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認母
眼看著愁雨悲風，打濕了肩頭，蘇牧便解下自己的袍子來，披在了陳氏的身上，而後半跪在她的面前，輕聲道。
雖然大家已經習慣了蘇牧的謙謙有禮，但蘇牧朝他道謝，這暗察子心裏還是很舒坦的。
蘇牧這段時間也沒有閑著，養傷之餘便纏著燕青這個便宜師哥，向他請教相撲和易容之術，眼下關節技更是犀利無比。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老師駕鶴與辭，蘇牧願尊師娘為母，以盡孝道，望師娘成全。」
眼看著她又要陷入自責愧疚之中，蘇牧也不由分說，霸道地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拖。
「來得好。」蘇牧心頭暗自叫好，他早就想激起她的怒氣，因為憤怒有些時候是好事，起碼能讓她的心不會逐漸死去。
他已經將蘇牧的相關事務都交給下面去打點，只要蘇牧不跳出來爭功，打了他的臉，其他的自然好說。
不過他見識過喬道清給安茹親王下的奇毒，也知曉蘇牧曾經給雅綰兒下過毒，想必蘇牧對用毒頗有心得，便提出要學毒術，這對於燕青來說，無異於如虎添翼之舉，蘇牧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段時間蘇牧沒少來看望，也沒有主動開過口，每日只是陪她坐一坐，淡看雲捲雲舒花開花落。
繡衣暗察乃當今官家欽點，縱觀整個朝廷也才那麼幾個，身份隱秘至極，今次若非為了給蘇牧洗脫冤屈，高慕俠也不會暴露這一層身份。
雖然修鍊虎撲的時日尚淺，但蘇牧有關節技和蒙古摔跤柔道等底子，很快就摸對了門路。
天公彷彿也為杭州文人最後的脊樑在哀悼，除了蘇牧之外，似乎高
陳公望只是在杭州文壇有些微末名聲，蘇牧的名聲比他要大太多，如今陳公望已死，陳氏這麼一個孤苦老太婆，就更無所圖，蘇牧認母之舉，完全沒有利益牽扯，若先前還有人對他說三道四，此次足以讓這些人閉嘴一段時間了。
蘇牧一顆拳拳赤子心，陳氏又如何能拒絕，眼眶一紅便將蘇牧扶起，顫聲道：「好孩兒……」
只是一直沒有找著適合的時機，眼下又豈能放過。
從葬禮回來之後，他便跟童貫打了個商量，撥給了蘇牧一座大宅子，雅綰兒雖然也搬了進去，但仍舊有高手看管著。
縱使如此，與童貫等一眾高層溝通之後，除了皇城司的人之外，其他人是無法得知這個消息的。
「你敢動手，我就把你衣服扒下來。」
雅綰兒此時滿心羞辱，全然忘記了心中對方七佛的自責和愧疚，卻真不敢再動了。
雅綰兒俏臉一紅，頓時被激起了怒氣，反手就往蘇牧下巴推出一掌。
內心功法這種東西，一旦選擇下來，就很難再改弦更張，否則很容易亂入走火，縱使博學百家，燕青也不敢冒如此大的兇險。
蘇牧也沒有拒絕高慕俠的好意，沒能替蘇牧求得應有的功勞，高慕俠總覺著虧欠了蘇牧，若自己拒絕，這位皇城司勾當心裏可就更不好受了。
不管蘇牧是否言出必行，她也不能冒這個險，只能任由蘇牧將她扛了出去。
燕青的相撲術與後世的五形拳有些類似之處，稱之為「虎撲」，作為交換，蘇牧也將陰陽經功法傳授給燕青
那請示的看守像白日見了鬼一樣驚愕不已，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請示了一遍，被上鋒臭罵了一頓，才回來將蘇牧放行了。
高慕俠已經證明了蘇牧繡衣暗察的身份，皇城司的暗察子們哪敢在他面前造次，再者，蘇牧在杭州力挽狂瀾翻雲覆雨的籌謀，早已得到了諸多暗察子們的敬意。
收了這個養子之後，高俅也是疼愛有加，高慕俠又是個奮進大志的好兒郎，二人漸漸也就沒了那層生分，高俅更是將之視為己出。
高俅也是個妙人，於是被拒絕就越是不肯放過，這一來二往，高慕俠終於感受到高俅的真切心意，這才認了這個養父。
發現雅綰兒這麼個苦命姑娘之後，母性大發，時常給雅綰兒做些精緻吃食，又陪她說話開導她。
沙洲的對面，沿岸沾滿了尋常百姓，其中也不乏並未投靠方臘，卻又沒有為文人發聲的膽小鬼，許是心有愧疚，只敢遠觀，不敢近前來弔唁。
雅綰兒仍舊面無表情，嘴唇卻微微抿著，蘇牧不開口也罷，一開口她又痛恨起來，倒不是恨蘇牧，而是恨她自己。
有鑒於此，高慕俠心底也生出了一些隱秘的羞愧，與蘇牧相比，他認太尉高俅為夫，雖無高攀的本意，可之後在仕途青雲直上，其中有多少是太尉乾爹的幫襯，有多少是自己努力贏來的，他自然心知肚明。
