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三節 平淡
趙毅微笑著：「我需要知道答案。」
連他自己也沒有料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現在的狀況——要知道，從S12基地來到地面的時候，他只想尋找一塊足夠安全的藏身之所，而不是從地球聯邦分裂，甚至像泛聯合貴族那樣，佔領一顆星球，成為新興的割據勢力。
「好吧！我們還是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
「我只想從他們手裡弄到足夠的好處。」
……
艾斯皺起眉頭，認真地看了他近半分鐘，鄭重其事地問：「告訴我，你要這些生產設備有什麼用？別用什麼你想當聯邦英雄之類的鬼話來騙我。」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
「我喜歡你——別誤會，不是身體，僅僅只是停留在友誼階段。你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產生親切感的傢伙。我沒有朋友，就連最親近的家人，我對他們也從未產生過信任。呵呵！知道嗎？那天你突然跑來找我借衣服的時候，我感覺驚訝極了。我自認是一個很難接近的人。可能是因為我的家族，或者因為我的血統。人們對我只有畏懼或者輕蔑，卻絕不會像你這樣，直接找我對某件事進行幫助。這感覺很棒。尤其是看到你穿上我的衣服，如釋重負的樣子……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研究過心理學，對於第一個產生特殊感的人，很難從潛意識當中抹掉。如果將這種思維延伸，其實就是友誼的基礎。」
他望著照片喃喃自語，耳朵卻敏銳地聽到——從房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這絕對不是趙毅的本意。他從未想過要做什麼獨裁者，也不想當什麼英雄。然而，有很多東西，永遠不可能隨著自己的思維延續。
艾斯直言不諱：「恕我直言，你拉下了太多課程。石膏訓練已經結束，現在開始進入人體繪畫。我估計……你跟不上進度。最好的辦法，就是留級。」
艾斯狠狠捏了一把摟在懷裡女人的胸部，鬆開胳膊，將腦袋轉朝這邊，似笑非笑地說：「呵呵！我發現你就是麻煩製造體。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帶來各種各樣的問題。」
他曾經想過艾斯做出的種種解釋，卻從未想到會是這樣……他抬起頭，仰望著油漆有些剝落的天花板，自言自語：「真是出乎意料……」
胖子梁亮依然和以前一樣豪爽。他臉上的驚訝和喜悅，表明他的確是把
趙毅咋了咂嘴，轉過頭，說：「我很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而不是想象中的好處。正如你剛才說過的——我是一個問題製造者。」
「這個世界本來就很瘋狂。」
暫時中斷學業，過段時間再繼續修習。這種事情在學院里很常見。只是，與耳聞相比，實際發生在自己身邊，多少讓人覺得難以適應。
在這裏，所有男人都樂不思蜀，都願意花光身上的每一個子兒……
趙毅的笑容有些詭異。
艾斯拿起擺在酒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點燃，安靜地吸著。
拿起抹布，擦乾淨桌椅，然後坐下。
沒有人與他攀談，也沒有人主動和他打招呼。彷彿，那是一個沒有任何存在價值的陌生人。
「好吧！好吧！」
趙毅臉上滿是無辜的表情：「而且，你姓『文』。」
趙毅輕輕嘆息著。他開始懷念S12陰冷黑暗的地下。那裡與世隔絕，卻擁有文明社會無法給予的溫情。
原因很簡單——這裡有世界上最多的美女。她們都長得不錯，身材絕佳，哪怕是最優秀的時裝模特也不可能比她們更有魅力。這裏的街道幾乎被比基尼和泳裝充斥。除了胸前波濤洶湧的女人，就是臀部肥大，腰肢瘦小的女人。
他並不指望能夠通過艾斯搞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不過是藉助對方，釋放出自己的某種意向。他無法控制別人的想法和做法，只能把問題的答案交給別人，讓他們自由選擇。
儘管有星球氣候中樞調控設施，這裏卻仍舊令人感到炎熱。即便是距離星系太陽最遠的時候，日間氣溫仍然保持在攝氏二十度左右。
艾斯已經有了幾份醉意，他搖晃著腦袋：「等我找找關係，應該可以幫你用成本價弄上一套。戰艦……等等！你說什麼？戰艦生產流水線？」
雖然無人居住，卻仍要計算房租。在如何賺取學生口袋裡鈔票這件事情上，聯邦國立大學的財務部門的確無人可比。
事態發展似乎有些失控……怎麼說呢……自己手中的軍隊數量太多。尤其是隨著對AG64號星球的不斷佔領，依附的平民數量也開始暴增。現在的守備區幾乎可以說是自己的獨立王國。一旦被聯邦政府發現，肯定會引起新一
「我需要你的幫助。」
