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節 解開
老人冷哼一聲，也不作答。
艾斯沒有理會這種空泛且不具任何意義的威脅。他緊緊捏攏拳頭，圓瞪一雙赤紅的眼睛吼道。
「你，你……一派胡言——」
應該感覺人類聯邦對於人口資料的嚴格控制。通過自己的准將身份，趙毅在人口普查總署得到了有關劉子產的全部檔案。尤其是DNA對比，與艾斯得到的頭髮樣本完全一致。
不僅是他，就連站在身後，正準備動手的一干異能者保鏢們，也紛紛放下了已經緊捏的拳頭。在不知道如何判斷出正確結果前，他們只會保持旁觀。
話一出口，老人臉上神色一變。冷笑道：「你們膽子實在很大。居然敢用這種辦法來威脅我。很好，今天就讓你們知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究竟是什麼滋味兒——」
忽然，趙毅伸出右手，指了指坐在大廳上首的文老太爺，對著赫彪問道。
這相當於是在下逐客令了。
這實在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艾斯簡直不敢想象，幾十年來，自己居然一直把這個人叫「爺爺」，對方不但掌握了文家的所有經濟大權，甚至還強迫自己像狗一樣為其服務，甚至把自己的姐姐當作奴隸看待。
大廳里一片沉寂。人們連喘息聲都刻意壓下。所有人的眼睛，全都集中在文老太爺一個人身上。
趙毅的問話，顯然是把所有異能者都擺在了敵對的位置。當下，赫彪面上的慍色徹底變成了趨於暴怒的漲紅。他陰沉著臉，狠狠捏了捏拳頭，在一陣骨節清脆的響聲中，慢慢朝前走了上來。
赫彪一怔，繼而怒道：「少在我面前耍花樣。如果你不想被我打成肉泥，就趁早自己滾出去——否則，就算是軍部也保不住你。」
趙毅慢慢站起身來，從胸前的衣袋裡摸出自己的證件，遞給距離最近的一名保鏢：「好好看看，這可是軍部頒發的相關證明。我是貨真價實的聯邦軍人，不是上門惹事生非的冒充者。」
噩夢……實在太可怕了。
也許是已經適應了接二連三意外的緣故吧！身體一直在微微顫抖的文老太爺，忽然露出一個詭異莫名的冷笑。
可怕的事情還不僅僅只是這一件。通過DNA對比發現——文祥的DNA與劉子產完全一樣。
趙毅轉過身，皺眉問道。
「AG64？」
「你勸我別管文家的事，那麼你對文家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
趙毅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纏，直接進入了話題。
當然，任何事都不可能絕對。儘管絕大部分的家庭關係如此，其中也總有例外發生——張小嫻和張奎山就是最好的例子。也正因為有了前車之鑒，趙毅才猛然想到：應該首先調查文老太爺與艾斯之間的DNA對比。
趙毅一直覺得有些奇怪——按照正常的生物因素，祖孫之間的關係應該非常密切。尤其是在隔代血緣有所中斷的情況下，祖輩的老人往往會更加疼愛孫子。更不可能出現以孫媳和重孫為要挾的情況。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趙毅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的推測——文老太爺，很可能不是文家的人。
「想不到，掌握文家最高權力的家主，竟然會是一個外姓人——」
說著，趙毅輕輕拍了拍手。隨著清脆的掌聲，神情頗有些疲憊卻又不失興奮的艾斯，也從門口走了進來。
話一出口，大廳里的人們都覺得有些意外。就連那些正準備衝上前來的保鏢，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趙毅針鋒相對道：「不過，如果這次混亂的根源與文家無關，僅僅只是為了滿足某人的私慾，又該做何解釋呢？」
「名字？」
「我這個人，一向尊老愛幼。」
大廳里，對峙仍在繼續。
趙毅捏了個響指：「這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還希望老太爺能夠見諒。」
「這個人其實你認識。」
艾斯沒有說話，他不停地舔著嘴唇，用冰冷的目光，死死盯著坐在上首的文老太爺。
事情還得從艾斯向自己求救的時候說起。
忽然，老人發出一陣意義莫名的怪笑：「說說看，你們究竟想要什麼？我很好奇。」
在趙毅的命令下，AG64號星球鋪設的情報網，以極高的效率運作起來。很快，一個陌生的名字，進入了人們的視線。
當然，如果是在自己管轄的AG64，肯定沒有這麼多的顧慮。
「胡言亂語的人，是你——」
文老太爺據傲地瞥了他一眼：「不過是個小小的准將而已。居然擺出這麼大的架子。聯邦政府真是越來越沒有人才了。說吧！究竟有什麼事？我還要趕著去靜室里念佛。」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
