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三節 買貨
何況，破獲此類案件，也意味著豐厚的軍功。
就在貿易行堅固的地下室里，正在進行著一次秘密的會談。
「查清楚了——」
阿萊克一怔，繼而很快反應過來。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用快要噴火的眼睛望著對方，憤憤不平地怒道：「你，你這是訛詐。虧你還說自己是最誠實的商人。簡直就是世界上最骯髒卑鄙的奸商。」
說起劉楓，他如今已經是昆泰沙星球上的名人。其中的原因很簡單——這裡是純粹的海盜世界。誰的戰艦多，搶劫的貨物數量巨大，誰就是名氣最大的人。
一百萬份A級口糧，其價值約為九百萬聯邦標準貨幣。而且，還是以黃金支付。
「兩百克？」
阿萊克搖了搖頭。
當然，猜測終究是猜測。想要將之變為現實，還需要足夠的證據。
「……黃金。」
說著，黑衣人朝旁邊的劉楓偏了偏頭。對方會意地轉過身來，帶著滿面不屑的阿萊克走出了房間。
……
黃金，是兩大勢力認可的經濟儲備基礎。按照地球聯邦的法律——單克黃金可以在任何地方兌換通用貨幣。因此，無論保值還是儲備，黃金都要比紙鈔優秀得多。
「呵呵！阿萊克先生，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憤怒。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我的價格的確非常公道，而且童叟無欺。」
這種質地考究的黑袍，是宗教修道士們最常見的服裝。不過，對方的身上並沒有十字架之類的符號，也沒有紋章之類的代表徽記。然而，他卻自稱是這家「胖子食品貿易行」的主要負責人。甚至就連大名鼎鼎的「斷天海盜」劉楓，也只能像個聽話的小學生一樣，畢恭畢敬地站在他的身後。
他實在看不懂。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弄清楚一件事——這個黑衣人遠比劉楓更加可怕。
軍部再三交代過，此案是每個守備區都必須關注的重點。一旦破獲，不僅有功者可以加官進爵，還能得到一筆不菲的賞金。
他很想用各種最骯髒的字眼，痛罵這個狡猾的商人一頓。可是，這又能怎麼樣呢？他還會繼續賣給自己食物嗎？到了那個時候，說不定要價還要更高。甚至……根本就不會賣給自己。
神情冷峻的劉楓遞過一張寫滿數據的紙頁，指著其中一項說道：「按照軍部下發的金屬分子配比表和目標對比后，兩者之間的元素吻合率超過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
顯然，他們非常需要這批食物。也許，還想利用這些補給，重新流竄到別的星球。
「請注意你的言辭——」
就是這麼一個強大到必須仰視的人，卻畏縮在桌子旁邊，聆聽著黑衣人的訓斥。
「運輸的問題不需要貴行操心。我們有自己的運輸艦，完全可以勝任。」
無恥！
從走進這個房間的時候，阿萊克就一直在猜測這名黑衣人的真正身份。
神情激動的阿萊克張了張嘴，卻最終什麼也沒能說出來。只能頹然地向後一靠，默默地坐在了椅子上。
不過，有件事趙毅一直沒能弄明白。
這是一間面積不過十余平米的小房間。除了一張圓形木桌，幾把椅子，還有一些最基本的生活設施外，再也看不到任何多餘的東西。
「沒問題。」
錢財和利益，趙毅倒沒有太大的興趣。他只是想利用這件事情為契機，多少表明一下自己對軍部命令的服從。要知道，清剿令可是由周以銘親自下發。看情況，對於這起案件他也極其重視。因此，不管怎麼樣，都必須回他一個足夠的人情。
這個黑衣人到底是誰？他究竟有什麼能力，讓一個實力強大的海盜對其俯首貼耳？
奸詐！
阿萊克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給出了和先前一樣的答案。
「呵呵呵呵……」
透過無法看清面目的罩袍，黑衣人滿意地笑了起來：「阿萊克先生，按照慣例，本商行會把所有貨物運抵客人指定的位置。不知道你……」
很滑稽的一幕。也是很令人恐懼的一幕。
在這條寬敞的商業街上，隨處可見裝修豪華的賭場和妓館。除了這兩種紅區最基本的經營性建築外，數量最多的，當屬大大小小的奴隸市場和雜七雜八的貨物交換機構。也正因為海盜們的需要，才會催生出這些在任何行政星球都無法看到的特殊景觀。
籠罩在寬大袍中的黑衣人，從隱藏雜黑暗中無法看清的面孔里，發出具有男性磁力的聲音：「現金？划帳？還是你曾經提到過的黃金？」
