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同聚大義

當下勉強道：「馬先生不在，不得面辭，我只給他留書一封即可——閑話休提，你不是閑得慌嗎？快快陪我收拾東西去！」

「啊？」燕青的失望之色，比冬日天上的彤雲都厚。

說著，公孫勝起身，拍拍西門慶的肩頭：「兄弟努力！你是我恩師渡化入塵世的，必當有一番大作為！貧道不才，必當為你竭盡全力！」

西門慶無奈地看著公孫勝搖頭：「唉！道長你唯恐天下不亂，算得上是出家人嗎？」

公孫勝搖頭道：「兄弟此問，卻難住貧道啦！須知有狀元徒弟，沒有狀元師傅，這位青姑娘更是人中特例，豈可以等閑推論？」

酒宴上，晁蓋與盧俊義較量些槍棒，正說得入港時，不由得長嘆道：「常言說，既得隴，又望蜀——今日已有盧兄弟同聚大義，若再能請得神將史文恭上山，一來他與盧兄弟師門團聚，二來咱們梁山又多一座干城，豈不是千好萬好？可惜……」說著連連搖頭。

但是，那又如何？只消自己還執掌梁山，終究要讓這個歷史改頭換面，重新煥發出另一種不一樣的光彩！

宋江喝道：「你這黑廝，恁地多口！席上這麼多酒肉，還塞不住你的嘴巴么？四泉兄弟雖智，但人力終究有時而窮，請不動神將史文恭，又算得了甚麼？」

見燕青風風火火地抱了琴要走，西門慶急忙阻止道：「小乙，你往哪裡去？」

燕青呆了半晌，又問道：「主人也不向馬先生辭行？」

公孫勝正色道：「這不是高抬，而是如今山上山下十數萬人的共同意念！你常日征戰在外有所不知，我卻是旁觀者清啊！」

宋江又道：「只是，這一回可惜了那匹照夜玉獅子寶馬，白送給了神將史文恭，卻連個響兒都聽不到！早知如此，就該與天王哥哥留下才對啊！」

西門慶款款地道：「青姑娘仙蹤難測，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即使我是轉世天星，也是不知道的。」

但魯山也只是燕青的隨意猜測，小青在不在那裡，猶在兩可之間，所以一聽到西門慶似乎胸有成竹的漫聲長吟，燕青馬上就俯首皈依，信受奉行了。

黑旋風李逵跳起來道：「卻作怪！晁蓋哥哥既然劃下了道兒，四泉哥哥就當再尋思個妙計，將那神將史文恭也賺上咱們梁山，才是正理啊！怎的一反常態，先說起喪氣話來了？」

公孫勝泰然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吞。」

盧俊義押著燕青搬家去了，園中只剩西門慶公孫勝二人。西門慶問公孫勝道：「一清先生，以你慧眼，可知那位折小青姑娘是甚麼來頭？」

西門慶往牆角一指，正色道：「看到沒有？那裡有口井，如果實在發得受不了的話，你可以跳進去好好涼快涼快，必然有你的好處——連一時半會兒都等不得的傢伙，能做得成甚麼大事？」

燕青苦笑道：「小子方才初醒，得了道長助護，心下感慨前世今生之因果，一時化入琴中，方才有那般的意韻蕭然；此時道心漸消，凡心漸熾，若再勉強撫琴，只怕琴音再不得純，徒亂人意，反成罪過。」

座中多是愛馬之人，聞言一片惋惜之聲。

只笑公子失寶馬，誰知統帥有良圖？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盧俊義聽了臉一紅。自打老婆偷了人後，盧俊義深以為恥，當著公孫勝、西門慶這些外路人，倒還自然些，若面見了馬伸這等知己，再被他當面關切地問起來，不回答固然不好，回答卻是剜自己的心煽自家的肺了。幸虧馬伸為救燕青，跑到州里去尋關係去了，鄆州的州治須城和壽張一東一西，隔著半座梁山泊，等到馬伸回來，自己早已躲羞進水泊深處去了，故人免見，少了多少尷尬。

公孫勝笑道：「那又如何？只消有你坐鎮山寨，天塌下來，咱們也是不怕的。」

就在這時，有小嘍啰上氣不接下氣地闖進聚義廳來，大叫道：「眾位頭領，萬千之喜！」這正是：

見晁蓋這般說，聚義廳中眾好漢都把眼來覷西門慶，卻聽西門慶笑道：「天王哥哥且收了這心思吧！」

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西門慶打了個響指，轉身出了後園。今日最重要和最緊急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妥當了，而明天，永遠充滿了挑戰，更充滿了希望！

