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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生死

第283章 生死

這幾招兔起鶻落,看是簡單無比,只有當事人對方才知道剛才那一刻是何等的凶詭絕倫。沉默良久之後沖虛真人概然長嘆:「你果然是百年難見的武學奇材,若是能夠沉得住氣再磨練幾年,我真的是制不住你了,可惜……」
他的計劃就好象一張大網,環環相扣,如此要求完美的人,是不會允許他的計劃中出現任何一個小小紕漏。
沖虛真人陰沉著臉不慌不燥,一邊四下打量,一邊冷笑道:「那個孽徒說了什麼?」
「這才剛剛開始……」葉赫笑著噴出一口血,一天的風雪不敵他眼底此刻的冰寒:「師尊,今天你我二人,終究只有一個人可以活著出去。」
對於這個問題似乎早有意料,沖虛真人抬頭望天不屑一笑,語氣有莫名的調侃和古怪:「……你的阿瑪?」見對面葉赫狠狠的瞪大了眼,瞬也不瞬緊盯著自已,忽然哈哈一笑,點了點頭:「雖然不是我動手,但是他的死確是因為我而起,你要認為他是我所殺,也不無不可。」
沖虛真人呵呵一笑,身形一個怪異飄忽,並指如刀向前點了一指,葉赫張嘴噴出一口血,凌厲無前的劍勢瞬間被破。
事實證明葉赫的感覺是正確的,在他最後一絲竟識即將消失的最後一分鐘,沖虛真人忽然鬆開了手,揚起了眉,淡淡道:「是我小看我了,說說看,你還知道什麼?」
儘管在迷濛風雪中,沖虛真人也能清楚明白感到自葉赫那邊傳來的強烈不解之意,沖虛真人嘆了口氣:「他不該盜了我僅存不多的七心海棠和血龍參,卻是為了應你的請求幫他練制解藥,更該死的是……」葉赫發現,從自已現身以來,這是沖虛真人第一次變色:「該死的是他居然成功了!所以你說,他該死不該死呢?」
「身為師者,第一要務就是要傳道授業解惑;你既然還叫我一師尊,我卻不能生受了。今天有什麼問題儘管問,一定盡如你所願。」聲音帶著淡淡譏誚,但依舊很平靜。葉赫驚訝的抬起頭來,看著沖虛真人的眼神變得認真而專註。
沉下臉的沖虛真人冷哼一聲,手掌再度收緊,感受到頸間傳來的巨大力道,強烈的窒息讓葉赫眼前漸漸發黑,第一次覺得離死亡竟是如此之近,可是他依舊努力衝著沖虛笑,在對方看來完全是魚死網破,玉石俱焚的同歸於盡地笑。
葉赫伏在地上大口呼吸著寒冽的空氣,喉嚨火辣辣的如同吞了火,手指碰到一枚堅硬的物事,他知道那是望月的劍柄。
好久久不曾聽起這個名字,乍一聽沖虛真人倒是愣了一下,隨後再次用嘴唇薄薄勾勒出的一個笑意:「苗缺一,在我諸多弟子中最擅有毒,天份之高是我今生罕見,與其說他是死在我的手裡,不如說他是死在他自已的手上。」
似乎已經聽到自已的骨頭在他的手下傳來的正在碎裂的聲音,葉赫嘴角卻漸漸的彎了起來,笑得扭曲而猙獰,這讓一直在觀察他的反應的沖虛真人有些驚詫,冷冷道:「死到臨頭,還能笑得出來?」
看著倒在地上掙扎的葉赫,沖虛真人嘆息一聲,臉上沒有半分喜意,雖然他這一指洞穿了葉赫肩頭,可是自已的道袍也被凌厲劍氣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胸口一道長長的血痕觸目驚心,剛才那一指若是稍有差池,眼下開膛破肚的就是自已了。
葉赫垂下了頭,難過道:「弟子曾一直為有您這樣的師尊驕傲。」
沖虛真人眯起了眼,凝視著與自已相隔幾丈開外的那個玄衣人影,眼神迷濛複雜,忽然嘆息一聲:「……你確實是我一生中教出的最得意的弟子。」淡淡語氣中不著悲喜,卻有分明的感概。
一段話說的繼繼續續,可是其中諸多的信息,已經足以讓葉赫難以承受。
