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宋西門慶》第七卷 風雲起

第024章 迷津橋

第七卷 風雲起

第024章 迷津橋

卻見橋那頭遠處,塵頭大起,似有無數兵馬踏征塵而來。塵影里閃出一人,手搖折迭扇,青衣綰巾,飄飄然有出塵之致。此人騎一匹白馬,縱馬上了橋頭,影在花榮身後,卻把折迭扇向這邊一指,大笑道:「哈哈哈——張叔夜,你中了我梁山之計!吾人身後,已經來了雄兵十萬,爾等便是肋生雙翅,也飛不出包圍圈去——曉事的快快投降,都來山寨坐把交椅!」
宋江見吳用精神抖擻地上去,面色灰敗地回來,於心不忍地安慰他道:「加亮先生休要灰心。須知這張叔夜是人中的英雄,連西門四泉都那般忌憚他,必是十成十的智慧武藝,軍師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也就是了,卻萬萬不可自折了銳氣!」
對面那人,自然就是智多星吳用。他見張叔夜不驚反笑,自己先心慌起來,當下揮扇大叫道:「張叔夜,你笑怎的?須知人怕落盪,鐵怕落爐,今日你中了我智多星吳用之計,還想走到哪裡去?識時務的,速速下馬解甲,饒你父子四人活命!」他武功低淺,中氣不足,叫器到最後,已經顯得聲嘶力竭。
張伯奮大驚變色,心道這一箭若是對準了自己哽嗓咽喉,此時自己哪裡還有命在?眼看花榮橫弓傲立,威如天神,張伯奮再不敢桀驁,拍馬敗回本陣。
果然,就聽花榮朗聲道:「張太守好意,晚輩心領。但是——太守因惡了奸相蔡京,歷遭貶官,今日越界而來,正是授奸人以柄,縱小將降順了,事定之後,太守也脫不了一個勾結叛賊,虛報戰功之罪。如今奸相當國,內監柄政,他們不做這樣陷害忠良的事,反倒奇了!既如此,晚輩降有何用?哈哈!倒不如——刀明槍利聚一歡,莫非生死便心酸。男兒豪情當如此,殺場相逢亦有緣!」
吳用心中冷笑:「宋江口口聲聲不肯棄兄弟逃生,背地裡卻連逃跑時的細節都想周全了,嘿嘿……這黑廝所謂的義氣,原來也不過就是一張薄紙!」
張叔夜心中暗喜:「仲熊施激將法把花榮騙離了橋頭,衝擊賊人的道路敞開了!」
張叔夜聲若洪鐘,這番話說得威風凜凜,落在宋江、吳用、王矮虎眾人耳中,無不落膽。宋江情急智生,伸手進車廂,將自己兒子狠狠擰了一把,小孩兒吃痛,「哇」的一下放聲慘哭了起來,無依之下只是哭叫:「爸爸!媽媽!」
安頓好了秦明,黃信殺氣騰騰拽出寶劍,徑來尋宋江玩兒命,沒想到宋江腿長,早一步邁過金沙灘去了,黃信哪裡肯放?大呼備船,非要追上去刀子見紅不可。
三個小將軍聽了,仔細觀照,果然于那氣勢洶洶的塵霾里覷出無數破綻來,心中都暗道慚愧。
吳用跺腳道:「事急矣!公明哥哥還只不過什麼?若只是耗下去,我們能耗得過張叔夜嗎?若袞州派出兵馬前後夾擊,你我弟兄更逃不得一個!」
宋江被他一催,吞吞吐吐地道:「只不過……咱們都在橋這邊列陣,若一窩蜂的起身走了,張叔夜豈能坐視?他升官發財心切,必然不顧人命,奮兵急追,那時就算花榮兄弟渾身是鐵,又能捻幾根釘?官軍拼著折損些人馬,衝過了橋后,咱們還是跑不脫,只好束手就擒!」
失望的還有一個張仲熊。本來他見花榮槍法也不過如此,心中大喜下,只說在此地拿下了小李廣花榮,三將軍可謂京東兩路上一戰成名!意氣風發處,正準備施展全部的手段,沒想到花榮卻一撥馬去了!
