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一節 補給
望著他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身影，趙毅緊繃的麵皮上，忽然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有什麼事？」
果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已是一片赤紅的辛普森，彷彿潑婦一樣頓時破口大罵起來。
「閣下，這是一份就地補充單。」
站在巨大的全透明舷窗前，望著腳下那顆正在逐漸變小的淡黃色星球，辛普森那張英俊的臉上，滿是無比的陰鬱和怨毒。
辛普森露出兩排保養很好的牙齒，帶著毫不掩飾的玩弄意味笑道：「別忘了，我可是督查官，你必須服從我所有的行政命令。否則，我只能按照軍例把你送上軍事法庭——」
二十四小時前，他收到軍情總部發來的信息——在邊緣地帶東南HG351宙域的一顆小行星上，發現了正被當作奴隸出售的數十名貴婦。
「既然如此，那就向軍部說明情況，要求他們進行全額補給。」
聽到這一系列數字，趙毅當場否決道：「AG64號星球守備區的物資產量非常有限，最多每天能夠提供兩萬份丙種口糧作為正餐。至於甲類高熱食品，我們根本無法生產。」
按照聯邦軍總後勤部頒布的條例，軍內生產的口糧，以膠質提取量和營養成分計算，總共分為甲、乙、丙三類。其中甲類食品口味最佳，營養也最為豐富。通常是作為戰艦操作人員和重裝格鬥士兵的配發品。乙類口糧相對粗糙一些，屬於正式軍人的日餐。也是聯合軍所有士兵的標準食物。
參謀看了一眼他那張快要憋成豬肝色的臉，小心翼翼地回答：「按照聯合軍例，所有這些文件都必須由您來處理。當然，詳細的部分，我已經反覆核對並確認沒有問題。您只需要審閱通過就行。」
……
「十五萬六千八百份正餐，一萬兩千份輔餐。其中還有兩萬一千份需要提供為甲類高熱食品。」
軍銜的臨時提升隨說只在戰爭時期會出現。但是在善於發現事情另外一面的議員看來，這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麼麻煩。
這可不是自我安慰的空話。兩天後，從軍區獲得部分補給的聯邦艦隊終於緩緩升空，噴吐著巨大的紅色火焰，在巨大的推進力量作用下，慢慢離開了AG64號星球。
也許是換了一個人的緣故，趙毅說話的語氣也變得緩和了一些。他指著資料上的數據道：「你還忘記了最關鍵的一
在人類的日常生活中，接觸最多的數字，莫過於百、千之類。如果談及萬數，通常都會和「大」這個字聯繫在一起。
「放……放你媽的屁——」
沒辦法，誰叫他是艦隊的總指揮官呢？
《戰艦武裝配比表》……
趙毅也不廢話，剛坐下來便直接進入主題。
至於丙種口糧，那是五年前就已經淘汰的東西。它的口感粗劣，雖然營養含量並不輸于乙類食品，士兵們卻並不喜歡這類食物。相關的生產線在各地後勤倉庫里，完全處於閑置狀態。說得不好聽的話，它們其實就是一堆沒用的廢品。
「能源補充由你自己想辦法。」
參謀不動聲色地將皮球重新踢了回去：「可是閣下，這些文件僅僅只需要你批閱就行。換句話說……您只需要簽上名字，就能送交軍部進行呈文。」
戰爭哪裡會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辛普森只能讓人把趙毅請到了自己的戰艦指揮室。
「罵累了沒有？」
辛普森忽然覺得，接受這次任務或許是個錯誤。
很不幸，辛普森對戰爭的全部概念，正是來源於電影。至於軍校，他的確是在裏面呆過。不過不是坐在課堂裏面聽講，而是假裝在訓練中受傷躲到醫院里，抱著漂亮的護士妹紙在病床上躺了幾天，再通過議員舅舅戈德伯格的關係，弄到了那張蓋有紅色天使印章的畢業證明。
趙毅冷言譏諷道：「我連自己的人都無法餵飽，哪裡還有多餘的食品供應？」
「混帳——」
十萬，是一個很大的數字。
「嗯……軍例第九十一條，第三節，有相關的解釋……」
他們的軍服非常破舊，裝備也
辛普森手上握有超過十萬名官兵。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名上校的指揮範圍。戈德伯格議員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大做文章，合理合法的把他提升為準將甚至少將。到了那個時候，AG64號星球和趙毅，就是砧板上的肉，要砍要切只能聽憑對方的捏弄。