看著快捷無倫飛向自已的劍光,沖虛真人啞然失笑:「你的功夫都是我教的,拿我教的功夫來殺我?你還真是不知所謂!」
沖虛真人輕輕邁步上前,腳下踩著的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直到出現在眼帘下那雙鞋后,葉赫這才茫然的抬起眼來,見沖虛真人從上而下俯視著他,眼底閃過一道深邃難辨其意的光,倏然出手如電,伸手捏住葉赫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眼神中帶著冷酷而隱約的殺意,「就這麼點本事,還想找我報仇,可笑不可笑,嗯?」
「當初我在那個時時面下山入宮,遇到朱常洛,是不是也是您的一手策劃,刻意為之?」
掙扎著噴出一口氣,葉赫沙啞著嗓子道:「您的控心七術真的很厲害,制人攻心,誅人誅心……這怕是您最厲害的本事了吧?」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倏然收斂,沖虛真人的神色第一次變得鄭重:「你怎麼知道控心七術?」
一個曾字好象一個笑話,眼神中帶上了笑意,沖虛真人不可抑制的笑了起來:「很好,你辛苦千里奔襲,莫不是想殺我才來的?」
眼眸中閃過從未有過的明耀璀璨,聲音卻冷靜的沒有絲毫起伏:「不是我知道了什麼,而是你,是你現在根本不想殺我。您只是想打擊我,將我擊潰,讓我發瘋,對不對?」看著沖虛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葉赫從地上翻身而起,望月的寒光在空中劃出一個圓弧,天上長虹一般濯目生纈:「師尊,顧師兄走的時候,和我說了一句話,你想不想聽?」
此時一陣狂風呼嘯而來,這一吹起來似乎就不再停下,天地瞬間一片蒼茫雪白。
感到頸上手勁正在放鬆,葉赫咧開嘴笑得極是開心,白色牙齒沾著鮮紅的血,顯得觸目驚心:「您無所不知,可以猜。」
風從來就沒有停過,猛烈的在耳邊呼呼作響,可是葉赫已經完全沒有感覺到了,此時他心裏震駭遠比這草原上的風雪大的多。眼底浮上淡淡血氣已經在變濃,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艱難地問道:「師尊,你能告訴我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此時風雪愈大,可是對面那道杏黃影子卻是無比清析,「師尊,我阿瑪清佳怒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
沖虛真人詭異一笑,嘲謔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心裏是不是很痛……是不是特別想死?所以苗缺一不是我殺的,是你殺的?懂么?」
一聲聲一句句好象自地獄中傳來的蝕耳魔音,一直緊捏著望月劍柄的手居烈顫抖,忽然嗆啷一聲輕響倒插於地,葉赫已經捂著耳朵半跪于地,痛苦大叫道:「你胡說,不要再說啦。」
看著正在向他艱難邁步的葉赫,沖虛真人笑得神秘莫測,帶著嗜血般的暢快:「擋路的石頭,若不能踢開就只能打碎,就這麼簡單。」
心裏傳來某處地方咯嚓一聲碎了的聲音,嘴裏已經有了血沫的味道,手指緊緊握住瞭望月的劍柄上,「……為什麼?」
「棋子!他說我們在您的眼中,都是你手底下的棋子!」葉赫的聲音在風暴中清析之極傳來,「為了您的野心和目的,只要您的一句話,我們這些棋子就得乖乖聽你的話或是活或是死。」