堂堂三將軍,在千軍萬馬之前,受賊人如此戲弄,豈能算了?張仲熊大吼一聲,再次驅馬撲上,花榮見他身手已亂,這才起手一箭,那箭閃電般橫空而來,正攢在張仲熊頭盔那朵斗大的紅纓底根下。這一箭之威,星不及飛,電不及掣,張仲熊死里得活,膽戰心驚,撥馬敗歸本陣。
黃信一聽愣了。以花榮的本事,他要護著宋江,自己想殺那奸賊,比登天還難。而且,花榮的妹子自己從前以師娘敬之,現在對她要打要罵要殺要饒,秦明可以,自己卻沒這個資格……
張叔夜聽花榮這一笑裂石穿雲,盡顯襟懷坦蕩,心底先自嘆了一口氣,知道方才那一番勸降的言語算是做了無用工。
這時的宋江吃一塹長一智,早已對吳用計策的成功率抱持了謹慎的態度,聞言只是道:「軍師且慢慢說來,大家參詳。」
張仲熊感覺正佔上風,豈肯就此善罷甘休?當下大叫道:「哪裡走?」縱馬也往橋上搶來。
正思忖間,突然長子張隨雲指著橋那邊道:「爹爹,你看!」
黃信紅了眼睛道:「我師傅的性命,都託付在安神醫身上!」安道全沒口子的答應。
誰知花榮心下也在思量:「我只說佯憤詐怒,衝上前借斗將之機擒了這小將軍做人質,沒想到這利口豎子卻是一身好武藝,若要勝他,非五六十回合之外不可——這空檔兒若是被張濟州麾軍衝上,倒厲害!我且退,只消守好橋頭,張濟州便有千軍萬馬,亦是無用!」
黃信的目標不是縣城,而是驛站。進了驛站,那些驛丞小吏都來侍候——這些人雖然做著朝廷的官,但同樣在梁山吃著一份兒俸祿,各地的邸報來了,先送一份兒上梁山,然後才輪到朝廷。
宋江聽了,愣怔了半晌,才道:「軍師此言,卻也有理!只不過……」
羽書報上濟州府,張叔夜見了大喜,立命點兵。
但今天黃信卻不是來收邸報的,而是送邸報的。他命驛丞速速把一份火急羽書送到濟州太守張叔夜案前去,書中說宋江寡廉鮮恥,兄盜弟妻,被梁山好漢趕逐出梁山,如今正往青州路上去,張太守若有擒賊之心,便請火急發兵追趕,定有斬獲!
於是黃信收起殺氣,悶頭坐下,旁人見他如此,還以為他已經放棄了想頭,沒想到眼錯的工夫,黃信已經溜到水寨,點了一條船,直往梁山南邊鄆城縣來。
長子張隨雲疑道:「爹爹且慢——這莫非是梁山草寇謀我之計?」
張仲熊拍馬而出:「吾乃小將軍張仲熊是也!花榮,可敢與你家三將軍一戰否?」
吳用便悄聲道:「如今花榮兄弟威震敵軍,張家父子不敢越雷池一步。公明哥哥,咱們弟兄乘這個空兒,趕緊拔腳走了吧!」
三個小將軍聽著,皆連連點頭。張叔夜這才指著智多星吳用道:「我久聞梁山軍師吳用志大才疏,百無一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真令吾可發一笑!」
秦明可以迷倒,但秦明的弟子震三山黃信卻神智清醒得很。一聽安道全說師傅穩如泰山了,黃信跪倒便向安道全叩頭,慌得安道全丟開手邊藥材,拜倒相還,連連道:「黃信哥哥何必如此?黃信哥哥何必如此?」
說完了,在張叔夜忍俊不禁的歡暢大笑聲中,吳用灰溜溜地退下。
花榮深深吸氣,奮力衝著笠后的張伯奮又是一箭。卻聽陣前千軍天崩地裂般一聲吶喊——卻是花榮這一箭勢若穿雲,洞穿大笠之後,其勢不衰,復攢在張伯奮頭盔那朵斗大的紅纓底根下!箭雖死物,但此際反射陽光,雖然無生無覺,亦是神威凜凜。