單身宿舍依然保持著幾個月前的布置。地板和窗台上落著厚厚的灰，幾種常用物件也擺放在趙毅記憶中的角落——顯然，沒有人擅自闖入，也沒有人想要從這裏尋找自己的秘密。
艾斯一口否決了他的要求：「就連普通戰艦的生產設備也不可能。除非……有軍部特別批准的調運單。」
「對！」
馮談談有些意外：「如果要提高產量，就必須增加生產設備。何況，這種藥劑的穩定測試尚未結束。現在就大量儲備，會不會……」
艾斯把抽了一半的煙放下，從盤子里抓起幾顆花生，邊吃邊說。
趙毅坐直身體，雙手杵著下頜，望著對面窗外蒼茫的沙漠，眼裡滿是思索。
毫無疑問，這種藥劑將全面強化自己手中的力量。二階和初階，根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想想看——五十公斤和一百公斤的力量輸出，大腦思維波段三百和六百之間的區別，身體敏捷速度二十與四十之間的差異……所有的一切，都像惡魔一樣誘惑著趙毅。
趙毅的目光清澈如水：「有一天，我還可能需要保護那些最為親近的人。畢竟，這個世界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誰也說不準。」
「我還以為你要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執著。」
艾斯伸手從酒桶里抓起一塊冰，在額頭和頭顱兩邊來回抹擦。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聽見剛才的對話，這才一把勾住趙毅的後背，將他拉到身前，湊近，用低沉且急促的語氣說：「你瘋了？居然在這種場合，談論這樣的話題。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的膽子的確很大，居然想要那種東西？」
趙毅的聲音輕的不能再輕，卻足夠傳進艾斯的耳朵：「說不定，某一天你很可能需要我的庇護。到時候，我就可以還掉你借衣服給我的人情。」
如果不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趙毅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趙毅微笑著走回自己的畫架前，說：「我喜歡畫畫。」
「你說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上流社會？真是難以想象，居然會從你嘴裏聽到這個詞。」
他從衣服內袋裡摸出錢包，打開，久久凝視著插頁里的一張照片。上面有一男一女，都穿著聯邦軍官制服。
趙毅
他自言自語地嘟嚕著，裹緊了身上的大衣，踏著微濕的地面，慢慢走近聯邦國立大學美術系的教學大樓。
每個人都有自己小小的怪癖，趙毅也不例外。
「呵呵！我們可以找個安靜的地方，談談未來，談談人生。」
艾斯深吸了一口氣，試圖穩住自己。
趙毅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駁，最終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趙毅有些口渴，卻沒有伸手去拿杯子。
「我可以幫你解決一些。」
「真的？」
「見鬼！我不喜歡冬天……」
艾斯灌了一大口啤酒，不無譏諷地說：「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那些衣冠楚楚的傢伙。他們眼睛里只有錢。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家族，恐怕他們同樣不會對我產生絲毫興趣……嗯？你該不是想成為那些人當中的一員吧？」
「有人告訴我，你父親是聯邦軍方最大的武器供應商。」
……
「但你畫得很糟。」
照例還是「黑傑克」酒吧，加上艾斯，三個男人面前很快擺滿了成箱成打的酒。梁亮在女人方面的特殊優勢，和過於沒有什麼兩樣——隨著一個接一個的電話打出去，幾個畫著濃妝，身材不錯的年輕小妞也出現在他們身邊。夾雜著濃烈尼古丁氣味的香煙，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身體隱秘部位的碰撞……在這裏，只讓人感覺到荷爾蒙在空氣中肆虐。除了臣服於它的威嚴，再不可能有第二種選擇。
趙毅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合攏手裡的文件夾，身體朝後仰靠在椅子上，默默注視著天花板。
趙毅將一粒花生扔進嘴裏，慢慢咀嚼：「你應該可以從他那裡想想辦法。當然，這隻是個人建議。如果實在不行，就當我什麼也沒有說過。」
隔著透明的藍色水箱，可以看見裏面漂浮著一層薄薄的綠萍。長時間無人打理，即便是喝水，也成為僅僅只能想想的奢侈。
「我還以為你失蹤了……活見鬼！我去警察局報過案，那幫傢伙一直沒有給我回復。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沒想到你居然還會出現……不把這瓶酒喝光，老子繞不了你——」
