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節 交換
作為將軍，他很清楚這種新型飛機在戰場上能起到多大作用。不誇張地說，這相當於給聯邦艦隊增加了至少百分之五的戰鬥力。毫無疑問，作為設計者，趙毅完全可以從這張圖紙上得到無比豐厚的收益。可是，他居然想要把自己的成果交給軍工總署。這就意味著……軍方將得到飛機的真正生產技術，而不是花費重金從其手上購買成品。
「呵呵！這些事情，你說了算。」
他以最快的速度將屏幕放大，仔細觀看著其中一些最為重要的部位。漸漸的，他的身體竟然不受控制般顫抖起來。又過了幾分鐘，傑拉爾德猛然關閉屏幕，整個人朝後仰靠著沙發，閉上雙眼，用力做著深呼吸。
「哦？」
張奎山臉上的笑，比最風騷的妓女還要迷人。
傑拉爾德神情複雜地望著他，緩慢而低沉地問：「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想從你嘴裏聽到真話。」
趙毅一直在微笑。他從茶几上拿起煙盒，抽出兩支，順手遞到傑拉爾德面前。
但就目前而言，他根本不可能這樣做——這兩個人都是社會名流。多達億萬的資產，本身就是滅殺動作最大的障礙。何況，聯邦警方雖然破案率低得髮指，可是在巨額金錢的驅使下，即便是最懶惰的警探，也會被刺激得爆發出旺盛活力。
都是同樣高度的椅子，也都是相同的坐姿，張奎山看上去足足比安東尼奧高出近三十公分。這種身材上的巨大優勢，使他不由得產生出本能的蔑視心理——他很想把這個頭髮幾乎全禿的老猶太人從窗戶里扔出去，再以最快速度拔出手槍，瞄準天空中急劇下墜的身體連扣扳機……不過，這僅僅只是存在於腦子裡的臆想。即便真要這麼做，也要先掏乾淨安東尼奧的口袋，拿到他名下的那筆豐厚財產。
「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他很想殺了安東尼奧，也想割下張奎山的腦袋，塞進下水道最骯髒的井眼最深處。
安東尼奧坐在坐在昂貴而舒適的軟椅上，用憤怒冰冷的目光，死死盯著對面的張奎山。
老猶太人此刻的模樣，完全就是深深陷入情網的可憐單戀男子。他來回搓著手，口氣和態度都放得很低：「我會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葯。我想……她應該會原諒我。」
老猶太人強壓怒火，儘可能緩和臉上的怒意：
傑拉爾德彈了彈煙灰：「直接轉讓技術和出售成品，兩者之間的收益根本不成比例。你應該明白，其中的區別至少超過百分之六十，甚至可以達到七十。當然，我非常欣賞個人為了國家甘願奉獻的精神。可是，用多達百億，甚至可能是上千億的資金換取一個『愛國者』的頭銜，根本就不值得。你可能不太清楚軍工總署的內幕——那些傢伙的心比最骯髒的生殖器還黑。他們會絞盡腦汁把這種飛機利潤最大化，好處都裝進大小官員的腰包。而你……只能得到一枚用品質低劣金屬製成的勳章。」
老猶太人將一切收入眼底，心滿意足。
「你已經是那裡的守備官。」
這變化來得有些突然——張奎山頗為意外地看著安東尼奧，緊抿的嘴角也漸漸彎曲。但他仍然毫不鬆口：「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不過……你也知道，她那天晚上是淋著雨離開餐廳。回到家，身上已經濕透。當天晚上就發高燒，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漸漸消退。她這幾天一直在卧床休息，就連吃飯也沒有什麼力氣。」
張奎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沒錯，張小嫻的確是我的女兒。但我無權干涉她的自由，也不可能命令她做不願意，或者是不喜歡的事。我並不清楚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至於你說的那個夜晚……我不在場，自然不可能做出判斷。」
對於趙毅的設想，傑拉爾德只能表示驚訝。這不是他擅長的部分，但他可以感受到從趙毅眼眸深處釋放出來的信心。
「看來，我應該再對那個老猶太人抬高一些價格。現在就值五百億，說不定……以後的價錢還會更高。這大概是我最有眼光的一筆投資。才養了她二十年，收益……已經超過原始資本上萬倍。哈哈哈哈——」
除了他和傑拉爾德，誰也不會知道，那個屬於自己的女孩，此刻已經被送到了AG64號星球的地下基地。
傑拉爾德說話的口氣，聽起來像是十分嚴厲的呵斥。但趙毅明白，這其實是粗豪男人表現寬容的具體形式。他微笑著舉起啤酒罐，與傑拉爾德碰了一下，又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張記憶晶元，遞了過去。