心念電閃間,張仲熊一邊勒馬,一邊抓起鞍側避箭的大笠,上面護人,下面護馬。誰知弓弦聲響過,卻不見箭來,耳聽花榮哈哈大笑,才知他是虛拉弓弦,嚇唬自己。
花榮二話不說,飛馬馳過橋頭,揮槍直取張仲熊。小將軍抖擻精神,揮槍來迎,二將大戰十余合,不分勝負。
卻見花榮提起手邊長弓來,向著自己瞄準。張仲熊心下一驚,猛然想起:「此人槍法雖不精,但號稱小李廣,弓箭上實有驚人的藝業!」
宋江喜道:「軍師計將安出?快快獻來!」
張叔夜不理他,卻指著對陣款款教訓三個兒子道:「臨陣交鋒,先觀敵勢。你們看那盪起的陣雲,虛而無根,實外強中乾也!此必有人以枝柯縛于馬尾,拖拉于道路,盪起塵土,以遮無知者耳目矣!」
但黃信是什麼人?上梁山前他是青州的兵馬都監,能在官場上打熬到如此地位,雖說有秦明的照撫,但同樣證明黃信決非等閑之輩。此時他便靈機一動,自己追上去成不了事,但別人可以!
兄弟連心,二將軍張伯奮見小弟敗回,深以為恥,當下提起大笠,怒喝一聲:「花榮休得猖狂!認得濟州二太保張伯奮嗎?」左手豎盾,右手橫刀,催開烈馬,鼓勇而來。
花榮從容道:「太守卻是誇錯了人——那首七言非我所能,實是我家四泉哥哥做的!」
這幾句輕蔑之言,真如幾記響亮的耳光,只打得吳用頭暈眼花,老羞成怒,若手下真有千軍萬馬,此時折迭扇一揮,大家亂衝上前去,踩也將那張家父子四人踩成肉泥,先出了心頭這一股怨氣!
如果暴起的是秦明,西門慶或許還會頭疼,但鬧事的是黃信,西門慶只用一句話就勒住了他野性的籠頭——「黃信哥哥追上去時,若只有宋江一人也就罷了;可那裡還有花榮兄弟和他妹子,黃信哥哥卻準備如何?」
這兩箭,陣前立威,氣懾千軍。張叔夜也是善射之人,他早年曾出使遼國,與遼人比射箭,首先命中目標,令遼人驚詫嘆服——但此際見識了花榮弓箭,張叔夜亦不得不甘拜下風。
張叔夜親自領兵追趕宋江,急如星火。其人何來之速也?
張隨雲、張伯奮、張仲熊臉上都變色。張叔夜卻是臨危不懼,眼光定定地端詳了一番盪起的陣雲,驀然間哈哈大笑。
於是,濟州兵馬越界追賊,一直趕到迷津橋,卻不想被花榮一夫當關,擋在橋頭,再不得寸進。
一句話說得宋江瞪大了眼睛:「軍師此言差矣!花榮兄弟在此獨木支大廈,我輩豈能棄他獨行?」
當下一聲驚咳,陣前喊話的張隨雲聽了,勒馬退後,張叔夜上前,大聲道:「花榮!你祖輩是將門之子,你自己也曾做清風寨知寨,都是朝廷的得用人。雖然你一時失足,陷身於賊,但罪有可恕,情有可原,此時回頭,絲毫兒沒得遲了!我今日來只為宋江,若你臨陣棄暗投明,助我成事,擒賊之後,你為首功——這番話,天地河神,大小三軍千多人都聽到了——花榮還不歸降,更待何時?」
拜服之餘,張叔夜心道:「這小李廣花榮不但有勇,而且有謀。他知道若射死我兒,我必與他勢不兩立,那時若不惜人命,墊著屍體拚死進攻,他那百十人無論如何護不住橋頭周全。因此這才弓下留情,沒有傷兒郎們性命。此時他威勢已成,卻該如何將之打壓下去?」
但此時口裡卻嘲不得心裏的話。吳用把折迭扇一搖,微笑道:「哥哥,小弟有慮於此,早已設好了一計!」
想到此,花榮虛晃一槍,跳出圈外,復回橋頭,橫長槍弓箭自守。張叔夜見花榮如此知機,大失所望。
吳用花言巧語道:「豈是棄花榮賢弟獨行?公明哥哥請想,你我武藝不高,留在這裏,只是花榮賢弟的累贅。只消我們去得遠了,花榮賢弟那時是攻是守,都由他自己,豈不便宜?他要殺出重圍,諒那張叔夜只有一千來人,也阻他不住。若你我掛靠在他身邊,他義氣過人,必然護著你我,反倒送了他的性命!」
