上也光輝些！」
呂方意氣風發，大喝一聲：「抬我畫戟來！」
早有震三山黃信，親自將花榮的粉龍駒牽了過來，馬背上強弓硬箭，是永遠準備停當的。霹靂火秦明則執了壺，斟起一盞好酒來，捧到花榮面前說道：「小弟先敬舅兄一杯熱酒，祝舅兄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花榮向武懷沙抱拳謙遜道：「不才正是花榮。小李廣云云，卻是平日里同袍舊友的抬愛之辭，卻當不得真。」
花榮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道：「正是如此！空言不如實行——來人吶！牽馬備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