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風雲起
第098章 驅神役鬼
西門慶終於暫時鬆了一口氣，於是溫言道：「既然爾等誠心歸順，縱有霹靂雷霆，也落不到你們頭上。都起來吧！只消你們一心歸正，必有善果！」言畢一揮手，幾個井下人龍套退回了濃霧裡的黑暗中，消失不見。
西門慶吩咐道：「你們就守在這裏，若有人來，就說有姦細往遠處跑了，休教亂人來騷擾！若敢欺心，必有天雷轟頂！那時魂入九幽，萬世不得超生，卻休要怨我！」
就在這時，猛聽封丘門上方一聲震響，天空中一朵七彩的煙花絢然綻放。這正是：
當然，現在這慘還沒有正式拉開序幕，但聽著巷子里尖利而惶急的警哨聲劃破夜空，西門慶就知道，這慘下一刻就將接踵而至。
所以十幾號人平端了強弩，亂揮著刀槍，咋咋唬唬地叫嚷著：「是什麼人？出來！」「看到你了！再躲閃也沒用了！投降吧！」
莫愁公子無善策，且看天君有神通。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西門慶回頭看著這些弱不禁風的井下人。這些人終於坦然和西門慶相對視，生死關頭，他們的人和心一起從暗無天日的籠牢中脫出，站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西門慶開口了，用無比溫文爾雅的聲音道：「趙宋氣數已盡，今夜便是天道報應之時，爾等非薄命之相，何敢持兵立於本星君面前？還不洗心革面，戴罪立功，更待何時？」
而現在，梁山的偷城門大計正進行到緊要關頭——城頭上穆弘、焦挺帶著一幫
一想到這麼一尊魔王正站在自己面前，所有人都是心膽俱寒，端弩的人更是連手都哆嗦了，西門慶看著倒一陣心驚——萬一這些傢伙太過於緊張，手指頭一扣弩箭的扳機，那可就糟了。
這些廂軍儘管不稱職，但比稻草人略強了一點兒——至少他們的叫聲起到了報警器的作用。執行宵禁的巡邏隊聽到了廂軍眾非人的嚎叫聲后，風風火火的就撲過來了，雖然他們的注意力暫時集中在濃霧籠罩下的巷子里，但發現近在咫尺的西門慶一行人只需要轉瞬間的工夫。
在所有人驚悚的目光里，白霧中一陣嘶叫，直撲出幾頭猙獰的人形怪物來，但只見：黑頭皂臉，依稀有生人形象；凄聲利爪，儼然是猛鬼容顏。口鼻不辨，難道是火灶中灶君作祟？眉眼難分，莫非為煤窯里窯官行兇？天子腳下，何來這許多鼠精？老君壇前，怎生這諸般熊怪？臭氣來時，菩薩低眉；污穢到處，觀音縮手。千軍隊前一嘶嚎，必能喝斷人魂；萬馬叢中幾作勢，也可嚇破敵膽。
頭兒都軟了，小弟們還硬得起來嗎？一時間刀槍勁弩扔了一地，巡邏隊羅拜于西門慶身前，莫敢仰視。
唯一空閑的西
那什長看得分明，只唬得魂飛魄散，不知不覺間早已經丟了兵器，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天君爺爺，收了神通吧！小人這就歸順，莫要拘了小人的魂魄去！」
還好，嚇軟了的手指頭是撥不動弩機的，否則西門慶為了躲箭，刻意營造出來的神秘氣氛必然蕩然無存。
不過這些人是鋪兵，鋪兵就是北宋時城市裡的消防隊員，平時也就是救個火，頂多渾水摸魚揣個三瓜倆棗的，要他們放手殺人，心上還邁不過那道坎兒。
這些被忽悠得五迷三道的俘虜們看得分明，心下都暗暗發顫：「天爺爺！如此驅神役鬼的星宿，如何違逆得？若不是我等知機，此時哪裡還有我們的命在？」
巡邏隊雖然開始還氣勢洶洶，但離城門越近，大家的腳步越袖珍起來。萬一、萬一城門那裡真有動靜，急著衝上去的不是找死嗎？
北宋廂軍的素質極差。
這樣的部隊，頂多保障個後勤、維持下治安、或者在括田拆遷時武力威懾一下昔日的父老鄉親，這就頂了天了，指望他們打硬仗真的很不現實。
見過巷子里那四個跟了鬼一樣的死人後，再突然見到這麼一個神秘人，所有人都有見鬼的感覺。
西門慶後悔了，早知道應該把