「這麼說，你都知道了？」
「身份證明和人口
說著，他伸手按下座位旁邊的一個隱密鈕鍵。頓時，從裡屋兩側的通道內，猛然衝出了十數名身穿黑衣，神情冷傲的保鏢。
趙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或者說，對於自己的僱主，你又究竟了解多少呢？」
就這樣，當艾斯買通家僕，暗地裡把幾根老者的頭髮與自己的血液送到普查總署，經過一系列對比驗證之後，得出的結論，彷彿晴天霹靂一樣讓他當場怔在了原地。
見狀，文老太爺雙眼一厲。滿是筋絡的雙手也猛然用力一抓，暴漲而撐的皮肉間，可以清楚地看到青白色的粗大骨節。
「很簡單，文家的家主之位——」
「我從AG64號星球過來。受人之託，想和老太爺你要一樣東西。」
「文家的家事我當然不會管。」
「你又是誰？」
就算赫彪的智商再低下，看到這種情況，肯定也知道其中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別的不說，文家老太爺現在古怪的臉色和不斷扭曲的面容，就是最好的證明。
文老太爺，不，應該是劉子產，他強壓下內心的恐懼，彷彿一頭受困的野獸般，伸出乾瘦的胳膊，指著對面的艾斯嘶聲嗥叫著：「真是沒看出來，你居然還能查到我真正的身份。早知如此，當年就應該直接把你悶死在水裡，也省得現在給我找麻煩——」
趙毅伸手攔住了正要發作的星永恆，淡淡地說道：「既然你想知道，那麼我也不會藏私。不過，我也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諾言，把文家人的下落，一字不留的全部說出來——」
「原來如此。」
果然不出所料，看過證件后，保鏢們臉上的敵意已經少卻了很多。雖然雙方仍在相持，卻沒有了剛才那種劍拔弩張的態勢。
他示威性地挽了挽袖口，露出筋肉盤結的胳膊。
趙毅看了看站在旁邊的赫彪，笑容變得異常邪惡：「文家的家主居然不姓文，難道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嗎？」
文老太爺眼中精光一閃：「你受何人之託？想要什麼？」
他下意識地後退幾步，用茫然驚訝的目光望朝主座方向。
這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艾斯走上前來，從衣袋裡摸出一張蓋有人口普查總署簽章
「想要證明這一點並不困難。只需要一點你的唾液或者幾根頭髮就行。」
……
這時候，一名身穿黑衣，散發出四階異能的保鏢走上前來，神情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悅地說：「文老太爺說得沒錯。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僅僅只是想要幫艾斯少爺出頭，我奉勸閣下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沒錯！」
說到這裏，趙毅復又轉過身，望著臉上一陣鐵青的老人笑道：「怎麼樣？我說的對嗎？」
趙毅一直以為是自己弄錯了。為了證明內心的猜想，他動用了大量資源，收集了這一時期有關文老太爺的所有像片。經過放大、像素細緻化等全面分析，最終的結論令他感到由衷的振奮。
「你，你怎麼知道？」
文老太爺狠狠咬了咬牙，身體卻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人類的生理進程具有階段性。每過一段時間，身體外觀都會出現微小的變化。當然，這種變化會根據各人身體狀況不同有所強弱，但絕對不會出現整整三十多年完全一樣的情況。
同樣的道理，星家雇傭的保鏢雖然強大，他們同樣必須遵守聯邦法律。況且，一旦和這些人交手，雖然有完全的把握取勝，卻難以避免對方出現死傷。尤其是高階保鏢，身後往往都有相關的勢力。殺一人，相當於得罪了更多的地下組織。
三十多年間，文老太爺不僅沒有增加過一絲皺紋，甚至就連頭髮上的黑白紋理也完全一樣。
文老太爺已經沒有了往日里的儒雅和威嚴。如果不是有椅子的支撐，身體劇烈顫抖的他，很可能已經整個人歪倒在地。
老人怒笑道：「很好，看來你的確長大了，學會和外人一起聯手來對付我這個糟老頭子……的確很有長進——」
趙毅拍手故做驚嘆：「足足十八個四階異能者，還有兩名五階進化人……光是雇傭他們的錢，一年就得幾十億的聯邦標準貨幣吧？你果然很有錢。」
見狀，老人不禁有些氣結，只聽他牙齒咬的「格格」直響：「即便是軍部，也
趙毅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很清楚。
