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伸出的手
紫姍合了合眼睛：「我真的不知道，你們不喜歡我為什麼要生下我來，你們不想要我為什麼還要帶我來到這個世上，為什麼你們離了婚，彼此之間有怨氣卻要讓我來承受惡果——我就真的那麼討厭嗎？我真的那麼讓人厭惡嗎？」
說完，她感覺好累好累，現在她只想回家、只想好好地睡一沉，希望醒過來的時候天很藍，雲很白，世界上一切不美好的東西都已經消失。
楊國英向前撲去，伸出雙手想抱住紫姍：「不，不！」她的淚水終於涌了出來。多少年了，她也不是沒有想起過紫姍這個女兒，可是每次想起心裏都會有些不舒服便轉開念頭，從來，她不曾為紫姍落過淚。
不懂任何急救的他和楊國英，現在能做的就是讓紫姍躺在地上，隨意的搬動她是很危險的，李耀旭一邊焦急地等電話接通，一邊忍受著他的病痛，看到楊國英淚水縱橫的臉，他忽然急中生智想起一事：「我的葯……」
她忽然抬手給了自己兩記耳光，狠狠的耳光打在臉上立時就浮現出兩個手印來，如果紫姍真的有個萬一，她怎麼能面對自己的良心？就算是找到了配型合適的腎，她還能不能安心地活下去？
紫姍盯著她的生母，看著她的眼睛不錯眼珠，死死地盯著她臉上的每一絲表情，她並不知道她到底想什麼樣的答案，也不知道想在楊國英的臉上看到什麼表情，可是她就是想聽、想看。
話說出一半想起了醫生曾說過的話，心臟病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有人是因為心臟跳動過緩而暈倒，而有人就是因為心跳過快而暈倒，萬一吃錯了急救的葯那
李耀旭和楊國英知道紫姍現在是生死關頭，但他們什麼也做不了，除了眼睜睜地看著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從前，他們沒有盡過自己的義務，好不容易心有所觸想和紫姍緩和關係的時候，紫姍卻被他們弄得在生死線上徘徊。
她的淚水還是流了下來，自兩眼的眼角流出，滑進了她的兩鬢消失不見：「不管旁人怎麼說、怎麼看，我就是這麼不爭氣，就是割捨不下所謂的親情兩個字！你們可以不是父、不是母，可是我做不出來那樣絕情的事情。」
聲音越來越小，她的身子晃了晃，沒有任何預兆的她軟軟地倒了下去！在楊國英和李耀旭的面前，她的身子就好像一朵枯萎的、沒有任何生命力的花向地上飄落，不是直直的，摔倒的聲音都不大，就如同紫姍本人一樣活著都不曾引起過任何人的注意，現在她倒在地上依然不想發出巨響嚇到誰。
他的電話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把他嚇了一跳的剎那間他就接通了電話：「救護車？」他沒有看號碼就急急地問道：「花園路啊……，你？你姐暈倒了，你給我閉嘴！」他把電話狠狠地拍在地上，因為是泥土地手機並沒有壞。這個時候李榮琪打電話來，不管什麼事情他也沒有心思理會。
救護車的鳴叫聲終於傳了過來，李耀旭跳起來：「你看著紫姍，我去把車引過來！」他說完跑了兩步忽然又停下來，看到楊國英那張臉上的淚水，他咬咬牙還是向外跑去——現在紫姍還活著，真的不能再耽擱下去，早一秒
他們，就像紫姍所說的，真的不是好父母。
可是今天，在看到紫姍在她眼前倒下去的時候——相信紫姍不是沒有感覺到難受吧，可是她卻沒有向她求救，反而寧願選擇死也不想求助於她。她的淚水終於涌了出來，她真的不知道，原來她還是有淚水的。
他放下電話看到楊國英把藥瓶打開，正手忙腳亂地想給紫姍喂葯，心頭一驚，他撲過去一掌打掉楊國英手上的葯：「你真的想要紫姍的命嗎？」
「你只要對我說，你需要一個腎，不要逼我、不要和人謀算我，就是告訴我，只有我的腎能救你的命，不管當時我聽了是什麼反應，最終我會把腎捐給你的。」她仰起臉來，真的不想這個時候讓眼淚流出來：「只要你直接對我說，都不必對我說你心中有愧，我最終會成全你的，就因為你是我的生母。」
「花園路中段的小花園裡，我女兒心臟病急性發作，你們快救救她，我求求你們快救救她。」李耀旭抱著手機，兩行老淚也流了下來。他真的不想看到自己女兒死在面前，還是因為他才會病發死掉。
紫姍的聲音平靜下來，不再像剛剛那樣的瘋狂，也不會再讓人聽出一絲絲的憤怒來。
李耀旭根本不理會楊國英在做什麼，只是看著紫姍不停祈禱著，也不知道應該向誰祈禱了，只要是他現在能想起來的神佛他都求了一個遍。
楊國英看著紫姍，她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紫姍，你想讓我怎麼答？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母親，在你面前甚至當不起母親這兩個字，可是我真的沒有想過要