黃金屬於聯邦政府嚴格控制的戰略儲備品，也是民間最常見的保值手段。按照黑市價，單克黃金完全可以換到十二萬，甚至十三萬標準貨幣。而根本不是像這個連長什麼樣都不清楚的黑衣人所說，只有其實際價值的一半。
殺的
望著手中的元素對照表，趙毅臉上的笑意越發更甚。他揮了揮手，旁邊的劉楓也會意地略點了點頭，打開手邊的微型電腦，向集結在星球外域的艦隊發出了「戒備」的命令。
在所有的合成食品當中，E級食物的生產數量最多。按照正常人每天所需的熱量計算，五百卡的熱能已經足夠。因此，除了軍隊和某些特殊行業外，很少有人會大批量訂購熱能豐富的A級食品。畢竟，普通標準的口糧相比，A級食品雖然能夠讓食用者維持較長的活動時間，卻會帶來生理上的飢餓感。如果不是卻有必要，這種食物基本上無人問津。
卑鄙！
他一直在盯著對面，坐在劉楓旁邊的那個黑衣人。雖然對方從頭到腳都被一襲質地上的黑袍籠罩，可是那張潛埋在黑暗中無法辨清的臉，卻讓他時時有種被全身看透的冷悸。
阿萊克沒有拒絕劉楓提出的護送建議。在邊緣地帶航行本來就具有很大風險。再也沒有什麼比海盜艦隊進行護送更加安全。
龐大的宇宙港，已經成為所有核心城市的標誌性建築。撒溫拿城也不例外。在這個人口多達數十萬，同時充斥著奴隸貿易和各種非法違禁物資交易的海盜城市裡，到處都能看到身穿宇航服裝的各色人等。
他調查過劉楓艦隊的實力。在昆泰沙和AG64的區域範圍內，「斷天海盜」的勢力最為龐大。雖然不知道其擁有的確切戰艦數字，卻也能夠推算出大概的實力情況。毫不誇張地說，在昆泰沙，劉楓絕對屬於那種隨便跺一跺腳，都能讓星球抖上幾抖的大人物。
不知為什麼，黑衣人忽然發出一陣柔和的微笑。只見他綣起手掌，用堅硬的指骨輕輕敲了敲桌面：「黃金……按照聯邦政府的正常兌換價格，單克黃金等同於十萬標準通用貨幣。八百萬星幣的貨款，你就得付出……」
「八十克？哼！哼！哼！哼——」
不過，這與自己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畢竟，我只是一名想要購買糧食的顧客罷了。
不過，他說的也沒錯。這裡是昆泰沙。是一個被黑幫海盜控制的星球。即便單克黃金只能兌換到一塊錢，那也只能聽憑對方的宰割。
雖然不知道劫金者確切的身份，不過可以肯定，這應該是一群
所有貨物已經裝上了運輸艦。剩下的，就是在信號追蹤器的指引下，找到這些劫匪的老巢，將他們一網打盡。
購買食品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然而，對方卻偏偏不使用鈔票或者划帳支付，而是直接使用黃金，這就非常耐人尋味。
黃金雖然貴重，卻也不能當飯吃。守著一堆金子，只能把人活活餓死。
……
從知道有人以黃金作為支付方式，想要大宗購買食物的時候，趙毅就已經認定——無論購買者的實際身份究竟如何，都與聯邦銀行的黃金運輸艦隊被劫一案，有著某種必然的聯繫。
身材晰長的劉楓穿著一套深藍色的制式外套，配以潔白的手套，活脫脫就是一個英俊儒雅的貴公子。如果不是左臂上用銀色絲線綉成的「斷天」字樣，以及旁邊醒目的金屬骷髏圖案，恐怕任何人都不會相信，這個外表華貴富有氣質的年輕人，就是手握龐大艦隊，聲名顯赫的海盜頭子。
「尊敬的莫斯。阿萊克先生……嘿嘿嘿嘿！不管你究竟是誰，都必須把你們吞下去的東西重新給我吐出來。搶劫政府所有的黃金，這可是足夠掉腦袋的大罪哦！」
和AG64一樣，昆泰沙星球上同樣有著多達千計的大小聚居點。「撒溫拿城」，就是其中規模最大的城市。
「獨眼王大街」，是撒溫拿城內最繁華的商業區域。
和傳統的食物一樣，即便是以膠質為原料的工業合成物質，也存在著質量品級的劃分。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同樣兩份外觀完全一樣的紅燒牛肉燴飯，E級含有的食物能量僅為五百卡路里。而A級所能提供的熱量，卻足足高達兩千卡以上。
想到這裏，阿萊克定了定神，把那些莫名的想法和猜測全部驅除乾淨，認真地說道：「沒錯！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公道的價錢。」
「呵呵！我喜歡和豪爽的做人做買賣。」
兩艘裝滿食品的重型運輸艦，緩緩離開了撒溫拿宇宙港的碼頭，朝著無盡的黑暗星空深處慢慢駛去。
桌子的對面，坐著一個身材高挺，裹著灰色布袍，面色蒼白的中年男人。半突的頭頂和密布皺紋的眼角雖然使他頗顯老態，可是深陷在眼窩中的雙眸，卻不時閃爍出精明而警覺的目光。