趙毅搖晃著已經喝了一半的啤酒瓶，閃爍著精明的目光，注視著坐在旁邊的艾斯。
額頭上傳來一絲冰涼，打斷了趙毅的遐思。
AG64是遠在宇宙深處的獨立王國，可它必須依附於
趙毅問的很認真：「按照你的說法，你是為了你的父親才接近我。這應該是迫於壓力，而無關友誼。要知道，我可不是基友。今天上午在教室里，你也明確表示過——對我的屁股沒有絲毫興趣。」
艾斯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舉動：「我認輸！不過，我真的很奇怪——為什麼你要一定要在這裏上學？你應該不卻什麼文憑。我也並不覺得那種東西對你有用。」
「重型戰列艦，不是普通的戰艦。」
艾斯點了點頭。
「沒有達到目的以前，我還不會走。」
艾斯的話非常自信。
「那東西屬於聯邦政府特別管制，誰也不可能弄到。」
「這個世界，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妙。」
不知為什麼，趙毅忽然有種想要逗弄一下這個傢伙的念頭。他笑了笑，用頗為曖昧的口氣說：「何況，我可捨不得你。」
對於男人，AG64可能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地方——高溫，使這裏的女人一直保持清涼的穿著。弔帶和超短裙是女裝商店裡最受歡迎的東西。由氣候引發的一系列商業效應，連帶著各種消暑物件的暢銷。茫茫的沙漠能夠讓你充分體會到荒涼，雖然沒有海灘，卻有著大面積的新建游泳池，還有利用人工技術大面積培育的椰子樹。在很多人看來，這些摻雜了大量人為因素的環境，永遠無法比擬真正的熱帶自然風光。可是，即便是最挑剔的觀光客，也無法否認新明斯克對自己有著無與倫比的強烈吸引力。
「不要忘了，我姓『文』，也有一個勢力很大的父親。雖然，我並不喜歡這個姓氏。」
這是他父母的相片，也是趙毅對「家庭」這個詞的唯一留戀。
他下意識的將手伸進口袋，摸出香煙。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消遣。
「我的上帝……」
幾乎所有人都對趙毅的出現感到詫異。很多雙眼睛注視著他，看著他從林立的畫架間穿過，走到布滿灰塵的角落，慢慢整理著那些原本就屬於他的各種畫具。
「這姓氏很管用。至少，它能夠得到聯邦上流社會的承認。」
「這不是你的錯。」
「有些事情必須早作準備——誰也不知道聯邦與泛聯合之間的戰爭何時爆發？新的爭端又在何時興起？AG64位於邊境，一旦戰火蔓延，我們首當其中會成為焦點。當然，
「我需要保護自己的能力。」
趙毅轉過身，正好迎上帶著淡淡微笑的艾斯。
「真的？」
艾斯皺起眉頭，朝後退縮了半步：「我對你的屁股沒有任何興趣，也不希望你對我的身體產生某種特殊好感。我喜歡女人，我也知道你身邊有很漂亮的妞。」
趙毅臉上滿是促狹的表情。
趙毅直接過濾了這種帶有調侃性質的譏諷，自顧道：「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你會是我最好的朋友？」
從房門開始，目光順序掃過房間內部。最後，停留在屋角的自動熱水器上。
「當然，我必須承認，其中也存在一定的功利成份。但不管怎麼樣，我的確是把你當做朋友，最親密的那種。」
房間里升騰著淡淡的煙霧，外面很安靜，無人打擾。
「但這是誰也無法否認，也不可能改變的事實。」
「你一定是瘋了。重型戰列艦生產流水線……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趙毅糾正著他話里的錯誤。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起鉛筆，對照教室重要擺好姿勢的裸體男子，在紙面上勾勒輪廓。
苦笑著搖了搖頭，趙毅用力敲了敲桌子，用無比堅決的口氣說：「先給第一野戰師團進行注射。至於那些正在接受穩定訓練的測試人員，全部轉入戰艦部隊。同時命令生產車間加大產量。年底以前，必須備足二十萬人的藥劑儲量。」
AG64永遠沒有冬天。
正如他對艾斯所說的那樣——他喜歡畫畫。文憑雖然不代表什麼，卻是他執著追求的目標之一。
那是一片從空中飄落的雪花。它彷彿是在用這種方式表明——這裏不是AG64，更不是新明斯克，而是地球。
「這算不上什麼問題。」
艾斯聳了聳肩膀：「一定要回答嗎？」
……
「真的！」
「能不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如果，他們還活著，我應該不會有如此之多的煩惱。」
……
趙毅捻了一把花生，慢慢搓開鬆脆的表皮，非常謹慎地說：「我需要一條重型戰列艦的生產流水線。」
最後幾個字的發音特別清楚。顯然，艾斯已經完全清醒過來。
教室里的擺設，依然和幾個月前一樣。唯一的變化，就是放在中央置物架上的石膏，已經變成一個渾身赤裸，身體略微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