如果事情能重新來一次，他肯定不會聽從楊國英的話，不會安排楊國英和紫姍見面的，他這一輩子都不會讓楊國英再見到紫姍。
看著紫姍急閉的眼睛，想起紫姍剛剛對著她一遍遍地問：「你，要還是不要？」楊國英忽然放聲大哭起來：「不，不，為什麼，為什麼？」她為什麼就不能說一句不要了，為什麼就不肯說一句不要了？她口口聲聲地說不想要紫姍的性命，可是現在紫姍不是被她害成這個樣子的嗎。
李耀旭過來拉紫姍，帶著哀求：「紫姍，聽爸的話，跟爸回家了，走，我們回家了。」他真的不想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管楊國英說出什麼答案，其結果都不會是好事兒。
楊國英再怎麼樣也是紫姍的生母，此時她應該不會對紫姍做什麼的，李耀旭不得不把紫姍留給楊國英照顧，他跑去接醫生和護士們。
紫姍輕輕地推開李耀旭的手：「爸，我想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喊你，我的確是盼了很多年，想要得到你的疼愛。今天，我終於清醒了——她給你多少錢，能讓你為了我罵郝淑芬母女的？給了你多少錢，能讓你把我騙到這裏來的？我，在你心裏不止是不如郝淑芬母子三人，還不如錢。」
楊國英和他看著地上的紫姍，潮濕而冰冷的土地上，他們共有的唯一女兒靜靜地躺在那裡，如果不是臉色和唇色的不正常，看上去好像睡著一樣，可是，現在紫姍不是睡著了，在這冰涼堅硬的土地上，她的生命力正在一點又一點地消失。
急救車並沒有馬上就到，怎麼樣也需要一點時間才能趕過來，可是現在每一秒鐘的流逝，都等於是紫姍的生命在流逝，這樣的等待能讓人發瘋抓狂，李耀旭蹲下、站起來，走幾步再蹲下——他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
那些過去的歲月里，她把紫姍扔在腦後心安理得地活著，活得還那麼的開心、那麼的張揚，以為一天又一天累積的財富就是她所有的一切，現在，她在見過紫姍之後，把紫姍害死之後，她還能像原來那樣沒心沒肺的一樣活著嗎？
李耀旭把她往旁邊拖了拖：「你離紫姍遠一點兒。」看到紫姍蒼白的臉色，看到紫姍越來越發黑的嘴唇，他抱著頭蹲了下去沒有再向楊國英發脾氣，現在發脾氣有什麼用，紫姍如果有個萬一，就算是把楊國英罵個狗血淋頭也不能改變什麼的。
「就算你把我當成陌生人也好，就聽我說幾句話總可以的吧，我只是想幫你，因為我知道鳳大勇打算拿孩子來威脅你，我……」她的話說出來后，連她自己都感覺無力的很。
「我說過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紫姍的性命，我在救她，你沒有看到嗎？」楊國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不再顧什麼形象，讓禮儀什麼的也去見鬼吧：「為什麼你們都認為我是來害她的，我就算是想救自己也沒有想過要害她啊。」
就在這個時
「可能我不會認你，多年以來我對你不止是怨恨這麼簡單了，已經說不清也道不明，但，我真的不會看著你死在我面前！」她低下了頭，除了微微濕潤的眼睛外看不出她流過淚：「可是，你卻選了一個傷我至深的辦法，就在你和鳳大勇決定合作的時候，你就絕了我們母女相信的路，我，也不會再救你了。」
紫姍聽到這裏退後一步：「我說過了，不要用這些彷彿高尚的行為來遮掩你的卑鄙。」說到這裏她忽然笑起來，先是輕笑后是大笑，最後變成是帶淚的笑：「楊國英，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麼嗎？你為了自己的性命來找我的確不像是個母親，但我的確是你懷胎十個月生下來的女兒，你既然知道有愧為什麼不能不帶功利、不帶謀算的來到我面前？」
紫姍看著楊國英，語氣放緩淡淡地吐出一句話來，使楊國英已經如同風中葉子的身體差點摔倒在地上：「不是我見死不救，是你自己把自己害死了。你要怪的話，只能怪你自己。」
李耀旭看著紫姍：「我、我……」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他真的沒有收楊國英的錢，楊國英也沒有對他提到錢，紫姍為什麼會誤會他們如此之深？可是看著紫姍那帶著絕望的眼，他的舌頭沉重得根本動彈不得，根本說不出分辯的話來。
救護車到了，楊國英看著地上還靜靜躺著的紫姍，再看看跑遠的李耀旭，她顫抖的手伸了出去——在李耀旭警告她不能動紫姍后，她這個時候伸出手來想要做什麼？難不成，就算流過後悔的淚水后，她最為在意的還是她自己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