葉赫怔怔的停下了腳步,獃獃的望著近在眼前的師尊,他們離得已經很近,面對面的呼吸可聞。
沖虛真人眯起了眼,看著那個只被自已幾句話打擊到虛弱不堪的少年,眼底閃著無比快意的光,興奮地嘆了口氣道:「其實我告訴你的已經很多了……罷了,看在師弟一場的份上,我答應你,在你死的時候一定會告訴你,只是不會是現在!想必你還有好多問題要問,快別浪費時間了,我已經等不及了。」
葉赫身體不住的顫抖,似乎朝著前方移動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銳利的鋒刃割開皮膚疼痛難擋,儘管每邁出一步都是特別的艱難,可他卻無法停下腳步。看著他的動作表情沖虛真人依舊在笑,眼神中露出的儘是輕視和嘲謔:一個小小的真相,就被打擊如此,這樣的狀態還想找人復讎?真是不知所謂。
葉赫長長的眼睫垂了下來,「弟子不敢,有幾個問題壓在心頭不吐不明,求師尊賜個明白。」
無比渴望的望著對面那道朦朧的黃影,聲音中帶上幾分哽咽沙啞:「求你……求你告訴我吧。」
面對天地神威,沖虛真人不得不側頭而避。等他再回頭時已不見了葉赫的蹤影,只有他的瘋狂的笑聲在四野回蕩不休,到外都是你想不想聽到……你想不想聽到……在曠野中不斷的迴響。
雪不知什麼什麼時候起改了形狀,由片片鵝毛變成細細雪面,被一陣陣颯颯北風毫不費力的捲起,白毛風在這片無垠草原上瞬間奔騰嘯,有如海浪拍岸一般呼哨洶湧澎湃,天地在這一刻完全模糊了界限,到處一片白茫茫的混沌。
沖虛真人臉上笑容越加明顯,既便是隔著老遠,葉赫不用抬頭也能清楚感受明白。
此時扶劍而起的葉赫頸上一片青紫,半邊臉上全是汗和鮮血,竟如同修羅場中扒出的厲煞。神情很古怪,不是驚惶心痛也不是恐懼震驚,而是一種冰冷徹骨的同歸於盡的信念。沖虛真人靜靜的望著他,彷彿眼前不是他教了六年的弟子,而是今天第一次認識的陌生人。
就算在這種生死攸關,只爭瞬息的一刻,葉赫堅信沖虛真人不會殺他,至少眼前暫時不會。
看著那陌生又熟悉的那張正在得意大笑的臉,葉赫體內血脈好象被人塞進了千萬根牛毛細針,所過之處刺經破脈的劇烈痛楚讓他臉色變得全是煞白,嘴角一絲鮮血蜿蜒而下,聲音低沉艱澀:「苗師兄是你殺的,我想知道為什麼?」
沖虛真人有趣的發現,這個小弟子看向自已的眼神中已經沒有了昔日刻骨銘心的尊敬,有的只是厭惡和恐懼還有痛恨,諸般恨緒交織在一塊,看自已就像在看一個從地獄中爬出的魔鬼。
沖虛真人不閃不避,大袖飄拂中一掌擊出,避開鋒芒,直擊劍身。葉赫吸了口氣,劍勢絲毫末變,臨時一個轉折,脫了沖虛真人的掌勢,沒有任何停頓,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伴著狂風暴雪中這一劍如同天外來星,裹脅風雷直擊而下。
「你們是我一個個教養長大,為了師尊做出一點小小犧牲,有什麼大驚小怪?怪只怪你們一個個全都選擇背叛我,所以你們都該死!」雪暴中的沖虛真人聲音凄厲如梟,一個死字出口,眼睛已經定在一處地方,風雪中一點閃著晶亮的光,如同死亡地獄打開時傳來一束光。
沖虛真人連看都懶得看他,扭曲的臉上現出一個詭異地笑:「其實我當初的目的倒不是讓你去救他,我只是想讓你去看一下他和他的母親,想讓你親眼看著他們死在你的面前……因為在那個時候,你是我諸多計劃中早就定好的主角,可惜……不知為什麼,事情變化的連我都有些出乎意料……本來給你準備的天王護心丹,沒想到居然在他身上起了作用,你這個主角也從此變成了配角,這個結局確實太出乎我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