「貴艦隊每天需要多少份口糧？」
《關於紅區海盜的分佈及勢力說明》
AG64號星球的窮困和貧瘠，是眾人皆知的事情。
參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指著其中的幾個項目說：「按照慣例，軍需食品一般由艦隊駐留地進行供應。也就是說，從下個月開始，我們日常消耗的食物，都必須由AG64號星球守備區提供。當然，具體的數字，還必須由閣下您和守備官大人共同商議之後，才能定奪。」
如果被聯邦軍最高司令長官知道辛普森內心的這些想法，一定會憤怒地讓他脫下軍裝，暗地轉身，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開步滾蛋。
《日常物資補給清單》
從艦隊抵達的那天開始，人們就已經發現這裏守備部隊和其它聯合軍的不同。
「這不可能——」
「……你說的沒錯。可是，有個關鍵性的問題——你剛才所說的，只是理論上的產量，但實際情況卻截然不同。」
「守備閣下的意思是，你不準備履行自己的職責了嗎？」
然而他很快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還非常離譜。
雖然隔著屏幕，他也完全能夠體會到辛普森內心難以遏制的憤怒。
趙毅戲謔地望著他，淡淡地說道：「記住，要談話，自己來守備區辦公室。這次就算了。再有同樣的情況發生，我會直接把你槍斃。別再用你那個議員親戚來威脅我。這裡是乾星，我說了算——」
果然，半小時后，當趙毅返回克里木地區指揮控制室的時候，也再一次收到了來自艦隊指揮中心的緊急呼叫。
「這是什麼？都是些什麼？」
「信！為什麼不信？」
趙毅臉上驚訝的神情，很快變成了冷靜，繼而又增添了幾分陰狠：「如果事情的發展真的出現你所說的這種情況，那麼我也只能迫不得已出手了。」
尤其是在艦隊戰中，死亡和受傷在所難免。尤
剛剛談完食品的補充，緊接著又是能源，前後相隔時間又這麼短……顯然，對方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望著電子屏幕上神情傲慢且面有得色的辛普森，趙毅忽然有種想要揍人的衝動。
「如果拒絕，那麼我只能把你的舉動當作抗命。」
「守備區所有的物資都屬於軍管——」
這樣的例子，在聯邦戰爭史上比比皆是。一些在戰爭中臨時提升為中將、上將、甚至大將的人，戰後獲得的軍銜往往只是上校、中校。這也是兩大勢力軍隊中共有的現象。畢竟，戰爭時期需要有能力的人，而和平年代卻不需要那麼多的將軍。
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舅舅。出發前，戈德伯格議員就說過，要給他弄個臨時性的准將軍銜。否則，無法名正言順的管轄如此之多的軍隊。
強忍住心底的怒火，他叫過了自己最親信的參謀。
這也是「蒼天之怒」上的大佬們，為什麼會對趙毅慷慨解囊的真正原因。
「只需要簽字？那這又是什麼意思？」
「關於戰艦的能源補充，有些事務需要和守備官進行協商。請你在十分鐘內趕到旗艦。」
圍剿海盜，同樣也是戰鬥。臨時提升軍銜，完全說得過去。
AG64號星球的食品生產情況，當然不會像剛才所說的那麼糟糕。之所以這麼做，就是要讓這個妄自尊大的上校認為——AG64是一塊沒有油水可榨的窮地。只有儘可能的激怒他，才能讓他萌生離開此地的念頭。
辛普森已經氣的渾身發抖。沒錯！戈德伯格議員的確是他最大的倚仗，同時也是他最為羞於談及的人物之一。畢竟，依靠他人的力量上位，總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話音剛落，只看見屏幕上頓時出現了一片密集的雪花片——憤怒到頂點的辛普森砸爛了整個通訊屏幕。
很奇妙，很激動人心，很是令人熱血沸騰。
「我明白您的意思。」
使勁兒捏了捏拳頭，趙毅對著屏幕冷冷地說道：「AG64號星球守備區沒有能源。另外，以後想要商談什麼額外的事務，請你自己到守備辦公室找我。」
看到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旁邊的參謀連忙插進話來。他向趙毅欠了欠身，不無疑惑