要對付文老太爺，就必須知道有關他的全部資料。就這樣，當趙毅閱讀著密密麻麻的相關情報，想要從中找出可供利用線索的時候。他忽然發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
「用這麼多人來保護你一個，會不會有些浪費？」
儘管趙毅身為聯合軍准將，也無法例外。
如果可能，趙毅甚至不想動用隱藏在暗處的「金剛III號」。而是轉用另外一種更加適當的方式，為艾斯一勞永逸解決問題。這也是他之所以沒有用重炮轟開文家大門，僅僅只是以軍隊當做威脅，堂而皇之走進城堡的真正原因。
按照人口普查總屬的記錄，文老太爺第一次錄入資料的時間，應該是在宇宙歷3485年。可是，從宇宙歷3521年開始，所有報紙、電台和相關機構拍攝到的文老太爺照片，其面容全都完全一樣。也就是說，從3521年到現在的3558年近四十年的時間里，他的五官和面容，絲毫沒有任何改變。
這是一個極其大胆的推測。
「我叫赫彪。」
忽然，趙毅神情詭異地笑了起來：「或者應該說，用別人的錢來雇傭保鏢，在你看來是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呢？」
「怎麼，你難道想用政府來壓我？」
「既然你不想回答，那麼我就換個問題——你，知道自己僱主的名字嗎？」
老人輕輕地盍首道：「如果沒有料錯的話，我那孫兒文祥，想必現在也在你們手上？」
查！一定要查出來——
劉子產。
艾斯絲毫不想回答對方的問題：「按照檢驗結果，你連文家百分之一的血緣都沒有，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外來者。告訴我，文家的人，都在哪兒？」
然而，這裡是藍海夢想，是法制健全的行政星球。無論你有什麼理由，擅自殺人，總會引來太多的麻煩。
「嘖嘖！好闊氣的場面啊！」
「你所謂的這種偽裝，其實談不上什麼秘密。」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哈哈哈哈——」
「DNA不匹配？也就是說，這個人和文家根本沒有半點血緣關係……那麼，他究竟是誰？」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我的父母在哪兒？文家的人，他們在哪兒？」
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要輕易使用武力。這是趙毅的原則。
這番話問的雖有邏輯，卻是沒有半點道理
「想要弄清楚這一點並不困難。如果你能弄到他的幾跟頭髮，或者一點體液樣本就行。」
在適當的時候表明自己的合法身份，把所有的一切麻煩都擺在檯面上。加上艾斯在文家此前的遭遇的，這場糾紛就變成了家族內部的爭亂。于情于理，保鏢們都不適合出面。
趙毅也不生氣。伸手拉過一張雕花木椅坐了下來，笑道：「怎麼，你也不想先問問我是誰嗎？」
這不符合常理。
但對於他的這種說法，艾斯根本就不相信。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我那不成氣的孫兒。」
「見諒？嘿嘿嘿嘿！說得好聽——」
怪不得文老太爺會讓他成為繼承人選。原來他才是劉子產真正的血親。
老者同樣沒有理會對方的問話，他皺起滿是白須的眉頭：「我可是根據文全的身體特徵，進行了最徹底的全面修改。從說話、嗓音、生活習慣等等，全都和他完全一樣。你們絕對不可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我很想弄明白，究竟是誰發現了我的秘密？作為交換條件，我可以滿足你的要求，告訴你文家人現在的下落。」
「看來，你們都知道了……」
「小子，死到臨頭還敢胡言亂語。給我殺了他——」
他曾經是文全，也就是文家老太爺的年輕時的好友。按照記錄，他從宇宙歷3490年以後，就再也沒有了任何消息。不過在趙毅看來，這其實就是最大的破綻。因為文老太爺是從3521年開始出現異常。而這段時間恰恰與劉子產的消失記錄完全吻合。
不知為什麼，文老太爺顯得有些慌張，面部肌肉也有些僵硬。
「你根本不是我的爺爺。」
趙毅做這一切當然不是白費力氣。事實上，每當文家的秘密多發掘一分，他內心的喜悅就會隨之增加。這意味著自己對「文氏」的話語權也就更多。如果真的能夠把那麼冒牌的文家老太爺拉下，上位的艾斯，絕對會成為自己的鐵杆盟友。
趙毅翹起了二郎腿，淡笑道：「只要老太爺你交出我所需要的東西，我立刻走人。」
也就是說，現在的文老太爺，根本不是所謂的文全。而是另外一個叫作劉子產，與文家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