西門慶心道：「果然愛情令人盲目。燕青平日里多麼聰明的一個人，一旦陷入情網，智商馬上呈下降趨勢。談戀愛的傢伙們，豈可不慎乎？」

公孫勝沉吟道：「這位姑娘資質之佳，貧道平生僅見，靈物轉世，果然不同凡響。不怕得罪兄弟說，你的根骨已是人中龍鳳，但比起這位青姑娘來，還差了些！」

公孫勝「哦」了一聲，卻聽西門慶笑道：「且待小乙和青姑娘歡會，那時琴瑟和諧，必有好音——當務之急，還是盧員外收拾行李，共上梁山為是。」

小青跑到了哪裡，燕青哪裡知道？他只是想碰命打彩，欲往「魯山」與小青初相遇的地方看一看，若天可憐見，小青正在那裡徘徊，就省掉多少尋覓的相思之苦了。

西門慶這回是搖頭加搖手：「道長你高抬我了！」

當下再不阻擋，只是朗聲吟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宋江舉杯點頭：「那是！那是！」

經過西門慶的指點迷津與當頭棒喝，燕青終於安穩下來，決定還是就在這裏等著小青送貨上門好了。

西門慶撓頭道：「我就怕她背後又牽扯出甚麼神仙左道來，她和燕青兄弟的姻緣，若一帆風順還好，若生出甚麼波折，又是咱們梁山的大麻煩！」

燕青聽了，面有詫色：「主人，你當真亦要上梁山了嗎？」

「不過……」西門慶這兩字補充得恰到好處，燕青的臉上馬上就雲破日出，布滿了希望的陽光。

西門慶聽了笑道：「咱們鬚眉濁物，比不得女兒家水做的骨肉花雪的肚腸，差些兒也是天理上應當的——卻不知當世能調理出青姑娘這等人材的高人，卻有哪幾位？」

眾人都點頭：「公明哥哥說得不錯！四泉哥哥不必自責！」

燕青聞弦歌而知雅意，大喜回身道：「四泉哥哥可是知曉小青去處？」

旁邊的盧俊義和公孫勝聽著都笑了起來，盧俊義雖然新宰了老婆，笑得沒公孫勝那般雲淡風輕的暢意，但胸襟終究還是一爽——燕青能尋到自己終生的幸福，對亦父亦師的盧俊義來說，也是一種心靈上的安慰。

公孫勝見燕青兀自魂不守舍的樣子，安慰他道：「小友，你方才的琴音，自有安心守舍之效，此般枯坐，於心境修為不利，何不再撫琴一曲，愈己娛人，善莫大焉。」

燕青斬釘截鐵地道：「前世我負小青良多，今世卻不能再讓她傷心哭泣。哥哥，待兄弟尋回小青，再來哥哥麾下聽令！」

晁蓋笑道：「三郎休如此說。寶馬算得甚麼？仁義才值千金！那神將史文恭是條鐵錚錚的好漢子，寶馬送予了他，也不算埋沒了神物。再說，青州城下戰敗了梁中書，咱們梁山得了多少甲仗兵器？算下來賺多賠少，四泉兄弟這一仗可沒打錯！」

燕青聽了如夢初醒，抱拳道：「四泉哥哥說的是，小弟受教了！只是——不見小青，小弟的這心裏，就是火燒火燎的，當不得這煎熬……」

西門慶看著這個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燕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還得給他點醒了：「小乙啊，你這般思念你的小青，安知你的小青不是這般思念於你？你急著去找她不要緊，萬一她也急著回來找你，豈不兩下里錯過了？欲速而不達，天下至理啊！」

西門慶洒然一笑，舉酒照杯，暗道：「我有甚麼需要自責的地方？」

一稽首，公孫勝飄然回自己屋中去了。西門慶望著他的背影，再想到他言語中提及的十數萬人的期望，心裏熱乎乎、沉甸甸的。深深地長呼吸了一口氣，他極目向北，默默地想道：「此時的契丹和女真，應該已經展開那一場逆轉乾坤的大戰了吧？遼金歷史的走向，還會一如既往嗎？或者，竟然出現失控的變數？」

第二日，西門慶、盧俊義、公孫勝、燕青一干人，就近去了梁山的西山酒店，坐船回到山寨。晁蓋見西門慶此去不但救回了燕青，還請了盧俊義上山入夥，不由得大喜過望，吩咐全山擺酒，大肆慶祝。

紛亂中，魯智深一直埋頭喝酒，此時終於抬起頭來，淡淡地看了宋江一眼。

盧俊義嘆道：「我齋僧禮佛講風水，處處行善積餘慶，結果先狼狽于大名府，又落魄于壽張縣，還是得了這麼個齷齪下場——如今我也看得開了，或者做個強盜，就是我終身的了局，反正如今的我楊柳樹剝皮光桿兒一條，又有甚麼可以瞻前顧後的？去休去休！」說著，一疊連聲地催促著家下人收拾行李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