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節 肉貨
進攻新明斯克的是自己。
「開車！我們……去談判——」
他苦苦哀求道：「無論您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會接受。只希望您能夠命令停火，放我的手下一條生路。」
沒錯，現在這種情況，只有談判，才能保住「山下組」。陳紀康不是笨蛋，他完全看得出來，自己和對手的差距太大，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噠噠噠噠——」
說著，他故意指了指屏幕右下角的計時器：「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從現在開始，十分鐘以後，遠程炮火將會把你所在的區域全部覆蓋。想活命的話，就自己過來——」
沒了他們，自己就什麼也不是。到時候的結局，遠比現在還要悲慘……
忽然，趙毅提了一個非常古怪的問題。
陳紀康一陣語塞。
說罷，他便轉身要從通話器前走開。
高速旋轉的彈頭鑽透了鬆散的牆體，在脆弱的人體上爆開一朵朵燦爛的血花。戰鬥裝甲配載的多管火神炮，把蜂擁而逃的人群生生擊穿。對於那些躲在房屋內部偷空還擊的黑幫份子們，步兵則直接用輕型火炮發射固態燃燒彈。在一片散發著焦糊惡臭與凄厲慘叫的亡命聲中，用熊熊燃燒的火焰焚盡膽敢阻攔在前的一切生物。
話一出口，金德貴和陳紀康都大吃一驚。
顧不得包紮手上的傷口，陳紀康連忙開口道出了醞釀已久的條件。
……
「條件？什麼條件？」
「還是讓我自己來說吧！」
……
絕望中的人，往往會得到一點點意想不到的驚喜。就在他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應付的時候。指揮車上的全息電子屏幕上，突然出現了親信熟悉的身影。
「不夠的話……一半，一半也行。」
陳紀康腦袋上的青筋一陣亂冒。他何嘗受過這樣的侮辱？如果可能，他實在很想把趙毅大卸八塊扔出去喂狗。遺憾的是，現在的他，根本不具備這樣的實力。
「……閣下，請提出您的條件吧！」
與出發前相比，陳紀康此刻已是悔恨交加。他一邊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著那個該死的守備官，一邊卻又無比虔誠地祈禱著上天，保佑自己派出的親信能夠儘快與對方取得聯繫。
「天香酒樓」的老闆同樣覺得有些為難。終日與黑幫打交道的他當然清楚「勝王敗寇」的道理。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手握
趙毅看了他一眼。轉向坐在旁邊的「天香酒樓」老闆道：「金老闆，麻煩你幫我看看，如果是這頭肉貨的話，能賣多少錢？」
肉貨，就是活著的肉。除了被吃，再也沒有第二種作用。
陳紀康急得連連亂叫：「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對。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願意拿出讓你滿意的賠償——」
「就這些？」趙毅臉上，滿是冷淡。
遠處的戰場上，硝煙仍在瀰漫。被鐵衛軍包圍的黑幫們紛紛選擇了投降。他們把手中的武器高高舉過頭頂，用最懇切的語言禱告和哀求著。然而，這種在往日爭鬥中屢試不爽的保命方式，今天卻絲毫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
他很想帶著身邊的幾名手下一走了之。可是，那十幾萬在火力壓制下苟延殘喘的幫眾該怎麼辦？
趙毅有些驚奇。
「你們，你們不能這樣——」
「我願出一千聯邦標準貨幣，買下這單肉貨。」
「這一戰不需要俘虜。你們的任務，就是殺光所遇到的每一個人。無論男女老幼，孤鰥寡孺，也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總之，我之要死人，不要活著的廢物——」
「您……究竟需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能放過我和我的手下？」
六萬軍隊，對上十余萬黑幫。這本來就是一場實力不均等的殺戮。
「還有呢？」
「老，老大。剛剛和對方聯繫上。」
想到這裏，他使勁兒咬了咬牙，叫過一名親信，恨恨地說道：「你馬上從側面方向繞過去，想辦法聯繫上新明斯克的守備官。就說……我……我……老子願意和他談判——」
趙毅臉上滿是邪惡狠辣的笑意，甚至根本連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