花榮聽這番話說得刻薄,心下大怒,喝道:「豎子何人?敢如此辱我!」
原來梁山上神醫安道全一番忙活,秦明終於轉危為安,只是怕他起來鬧事耽擱了病勢,安道全在葯里下了迷藥,讓秦明沉睡了過去。
吳用便附耳道:「公明哥哥,小弟這一計必保成功!你我只消如此這般、這般如此……」這正是:
小將軍張仲熊在父親身後,聽花榮竟敢拒絕父親招攬,心中早已不耐,此時聽到他口口聲聲西門慶,忍不住便叫道:「花榮,你好不識羞!如今天下哪個不知道,宋江那廝做的好事?你們如今被趕下樑山,早已成了梁山的棄人,如今勢窮情急,卻又攀附起四泉哥哥來——恁的好壯臉!」
挽弓將軍人堪戰,落架軍師計難支。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吳用眼珠一轉,說道:「公明哥哥,我確實又生一計,只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叔夜又指著自家陣后道:「我軍皆為騎兵,若用伏兵,必以重兵截我之後——列堅陣,豎槍林,塞于當路要津,令騎兵不得展其駿足。此時,我軍前進是橋,後退有阻,只得任人魚肉;若敵人以重兵屯於我陣前,此迷津橋我即與其共之,地勢亦操於我手矣!或守或退,皆由我心,敵縱有十萬眾,安能犯我分毫?」
除了河水湍急的迴旋之音,兩軍陣上本來鴉雀無聲,突然驚起小孩子的哭叫聲,旁人尚可,花榮卻是心底一酸,暗道:「豈可讓小孩兒成了無父之人?」當下點鋼槍一橫,仰天長笑。
長子張隨雲,次子張伯奮、少子張仲熊聽了,皆恍然大悟。於是張家將點起濟州所有馬軍,輕騎飛逐。一路趕到袞州地界,張隨雲躊躇道:「咱們兵馬若擅自過界,勝則無功,敗則重罪,爹爹不如派人知會袞州太守,兩家攜力助剿,是為名正言順。」
張叔夜揚眉道:「兵貴神速!若去聯繫袞州,等那些蝸牛做出回應,宋江早已經走到登州出海去了!大丈夫只求為國除奸,為民除害,得功不足喜,獲罪又何足悲?兒郎們只管與我前進,不擒宋江,絕不收兵!」
張叔夜見花榮英武,心下嘆道:「奈何朝廷腐敗,如此佳人,亦逼得從賊!」
張叔夜笑道:「非也!那三奇公子西門慶和及時雨宋江宋公明一山難容二虎,遲早必有一斗,如今果然內訌,強存敗走。西門慶素來以義氣自許,不願背負趕盡殺絕之名,卻暗中派人來通知我——這借刀殺人的伎倆,怎逃得過老夫洞鑒?不過宋江雖然失勢,也曾是梁山有名巨寇,朝廷海捕文書上落名,今日趁虛將他拿了,亦屬美事。既如此,便做一回西門慶手中殺人之刀,又有何妨?」
張叔夜動容道:「小將軍好文采哇!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但人家確實說得沒錯,自己就是虛張聲勢,奈何?吳用把牙咬得「格格」作響,指著橋那頭恨道:「張叔夜!你死到臨頭,還在謊言巧辯,又有何用?我梁山仁義之師,今日且不攻你,大軍駐紮一夜,你細思量去!若明日還不投降,依舊這般牙尖嘴利,莫怪小生令旗一揮,萬馬千軍刀劍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