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你來我往
這位管事媽媽也是善於觀色的，一進來就察覺到裏面氣氛不對，因此把語氣放得分外輕鬆，送上戲單子后，又對庄大夫人行了個禮，笑道：「方才我家國公夫人正問夫人去了哪兒，怎麼一轉身便不見了人，今兒來的客多，也不幫著照應照應，不想夫人竟在這裏躲清閑。」
說著，便起身對著幾位夫人微微頷首，又道：「我先去了。」然後牽起華煙的手，離開了花棚。
留下的幾位夫人商量了一下，共同點了兩出折子戲，把那管事媽媽打發了，那位李夫人才開口抱怨道：「也真是的，越老說話便越難聽了。」
這話聽上去，已經有些保媒的味道了。
程夫人進入花棚后，便笑著與幾位夫人打起了招呼，沒有姐妹相稱，並不是因為與她們不熟，而是身為戶部侍郎的夫人，夫君掌控著財權不敢輕易與朝中官員太過親近，所以程夫人也要時刻注意與這些夫人們保持距離，不疏遠，也不親近。
讓著姐姐一些，自然是反話，其實就是說華灼不如華煙。
「庄夫人說得是，若不是我兒已定了親，我還真有這個心思。」程夫人淡淡答著，卻是不好再替華灼說什麼，畢竟她與華家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沒有立場操心華灼的婚事，再說多了，庄大夫人恐怕就要拂袖而去，她落個沒臉不說，還不能說庄大夫人不對。
就在花棚里的人分成三堆兒，各聊各的時，程夫人到了，沒急著進來，先在外頭瞧了
當下便緊緊拉住華灼的手，給她一個「放心，沒事」的眼神，便要把庄大夫人話給駁回去，卻不料此時真有個管事媽媽捧了戲單子進來，給幾位夫人道了個萬福，然後道：「幾位夫人，點幾折戲吧，戲倌兒們都準備好了，一個個鉚足了勁兒，就等著開了嗓子，夫人們給她們打賞呢。」
「就這一出《出塞怨》和《上西樓》吧。」
「庄姐姐膝下不是正有一子，我雖未見過，倒是聽說他拜在孫大儒的門下，想來也是品行、才學俱全，卻不知定過親沒有。」
「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無禮的丫頭，還不出去。」庄大夫人立時厲聲喝道。
程寧移步上前，也是一圈兒的萬福，行完禮，就退到了華灼的身邊，一抬眼就看到華灼向她微笑，小姑娘忍不住也笑開了。
庄大夫人說退了李夫人，心中稍覺解氣，又看向陳夫人和程夫人，道：「兩位妹妹即然覺得這丫頭合你們的眼緣，不如看看家中子侄，哪個還未娶親，便討了回去，豈不是兩下里都稱心如意。」
「六小姐真是晶瑩剔透的性子。」李夫人輕笑起來。
庄大夫人沉了沉臉，忽地笑道：「這京中好女孩兒多著呢，兩位妹妹想是見得少了。撿著沙子便當珍珠，我倒覺得誰也比不得煙兒，這孩子，相貌萬里挑一，性子也純凈，家世更是沒得說，雖說她兩個是
程夫人笑笑，卻沒答話，王夫人也知道自己問得有些不對勁，訕訕地轉開了話題，對華灼笑道：「聽說你的琴彈得好？」
庄大夫人的臉色又變了。
華灼心中一顫，她與陳夫人素不相識，不過是偶然興起，給陳小姐寫了幾句勸慰的話兒，不料此時陳夫人竟然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只是庄大夫人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陳夫人現在還硬說出這番話，分明是自討沒趣，要吃庄大夫人一頓掛落。
陳夫人卻是大樂，把華灼從身後拉出來，笑道：「你躲什麼，程夫人這是贊你，又不是罵你，這話兒真是說到我心裡頭去了，長得好，性情好，家世也好，你這樣出色，將來真不知要便宜了哪家的少年郎。」
陳夫人卻是掛不下臉來，覺得庄大夫人實在是不通情理，如今庄、華兩家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連她這個外人都聽說過一些，此時庄大夫人卻翻臉不認人，讓華灼一個女孩兒以後怎麼出來見人。
庄大夫人心中冷哼，面上仍是笑道：「我偏就是愛她這性子，我莊家與別家不同，人丁少，事兒也少，媳婦兒不需挑多麼能幹的，只要能孝敬公婆、盡到人妻本分替夫家開枝散葉便好，李夫人，你家兒媳婦倒是能幹，聽說這一年裡，家裡發賣了不下六、七個丫環了，替府上省了不少開支吧。」