張奎山期待著下文。
「我不希望這件事情出現不可控制的變故。」
總督，是守備官之上的更高一級官職。與守備官相比，總督掌握的權力更大，也涵蓋了守備區域內經濟、政治、軍事等所有方面的決策權。甚至可以對其它敵對星球發動戰爭。
也許是為了掩飾頗為不安的心理，安東尼奧輕咳一聲，說：「當然，我會讓你的女兒感受到足夠的誠意。」
這句話的確分量十足。張奎山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被一輛重型卡車狠狠碾過。他微微抽了抽眼角，用略帶顫抖的聲音笑道：「你說的不錯。訂婚，是個非常不錯的主意。」
趙毅擰開打火機，說：「我已經製造出樣機，隨時可以接受軍工總署的檢驗。」
趙毅沒有絲毫隱瞞，他非常詳細地說明了自己在新明斯克正在進行的計劃。招募平民，清理幫派，改良環境……當然，他隱藏了洗腦、地下基地、「奇迹」和正在研究進化藥劑這些最為關鍵的部分。儘管如此，展現在傑拉爾德眼前的，已經是一個嶄新的，具有強大發展潛力的星球。
「是你設計的？還是從其他人手裡弄到的圖紙？」
「你居然想把那裡改造成旅遊星球？」
傑拉爾德再次皺起了眉頭。
「我可不這麼想。」
「這隻是一種交換——」
傑拉爾德看了他一眼，接過晶元，用手指拈住，舉高，湊近眼前仔細端詳了幾秒鐘。隨後，將其插進茶几上微型電腦的介面，淡藍的虛擬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架太空戰鬥機的內部透視結構圖。
「以五百億聯邦標準貨幣作為訂婚禮金，你覺得怎麼樣？」
趙毅直接表明自己的意圖：「我需要得到更多的支持。尤其是軍方。」
張奎山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你可以送她一些鮮花和小禮物，由我負責轉交。女孩子都很喜歡這些東西。如果你真想成為她未來的丈夫……那麼，就必須適應這些連我都覺得難以忍受的小脾氣。呵呵！你應該聽過一句名言——保持適當的距離，很容易產生美感和理解。」
「訂婚？」
擺在教室中央的石膏人像，已經換成了一尊數米高的大衛。這意味著美術系F班的課程水準明顯提高，單就難度而言，不再是剛剛入學時的普通階段。
趙毅點了點頭。
這
趙毅平靜地說：「AG64非常貧瘠。如果以這點作為基礎，不考慮經濟因素的話，說不定……議會並不介意在遙遠宇宙里設置一個新的總督。」
「這是一款最新型的太空戰鬥機。我將它命名為『烈火』。」
「那我更應該去看看——」
「還不夠，我想成為那裡的總督——」
說完，他惡狠狠地終止通話，臉上的猙獰表情也漸漸有所緩和。
「哦？」
「儘快找到我的女兒，然後把她毫髮無損的給我帶回來。記住，一定要快——」
……
傑拉爾德有些不解：「這足以讓你控制整個星球。」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麼激動。你最好坐下來，注意一下自己的說話方式。」
「請說——」
「讓她出來，我有話要對她說。」
「這是什麼？」
……
趙毅笑了：「準確地說，應該是交給您。」
得到的答覆是相同的。
趙毅微笑著說出這句話。聲音很輕，但蘊含的意義卻非同尋常。
將軍皺著雙眉，瞳孔深處的光芒閃爍不定：「不過，你得儘快帶她離開地球，今後也不能再踏足任何移民行星。要知道，任何一個宇宙港都要進行身份驗證。當然，如果你想給自己惹來更多的麻煩，就當剛才那句話我什麼也沒有說。」
「好吧！我知道應該怎麼解決這件事情了。」
聽完趙毅聲音低沉的敘述，傑拉爾德陷入了沉默。他思索了幾分鐘，目光一直盯著握在手裡的啤酒罐，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傑拉爾德嘟囔著，仰脖灌下一大口啤酒。雖然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卻讓趙毅感覺到如同父親般的嚴厲與慈愛。潛意識告訴他——這個看似凶厲的中年男人，的確可以成為自己放開心扉盡情傾訴的對象。
雨後的空氣清新而潮濕，晴朗的天空令人精神愉悅，爽朗。
他吼叫的聲音實在太大，即便是對其心有忌憚的張奎山，也被激起強烈的怒火，眼睛里流露出兇狠冷厲的光。
望著被扔在牆角里的畫板和畫架，趙毅沉默著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說，用抹布仔細擦掉上面蒙積的