對面，已經放好了一台精明的衡度儀。當金條慢慢壓放在天平一端的時候，電
想到這裏，阿萊克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上，也顯出幾分無奈。連續幾個深呼吸調整過情緒后，面無表情的他拉開胸前的衣鏈，從中摸出兩塊長方形的金條，重重放在了桌面上。
事情已經非常明顯：對方顯然是在訛詐自己。
否則，他們也不會剛剛作案之後，便急不可待地拿出部分黃金大批購買食物。要知道，任何一個遵紀守法的公民，都不會在邊緣地帶以黃金購糧。況且，面對自己的刻意抬價，對方表現出來的態度卻是逆來順受。
「胖子食品貿易行」，是整條大街上唯一經營食物的商業性機構。店內的投資人名單上，赫然填寫著「斷天海盜」劉楓的名字。
忽然，看不到面容的黑衣人冷笑道：「阿萊克先生，我得承認你的算數的確學得不錯。不過，作為貨物的賣方，我不得不遺憾的提醒你，八百萬聯邦標準貨幣與黃金之間的兌換價格，絕對不是你所說的八十克，而是兩百克。」
「八十克黃金。」阿萊克下意識地接過了話頭。
因此，有人在昆泰沙以黃金購買食物的消息，也順理成章進入了AG64號行星的守備司令部。
對方為什麼執意要求購買熱量充足的A級口糧呢？要知道，如果換成普通的E級口糧，那麼被發現的機率也會小得多。而且，完全可能繞過自己分派的眼線，在星球的其它城市裡分散購買。
見狀，侍立在旁邊的劉楓皺起了眉，當即出聲呵斥道。
「莫斯。阿萊克先生，我是一個生意人。按照正常的市場價格，A級口糧的單價為每份八點五聯邦標準貨幣。呵呵！由於是第一次打交道，而且你的購買數量很大。我可以在這個價格上再優惠一些。一百萬份的A級口糧，總共作價八百萬元。你看，怎麼樣？」
半小時后，當劉楓重新返回房間的時候。仰靠在椅子上假寐的黑衣人也再次開口問道：「怎麼樣，查清楚沒有？」
阿萊克很想另找一家別的貿易行。可是沒用，在昆泰沙，想要買到足夠的食品，只能依靠這家名字骯髒透頂，難聽到要死的「胖子食品貿易行」。
按照昆泰沙傳回的情報，買方要求一次性購買一百萬份膠質食品。而且，特別註明均為「A」級。
很自然的，「胖子食品貿易行」的名字雖然不是很好聽，卻沒有
至於它的得名，則來源於大移民時代一位強大的海盜王者。據說，獨眼王麾下的戰艦曾經多達六十余萬艘。一度迫使聯邦政府不得不與之簽署條約，認定其海盜艦隊的合法地位。奇怪的是，這個強大的獨眼海盜在歷史上的記載僅僅只持續到宇宙歷一九九零年。從那以後，他與其麾下龐大無比的艦隊便彷彿虛無的空氣一樣，徹底消失在宇宙之中。
其中的差別，就好像地球時代同時購買一百噸大米和一百噸特製軍用壓縮餅乾。前者幾乎在任何地方都能買到。而後者，只有到專門指定的機構，才能買到足夠的貨物。
這讓阿萊克感到很迷惑。
這的確是很值得奇怪的事情。
儘管黑衣人說話的口氣非常溫和，其間也沒有攙雜任何威脅性字眼。可是阿萊克仍舊覺得渾身一顫。連忙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不僅僅是昆泰沙，方圓十五光年的區域內，再也找不到第二顆有食物出售的星球。顯然，對方已經拿捏住自己的痛腳。不要說是兩百克黃金，就算三百克、四百克，也只能由他們說了算。
阿萊克臉上顯露出毫不掩飾的鄙夷。他站起身來，連看都不願多看對方一眼：「我想現在就驗驗貨。」
這可是絲毫沒有廣告效果的實際作用。比起那些依靠吹捧起來的所謂明星，海盜們的評判標準，也更直接，更簡單，更看中能力和數字。
「那麼，你以什麼方式支付呢？」
黑衣人似乎並未動怒，他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劉楓退朝身後。用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盯著桌子對面：「剛才我已經說過，單克黃金兌換十萬標準貨幣，那是聯邦政府給出來的價格。也就是說，如果你想用八十克黃金買到價值八百萬星幣的貨物，就必須到政府控制下的行政星球上去進行交易。而這裏，嘿嘿嘿嘿！是邊緣地帶，是昆泰沙。想要兌換八百萬標準貨幣，就必須拿出兩百克足夠純度的金子。而且，這是現在的價錢。如果你覺得這是欺騙，完全可以拒絕交易。但我得提醒你——如果走出這個房間，再走進來，那麼這些糧食就不止兩百克黃金那麼簡單……到了那個時候，你也許得拿出五百克，甚至更多。」
掀起黑色的頭罩，趙毅那張英俊的臉龐上，也隨之露出幾分詭異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