趙毅也不回答。他輕輕按下了通訊屏幕上的語音關閉鍵，又隨手點開一支旋律輕快的曲子……很快，整個空間里都充滿了悅耳的樂聲。配合著屏幕上辛普森飛快變化的口型和劇烈晃動的四肢，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話雖如此，但是實際情況卻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每次看到電子屏幕上有關部隊的相關數據，辛普森就覺得頭大。
……
辛普森狠狠咬了咬牙，鬱悶地看了他一眼，怒氣沖沖地轉身走出了房間。
因此，他完全有理由認為，所謂戰爭，其實就是動動嘴皮子，讓手下去操心費神，自己坐享其成的美事。
他很清楚自己的長官是個什麼樣的草包貨色。如果不是看中其背後龐大的家族勢力，自己也不會投靠成為親信。與其給一頭豬當參謀，也比在這個什麼也不懂又好大喜功的白痴手下強得多。
僅僅拒絕補給是不夠。辛普森一定還會繼續找自己的麻煩。
趙毅針鋒相對地譏諷道：「你也不要忘了，我是將軍，而你只是上校。按照軍例，老子可以現在就槍斃你——」
他一直認為，指揮艦隊作戰是件輕鬆愜意的事情——命令一下，萬炮齊發，所有敢於阻擋在面前的物體，都會被熱能大炮和高能激光全部炸成飛灰。然後，自己只需要在下屬和士兵崇拜的目光中，登上艦橋的主席台，以充滿威嚴和男人氣概的聲音宣布——「歡呼吧！這一仗，我們贏了。」
半小時后，當辛普森的嘴唇不再出現變化，整個人也彷彿虛脫一般趴在屏幕前喘息的時候，趙毅再次旋開了全息屏幕的聲音控制器。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再清楚不過。
五個標準步兵師，其兵員總量已經超過了十萬。如果加上艦隊的操作人員和各種不同類型的輔助兵，這支停留在AG64號星球上，準備圍剿海盜的「志願部隊」，人數已近十五萬。
多達十余份文件，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堆成了厚厚的小山。望著它們，辛普森只覺得目瞪口呆。
辛普森忽然很沒教養地冒出一句髒話：「這些事情難道不是參謀的
「對不起，能打斷一下嗎？」
張小嫻所擔心的正是這一點。
「真是糟蹋東西。」
「看來，必須得改變原來的計劃了。」
「閣下，這都是需要您親自批閱審核后，才能發送到軍部的各種物資清單。」
「你，你……」
趙毅冷笑著抱起了雙手：「怎麼，就憑你那個FDC的議員舅舅嗎？除了叫人幫忙，你他媽的還有些什麼本事？」
十五萬人，每天需要的食品、飲水、生活物資，都需要進行統計。還有艦隊的能量儲備情況，彈藥的保有量，裝備的使用情況等等……所有的一切，都需要由他過目認可。
趙毅隨手關閉了通話頻道，自言自語地搖了搖頭：「看在你很快就要滾蛋的份上，這次，就不和你計較了……」
「哦？有這種事？」
辛普森雖然白痴，但是在這種問題上他一點也不傻。當即，他皺起了眉頭，頗不耐煩地咆哮：「你最好弄清楚狀況。這次可是軍部直接下令進行的圍剿行動。作為艦隊駐留區域，你有義務向我們提供足夠的物質保障。」
見狀，參謀連忙遞過早已整理好的清單。
參謀看了他一眼，很小心地把未說完的後半段話咽了下去。
被揭短，尤其是被對手揭短，這簡直就是無法忍受的侮辱。
辛普森有些發楞。
「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帶你們實地參觀一下。食品工廠就在星球南面，距離這裏不是很遠。」
望著啞口無言的參謀和辛普森，趙毅面色平靜地說。
屏幕上的辛普森頓時勃然大怒，腦袋上青筋暴起的他，瞪起雙眼指著趙毅咆哮道：「你只是一個小小的轉籍平民。信不信我現在就通報軍令總部撤消你的一切職務？」
「怎麼，我說錯了嗎？」趙毅點起一支香煙，故作驚訝。
辛普森面色慍怒地拿起一份《每日補給清單》，重重摔在桌上：「這些數量為什麼會有缺額？後面的結尾部分為什麼沒有詳細的數據？難道你想把這部分工作讓我來完成嗎？」
按照辛普森瑕疵必報的性格，他根本不會就這樣放過趙毅。可是他也很清楚，自己拿對方的確沒有什麼辦法。軍銜的限制就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上校和准將叫板這種事情，在聯合軍中絕對禁止。
只要是個男人，做夢都會想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