張奎山瞠目結舌地看著老猶太人。雖然對這種事情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他想想張小嫻那張動人魅惑的面孔，又看看安東尼奧如樹根盤踞的臉，仍然覺得很是荒謬。
傑拉爾德放下已經吸了一口的煙，頗為詫異地問：「你打算把這個東西交給軍方？」
「我們……我是說，我和你的女兒。能不能……先訂婚？」
張奎山用力捏了捏手指，發出一陣「噼里啪啦」的骨節脆響，陰冷地說：「別忘了，這裡是我的家，不是可以任由你撒潑耍賴的夜總會——」
安東尼奧咧開已經沒有多少牙齒的乾癟嘴唇，微笑著問。
「這不可能——」
「這是我送給您的禮物。」
他再次發問，睜眼望向趙毅的時候，瞳孔深處已經釋放出無比強烈的目光。
這樣做的前提，是她必須擁有一個全新的身份。想要做到這一點，趙毅只能依靠傑拉爾德，或者周以銘。
安東尼奧怒睜著雙眼，鼻孔里噴齣劇烈無比的粗氣。他猛然從椅子上站起，雙手撐住桌面，居高臨下注視著張奎山。這種強行提升身體高度的做法，最終沒有收到任何預期效果。僵持了幾分鐘，他只得滿面怒容地慢慢坐下，漸漸安靜下來。
聽到這裏，傑拉爾德雙眉一動，他若有所思地將手裡捏爛的啤酒罐扔進垃圾桶，垂詢的目光，卻一直注視著趙毅。
將軍漫不經心地抿著啤酒，作為一名統兵數萬的高級軍官，他曾經無數次看過太空戰鬥機的生產圖紙，性能和火力數據早已熟記於心。單就外形而言，這張圖紙其實就是普通型號的G31型飛機。
安東尼奧的臉已經徹底扭曲，大量白色的粉從臉上「悉悉索索」抖落下來。感覺，就像年久失修，又因為漏水浸泡，再被陽光曝晒，自然鬆動掉落的牆皮。
大約十多分鐘后，安東尼奧終於離開的張宅。站在陽台上，望著漸漸遠去的豪華車隊，張奎山臉上的笑意很快變得一片冰冷。他從衣袋裡摸出手機，用力按下一個號碼，接通，對著話筒，用森冷而急迫的口氣，對電話另外一端的親信發布命令。
「我想要得到AG64的絕對控制權。」
他說話的口氣充滿怨毒和恨意：「我非常懷疑你在這件事情里究竟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在公眾場合，她居然當著那麼多的人侮辱我。你，還有
「那麼，你也確定她真的愛你？」
「讓她出來，讓她自己說——」
傑拉爾德連連搖頭：「議會絕對不會通過這樣的要求。就算是你拿出比這性能更加優秀的圖紙，那些人也絕對不會讓你擔任AG64的總督。要知道，守備官和總督根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這意味著你可以在那裡組建獨立艦隊，也勢必會引起軍方內部更多的權力爭端。」
「我可以幫她弄到一個現役軍人身份。」
傑拉爾德不明白趙毅為什麼要給自己看這個？他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屏幕，正準備繼續開口追問，卻猛然臉色一變。雙眼死死盯住屏幕上正緩緩旋轉的戰機圖像，五指用力握緊，將半空的啤酒罐捏得一片扭曲。
「我擁有百分之百的知識產權。」
趙毅的打算很簡單——讓張小嫻改頭換面，成為另外一個人。
趙毅依然站在牆角，身後卻少了張小嫻靚麗的身影。
有太多證據可以將殺人者指向張小嫻。與其將她陷入絕地，不如帶著她遠走高飛，到誰也無法找到的新明斯克。那裡是自己的私有領地，即便是聯邦政府要求強行搜查，也絕不可能在那裡找到張小嫻這個人。
張奎山大度地揮了揮手，雙眼笑得幾乎眯成一條直線。
自己有整整近一個月沒有上課，繪畫工具顯然是被其他人收到一邊。這很正常——教室里的空間有限，必須首先滿足那些按時上課的學生。這不能怪任何人。
猶豫良久，安東尼奧終於表明了自己的意圖。尤其是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他滿是皺紋的臉上，絲毫看不到羞愧之類的表情，而是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期待，還有與他這個年齡毫不相稱的狂熱。
「這究竟是什麼？」
「我需要得到AG64至少五十年以上的免稅許可證——」
趙毅不想對將軍有所隱瞞。
「那麼，我就先回去，安排必要的人手，準備各種必需的事宜？」
「你確定，你喜歡這個女孩？」
將軍接過香煙，表情嚴肅而認真。以他的經驗和眼光，不難看出這種戰機的性能已經大幅超越了G31。無論空中格鬥能力還是火力系統，均遠遠超出現有型號。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傑拉爾德問話的聲音很平靜。
「我不想插手你們之間的事情。」
「我不建議你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