「你看我敢不敢。」蘇牧反手一巴掌便拍在了她的翹臀上。
雅綰兒一直處於失魂落魄的狀態之中，被內心的羞愧折磨得人比黃花瘦，原本修長高挺的身
陳公望最終也算是求仁得仁，無所怨也，陳氏早已哭幹了眼淚，此時有些木然地跪坐在墓旁。
穿過中庭之時，陳氏與幾個貼身丫鬟婆子正在做女工聊家常，見得如此情景，老太太全然忘記了儀態，快步走過來，怒叱蘇牧道：「牧兒你這是作甚。」
她的武藝本來就比蘇牧高那麼一丟丟，可沒有古琴在手，也沒有神女機這等巧器，加上連日來茶飯不思，力氣上本就吃虧，近身肉搏哪裡是蘇牧的對手。
「你敢。」
不過他最是賞識有血性有骨氣的漢子，起初很是看不起高慕俠，而後高慕俠勾當皇城司差事，潛入杭州攪風攪雨，眼下杭州已收復，他甚至還特意提及了高慕俠的功勞。
所以當蘇牧來到別院，要帶雅綰兒出去走走之時，看守們連忙向上鋒請示，本以為蘇牧是痴心妄想，沒想到上鋒居然答應下來，而且還不許他們跟著。
雅綰兒還嘴硬，蘇牧猛然一喝一拍屁股，全身通電了一般酥麻，不覺輕顫起來，臉色羞紅能滴出水來。
這日艷陽高照，涼風和煦，蘇牧剛從陳氏那廂問安出來，高慕俠手底下的暗察子便找了上來。
不過眼下諸多將領巴不得蘇牧出現紕漏，好光明正大把他踢出局，以免哪天蘇牧想不開，把事情都給曝光出來，就算他們仍舊能夠保住戰功，名聲和議論上到底是不太好看的。
剛搬進宅子之時，陳氏還有些生分，可人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陳氏很快就將這個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條。
在後世，杭州的涌金
諸人倒是希望蘇牧能夠臨場作篇祭文，或者一些詩詞也好，這樣對他的名聲大有好處。
陳公望的兒女俱不在杭州，一切後事都是蘇牧在操持，若換了別人，此時該當作一紙祭文，歌功啼血，必將成為一時佳話。
蘇牧此舉，使得在場之人無不感銘肺腑，一時間眼眶濕潤，便是暗中監視蘇牧的那些密探，都為之心酸。
此時涌金門外小瀛洲，洒洒沾巾雨，披披側帽風，黃土綠草堆新墳，有那紙灰飛作白蝴蝶，也有淚血染成紅杜鵑，待得日落狐狸眠冢上，夜歸老婦哭斷腸。
對於幼年失怙缺少母愛，又是方七佛這麼一個大男人拉扯大的雅綰兒來說，陳氏的出現無疑彌補了她生命之中最渴望的那一部分，慢慢就被陳氏敲開了心防，這一路來的經歷該說不該說都跟陳氏竹筒倒豆子般傾瀉了出來。
可他們也知道蘇牧對這個老儒生是發自肺腑的敬愛，斷不會用這種事來為自己謀求好處，雖然有些可惜，但也對蘇牧越發敬佩。
蘇牧又不是文史專家，腦子裡也就那麼些名篇，雖然中學時候背過韓愈的《祭十二郎文》，只要稍作修改，便能成為祭文中的名篇，但這是對陳公望最大的不敬，他也不會消費逝者。
見得雅綰兒一掌推向自己的下巴，蘇牧不退反進，偏頭躲過雅綰兒手掌，疾若驚雷，一把將雅綰兒給抱住，扛在了肩上，另一隻手卻抓住了雅綰兒腰間的束帶。
童貫雖然也是投官家所好才得以上位，但其實發自內心不喜高俅的
這宅子庭院清雅，中庭後有蓮池假山，園林雖小，卻五臟俱全，地段又足夠安靜，頗合心意，也不需如何裝潢，蘇牧便讓陳氏和貼身的丫鬟婆子們都住了進去，每日以養子禮待之，早晚噓寒問暖，老人家也漸漸恢復了活力。
蘇牧雖然同樣受到監控，但有高慕俠從中回護，童貫早已對他放心，但雅綰兒卻不同，她是方七佛的義女，身份緊要，別院內外看守的規模，堪比同為階下囚的方天定。
陳氏本出身大戶，知書達理，與陳公望相守半生，相敬如賓，盡享天倫，奈何杭州兵變，子女遠遊，老頭子一走，她便孤苦無依，倒不是擔憂今後生活潦倒窘迫，而是失去了陪伴，今後該如何獨活。
「嗯，勞煩諸位弟兄了。」蘇牧微笑著答謝。
陳氏是發自內心疼惜這丫頭，見得蘇牧欺負她，哪裡能答應。
這不是給高俅面子，而是給高慕俠面子。
這陽光灑在身上，頓時暖洋洋地舒暢，又被蘇牧如此扛著，雅綰兒不由渾身發熱，卻又不好開口討饒。
高慕俠本是杭州浪蕩子，到汴梁闖蕩，卻得太尉高俅賞識，欲求之為螟蛉之子，高俅雖然聲名狼藉，但想當他假子的人排到東華門去，高慕俠雖是個孤兒，但對高俅喜歡養假子的癖好也頗為鄙夷，初時一再拒絕。
「隱龍觀那邊已經安排好，大人隨時可以出發了。」
暗察子離開之後，蘇牧想了想，還是來到了雅綰兒的別院。
到得今日，蘇牧坐了一陣之後，看了看天色，便開口道：「我……今天帶你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