這是「山下組」成員犯有重大過錯時的懲戒方式。也是黑幫中公認最有誠意的舉動。
他感覺自己被欺騙了。
他很想反駁，很想用充滿正義的語言表達自己內心的憤怒。可是搜腸刮肚的結果，卻發現實在不知道究竟應該說些什麼。
「是又怎麼樣？」
他終於明白——趙毅為什麼要自己來的真正原因。
「我拒絕——」
「等等！請等一等。」
有了它們在前面開路，尾隨其後的步兵迅速搶佔了建築群內的制
不能反抗，不能拒絕，甚至不能有任何屬於自己的思想。因為，你就是一塊肉，僅次而已。
那意味著，你將不再擁有做人的資格。而是被當作一頭和豬沒有什麼兩樣的貨物，成為買賣雙方交易的內容物。
從新明斯克衝出的戰鬥裝甲足足有兩千具之多。它們彷彿一枚枚鋒利的箭頭，以迅捷的速度衝進脆弱的風化建築里。高抬著手中的輕型電磁炮，朝著黑幫們的藏身之處連連猛轟。
屏幕上的親信顯得有些猶豫：「守備官閣下說了……要你……要你……」
炮火攻擊首先摧毀「獨牙象」戰車的意義，就在於此。
陳紀康只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就不能好好商量一下嗎？求您了！」
他想要自己的命。
高強度合金製成的甲面，連高射機槍的大口徑子彈都無法穿透，更不要說是普通型號的常規彈頭。
「啊？」
「是嗎？」
「想談判？那就自己過來再說。隨便派個手下過來……他們，還不夠資格——」
「他們都是我向守備官大人訂購的肉貨。」
就在所有人稍微鬆了口氣的時候，一個站在高處的黑幫成員忽然指著遠處，結結巴巴地嚷道：「快看，那，那是什麼東西？」
「要我怎麼樣？你他媽的倒是快說啊——」
不錯，廢物。這就是趙毅對黑幫份子所下的定義。
失算了……那個年輕的守備官，竟然會是如此扎手的角色。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
他哆嗦著嘴唇，削瘦的臉頰變得一片慘白，雙手死死抓緊指揮車上的鋼架，這才使得劇烈搖晃的身體勉強保持平衡。
這單生意，買也不是，不買也不行。無論得罪了任何一方，所產生的後果，自己都難以應對。
首先背信棄義的是自己。
因為，對手比自己更狠、更兇殘、更可怕。
前者是出於意外。
屏幕上的趙毅搖了搖頭：「不過，我卻沒有看到你拿出應有的誠意。還是那句話：談判可以。不過，必須你親自過來——」
強忍著恥辱和想要報復的衝動，陳紀康咬牙道：「為了證明誠意，我願意為我錯誤的舉動，付出應有的代價。」
「重，重型戰鬥裝甲？怎麼
所有鐵衛軍成員的腦子裡，都牢牢記著出發前趙毅所說的話。
「你……」
每攻破一幢房屋，都會招來密集的炮火狂襲。完全效忠於趙毅的平民們，在執行命令方面絲毫沒有折扣。即便是橫躺在地已經僵硬的屍體，他們也會連扣扳機再射數下，最終確認對方已經死透，這才躍步趕上隊伍，把一片狼籍的屍山血海，留給跟在後面撿取成果的「天香酒樓」的廚師們。
至於後者……則是因為茫然、憤怒、恐懼……
「很好！非常準時。哈哈哈哈！我喜歡守時的人。尤其是像你這樣名聲顯赫的幫派惡棍——」
沒等對方回答，他便已經自答道：「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既然如此，殺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留下你，又有什麼用呢？」
「地盤，會長腿嗎？」
「天香酒樓」老闆堆起滿臉媚笑，雙手遞給趙毅一張填好金額的支票。不無得意地轉向目瞪口呆的陳紀康道：「別激動，這是守備大人之前就和我的約定。整整二十萬肉貨。嘿嘿嘿嘿！當然，在所有成交的貨物當中，最值錢的，還是你。」
「作為求和的條件，我願意奉上一半的地盤。另外，還將賠償閣下兩百公斤晶體顆粒。當然，只能從今年和明年變異罌粟的收穫中扣除。只希望……希望您能高抬貴手，原諒我無知、狂妄的舉動。」
「還有……嗯！我再讓出羅德城內三分之一的居民。」
陳紀康也看到了這一幕。作為「山下組」的大頭目，他的見識當然要比手下的幫派成員略強一些。
「閣下……我們，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陳紀康已是說不出一句話來。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的胃口居然如此之大。如果再退讓下去，剩餘的資源，根本無法養活整個黑幫。
打不贏就講和，這是黑幫最拿手的武器之一。
「就這麼多？」
幾乎AG64上的任何一個居民，都很清楚「肉貨」這個詞所代表的意義。
儘管多少明白對方的想法，可陳紀康仍然想要做最後一搏。他站起身來，以不太確定的口氣，指著趙毅顫聲道：「難道……你要殺了我？」