問題是，能頂得住嗎？
看著這些人閃亮的眼睛，西門慶動容了，原來，自己並不是孤軍作戰！
西門慶額頭上一滴冷汗沁了出來——他剛才在濃霧中看到了巡邏隊武器模糊的反光——那玩意兒叫做弩！
「快！快檢查城門！」一票巡邏隊一邊吹著哨子一邊又從巷子里沖了出來。
護衛在西門慶身畔的講武堂子弟緊握手中的兵刃，臉色冷峻。他們是被西門慶精打細算出來的，是精銳中的精銳，戰鬥力和心理素質都極穩定，西門慶想到的他們也都想到了——但只要跟在自己尊敬的山長身邊，他們就能戰而不疑，死而不惑！
廂軍的兵源很多是遭了水旱災后，不得不背井離鄉到處亂竄的流民，官府害怕這些人起來造反，就擇其精壯，編成行伍，這就是廂軍了。
但是事實證明，就連維持治安，這些人也做不好，看到巷子里突然出現的死人，這些人竟然嚇得魂不附體，除了慘叫，就沒別的反應了，他們之所以沒跑，是因為腳都嚇軟了，跑不動，只好把跑的力氣用來嚎叫。
西門慶周身的肌肉繃緊了，一觸即發。就在這時，他聞到了下水道特有的豐富多彩的臭味兒——井下人的老首領帶著他的子弟們來到西門慶的身後。
聽說西
西門慶決定冒一次險，於是他對井下人首領道：「你們聽我說……」
眾人膽戰心驚地面面相覷，最後都看帶隊的那個什長。那什長想找個頂缸的上司推搪，卻偏偏身邊沒有，可是要讓他說「降」，他不敢，要讓他說「打」，他更不敢——什長心裏哀嘆：下決策的領導不好當啊！
不愧是東京城，不愧是天朝的國都，在這梁山圍城的非常時刻，連巡邏的小兵都配上弩了。大丈夫不怕千軍，就怕寸鐵，這寸鐵就是弓弩利箭，一排人攢射之下，不想死就得退，可是只消退後一步，這城門就別想開了！
我們井下人縱然卑微，但一樣有著不屈的尊嚴！
所有人都是一愣，但反應過來後腦子里「嗡」的一聲，鈸兒磬兒鐃兒一齊響——西門慶！梁山西門慶！三奇公子西門慶！轉世天星西門慶！大宋第一巨寇！當今官家最痛恨也是最害怕的人——如今就站在自己這些人面前？
那個人把頭抬了起來，向著眾人人畜無害地一笑：「在下轉世天星西門慶！」
言罷，西門慶猛然吐氣開聲：「太上老君，急急如令！妖魔鬼怪，速顯威靈！」
「願為大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西門慶在喉嚨里發出猛獸咆哮般的異響，聽得所有人都頭皮發麻——這還是人嗎？
西門慶見這些人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只是發抖，遂趁熱打鐵，把臉往下一拉，喝道：「吾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方以良言點化汝等，若再執迷不悟，莫要後悔！」
大家刀槍握緊，強弩也端得更平了，只要眼前這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傢伙敢稍有異動，就收拾他！反正現在宵禁戒嚴，殺個亂跑的人有功無罪！
西門慶戴上了鹿皮手套，握住了滿把的銅錢鏢。廢話少說，拚命吧！人生在世，總有躲閃不過、必須一拼的時候，老子的乾坤一擲也不是吃素的！只要能給城上城下的弟兄們爭取到半刻鐘的工夫，趙宋的一切就將終結！
眾俘虜唯唯，於是重整金鼓，再豎旗槍，無不盡心竭力，接二連三地糊弄走了幾班聞哨趕來的人馬。
「你……你是什麼人？」帶隊的什長故作威嚴地喝問道，但他話尾巴上那裊裊的顫音已經深深地出賣了他。
這些虛張聲勢似乎起到了杯弓蛇影的作用，白霧左右一分，一條人影從中款款而出，只見其人赤手空拳，披頭散髮，垂首靜立於道中，端然不動。當夜風卷著濃霧拂動著他的長發時，巡邏隊所有人都打了個寒噤——這個混合了臭味和血腥味的人，充滿了森森的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