程夫人搖頭嘆氣道：「我
程夫人觀察了一會兒，笑道：「你這個姐姐啊，已經偷瞧了庄夫人幾回了，顯然是之前吃了虧，這會兒不敢輕易上前搭話呢。輪到咱們上場了，寧兒，你跟我進去。」
「走得累了，進來歇歇腳。庄夫人、李夫人、陳夫人、王夫人、齊夫人，可巧，你們都在啊。」
程寧也傻了眼，納悶道：「先前華姐姐明明都快哭了……」
居然還破天荒地給華灼說了好話，雖然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可是誰讓她這會兒心情正好呢，庄大夫人越不喜歡華灼，她就越高興呀，不枉她把華灼帶過來，就是要讓這個堂妹知難而退。
陳夫人哪裡還不知道華灼是怕自己吃庄大夫人的掛落，因此插言解圍，她也是直性子的人，即然打定了主意要替華灼出頭，哪裡會怕被庄大夫人在人前掃了面子，吏部侍郎夫人的品階是比她高，可是論德高望重，國子監祭酒可不輸任何人。
華煙興高采烈拋給華灼一個「我要去見國公夫人了，你自己慢慢玩吧」的得意眼神，就連走路的姿勢都有些飛揚飄然。
「在家中悶了，總要出來散散心，再者，盧國公夫人手下的
華灼苦笑，連忙把事情原委解釋了一通，還有程寧在旁邊做證，好歹是打消了王夫人想讓她彈曲的念頭。
旁人聽了都忍不住想笑，明著是贊，其實是說華煙單純近乎蠢了，哪裡有這麼沒半點兒眼色的女孩兒呢？這樣的性子，生在普通人家，倒也沒什麼，可在豪門大戶里，還不得讓人算計到死，沒點兒心機手段，如何能管住下面人，又如何能拴住男人心。
更納悶的是，華灼是衝著庄大夫人來的，可是現在怎麼跟陳夫人聊上了，還聊得那麼開心。
兩下里的言語，都直指庄大夫人，甭嫌棄人家女孩兒不好，有的是覺得她好的人，你莊家若真不想要這個兒媳婦，可別將來後悔啊。
程夫人淡淡一笑，道：「她品階高，你就受著吧。」
庄大夫人笑道：「看姐姐說的，我好不容易躲個清閑，便讓她念叨上了，真是勞碌命。這戲單子就讓幾位妹妹點吧，橫豎每年也不過就是那麼幾齣戲。」
又是一個愛八卦的。
「程夫人，你的品階與她一樣，幹嘛要忍著她。」王夫人正是跟陳夫人相好的那位，自然是向著這邊說話。
想到這裏她顧不得長輩說話晚輩不能隨意插口的規矩，忙輕輕扯了扯陳夫人的衣袖，在庄大夫人開口之前，搶先道：「伯母，方才我瞧見有人拿著戲單子從花棚前面經過，是不是要點戲了。」
程夫人邊說邊坐了下
華灼正要過去，一聽這話，卻是臉紅了，躲到了陳夫人的身後。
「哦。」其實程寧不喜歡檔在一群夫人中間，那讓她渾身都不自在，但既然華灼也在，她不會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只好硬著頭皮，跟在母親身後走入花棚。
她說的自然是指庄大夫人當眾揭醜，半點不留餘地，後面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出來，活該生不齣兒子，要過繼別人的兒子來給她養老。
華灼砸砸舌，這位伯母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就成功地把花棚里幾位夫人同仇敵愾的心給挑了起來。
程夫人的誥命品級與庄大夫人相同，因此庄大夫人待她十分客氣，不像其他幾位夫人，總是低了那麼一級二級，因此都在下首坐著。
華煙雖有些看不清情勢，但也知道庄大夫人是在說她的好，綻開笑顏嬌羞道：「伯母過獎了，其實八妹妹也還是懂事的。」
李夫人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訕訕地不好回應。她那個兒媳婦確實厲害，又善妒，才嫁過來一年，兒子身邊的幾個丫頭就都被打發了，不說貼身伺候的，就連從不進房的幾個粗使丫環，也一個沒留下，如今在兒子身邊伺候的，除了一個還不滿十歲的丫頭，其他都是男子。這事情傳到外頭來，已成笑話。
庄大夫人雖是心情不好，但見了程夫人進來，仍是勉強擠出笑臉，道：「程夫人甚少出席這樣的場合，今兒是什麼風吹來了，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