這話倒也沒有說錯。和普通肉貨相比，一千標準貨幣早已遠遠超出正常的收購價格。何況，人肉老闆早已想清楚其中的關鍵——相比
在金錢和美女的刺激下，「山下組」的幫眾們敢做任何事情。一旦遭遇武裝部隊，他們心底那點最後殘存僥倖和勇氣，也會在瞬間被擊得粉碎。
只要實力足，任何時候都能開打。一旦情況不妙，立刻擺酒投降說好話。反正大家都是在一個坑裡刨食吃。把所有東西都打爛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在沒有重型火力壓制的情況下，這種裝甲就是戰場上無往不利的王者。
從新明斯克邊緣的各條道路盡頭，湧出了一群群裝束奇特的人。他們渾身上下都被厚厚的鋼甲包裹。肩、胸等要害部位，更是被高高隆起的高強度合金防護層所覆蓋。尤其是全身上下的黑色塗裝，使其整個人看上去，就好像是擁有比普通人強壯得多的異狀身軀。
顯然，陳紀康就是一塊被趙毅出售的肉貨。只是，在價格方面，還需要進行商討。
道路兩旁的窗戶里，射出一連串密集的子彈。準確命中目標的它們，卻只是在裝甲表面擦出一片刺眼的火花。
想到這裏，陳紀康把心一橫：「請閣下明示。無論您提出任何條件，我都會全部滿足——」
說著，他從旁邊的親信那裡接過一把鋒利的小刀。將自己的左手五指分開平擺在桌上。用鋒利的刀刃壓住小指，狠命用力切下。只聽「咔嚓」一聲，脆弱的手指頓時從根部被完整地分開，在一滴滴晶瑩的紅色液體中，如同瀕死的魚兒那樣無用地抽搐著。
戰鬥裝甲不同於普通的戰車。由於單人操控的緣故，它們的靈活程度遠遠超過任何已知的重型載具。雖然體表的裝甲不足以抵擋大口徑火炮的攻擊，卻能有效防禦各型步兵槍彈。尤其是在配備了反坦克武器和輕型火炮的情況下，絕對是戰場上無法抵擋的裝甲殺手。也正因為如此，在三族的武備系統當中，這種單兵模式的防護器具，早已被列入裝甲部隊的序列。
不顧原則想要并吞對方的還是自己……
就在這是，身穿聯合軍服的趙毅，忽然出現在了屏幕中央。只見他拔出手槍，朝著旁邊的親信頭部狠扣扳機。在清脆的爆裂聲與四散亂濺的肉末腦漿中冷然一笑。
可是現實卻不得不逼著他拿出更多的東西。被壓制的幫眾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鐵衛軍已經從另外的方向
良久，陳紀康這才艱難無比地掙扎著哀求道：「我願意奉上所有的一切。錢、地盤、生意……只希望……您能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
面對趙毅的挖苦和譏諷，羅德城的實際控制者只能抱以苦笑。
帶著魔鬼般的殘忍，趙毅冷笑道：「搞清楚，現在是你在主動找我的麻煩。除了你自己，別人不可能也沒有資格和我講什麼所謂的談判。」
潰敗的幫眾已經退入建築區進行防守。雖然依託的防禦只是一些風化厲害的土牆，卻也總比什麼沒有要好得多。
「快！讓他們退回來。依託房屋進行反擊——」
儘管臉上一片蒼白，陳紀康還是咬牙切齒地命令著手下。眼前的事實已經證明，自己的猜想根本就是沒有任何依據的妄念。可是不管怎麼樣，都必須盡最大努力，保住手上的最後實力。
「很高興你能有這樣的見識。」
而且，還是隨時能夠殺了吃掉的肉貨。
當陳紀康微顫的雙腿，順著台階一步一步走上新明斯克守備區屋頂平台的時候。隨身攜帶的電子計時器上，閃動的秒數剛剛跳過九分四十七秒。
見狀，趙毅緊繃的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陳紀康瞪圓雙眼，彷彿野獸般嗥叫著：「我手下還有幾十萬幫眾，他們會幫我報仇——」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咆哮著吼出來。
關上電子屏幕的時候，陳紀康只覺得渾身都在氣得發抖。在AG64，還從未有人敢用這樣的口氣和自己說話。
說話的是金德貴。事態的發展已經非常明顯，他決定靠向趙毅這一邊。用羅德城城主做成的滷肉，滋味兒想必也會鮮美得多。
這是一種以特殊鋼材為原料，按照人體構造製成的動力防護器具。簡單來說，它就如同一件加厚版的衣服，在全面保證防禦能力的前提下，更在背、肩等位置加裝了小型推進器。裝甲內部的微型生態空間，能夠對肌肉和神經產生一定程度的刺激。二者配合使用，便可以爆發出強大的衝擊力量和速度。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事情已經非常清楚。這就是談判的結果。
可是陳紀康卻沒法拒絕。來也是死，不來也是死。通訊里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不來也行，老子直接用炮把你轟成肉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