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沖》第六卷 風乍起

第二十八節 張合

第六卷 風乍起

第二十八節 張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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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條恍然大悟,心悅誠服地贊道:「父親高明,這些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如果曹軍要趕來我軍作戰,他們憑城而守的優勢就沒有了,而且還要留下人守城,這樣一來他們兵力的優勢也沒了,而我們的劣勢卻轉化成優勢。高明,太高明了。」
「知道了,下去吃點東西,再探。」張郃擺擺手,讓斥侯離開,回過頭再看張雄等三人,見他們都有些變了臉色,張雄一臉的驚訝,杜宇站起了身,手托著下巴,微微皺著眉頭,正在沉思,喬越卻是勃然大怒,手握刀環大聲說道:「將軍,張翼德這是想和向巨達一起圍殺我們啊。請將軍下令,我去攔住他,看看這個萬人敵是不是也和關雲長一樣徒有虛名。」
張郃微微頜首,他又看了一眼張雄,張雄正要說話,卻看到西面一匹快馬飛馳而來,他停住了,指著前方對張郃說道:「父親,恐怕形勢有變,不容易我們如此穩妥的打算了。」
喬越有些為難,他心裏當然不希望就這麼退回城,但杜宇的方案顯然是最穩妥的,回城固守幾天,曹沖的援軍一定能趕到,到時候可以輕鬆擊破張飛。只是這樣一來,張郃的功勞就少得多了。他看了一眼張郃,想從他的臉上看出苗頭來,卻大失所望,張郃和平時一樣,臉色很平靜,一點破綻也不露。
殷文的臉頰上被張飛打了一下狠的,立刻起了一條紅印,火辣辣的,他不敢再說,生怕又挨一頓揍,連忙躬身退出去傳命。小半個時辰之後,士卒們一邊急匆匆的啃著乾糧,一邊挨著順序渡過蘭水,準備向南急奔攔截要逃回益陽的張郃。
向朗哈哈一笑,沒有接他的話,又指著營盤說道:「那你再說說,我為什麼要將大營扎在這裏。」
他的話還沒說完,斥侯來報,說張郃帶著人往南撤走了,看樣子要過南面的龍耳河。
向條見父親口氣如此溫和,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不如向寵穩重這也是事實,總跟父親較勁也沒什麼用,他想了想說道:「我軍雖然有八千,但新兵不少,再者益陽城雖然不大,但他們有七千人馬,就是野戰也能佔上風,守城更是沒有問題了。我們如果攻城,基本沒有什麼勝算。」
「怎麼樣?」向朗對向條說道:「不過張俊乂這人詭計多端,你不要輕易信了他,就放鬆警惕,說不定他這是假相,讓我們當他是真走了,半夜卻回來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夜裡一定要小心從事,千萬不能疏漏。」
張郃笑道:「子遠,你也這麼看?」
「機會都是人掌握的,沒有打怎麼知道行不行。」張雄和喬越對視了一眼,突口說道。
杜宇托著下巴,手臂撐在膝蓋上,搖了搖頭:「不妥,我軍雖然戰鬥力強,但以五千人攻八千人,縱使勝了也是慘勝,後面的仗就沒法打了。以目前的形勢看,還是等他們離開這裏,明天在行軍途中和他們野戰比較好。」
張郃搖搖頭,沉思不語,又看向杜宇。
「吃你娘的早飯。」張飛火了,伸手拿起案上的竹簡抬手給了殷文一下子:「你看看,張郃要跑了,還吃什麼早飯?告訴他們啃點乾糧吧,追上張郃,老子給他們吃肉。快點,要是讓張郃逃回益陽,老子劈了你。」
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刺得他眼睛花花的,什麼也看不到。他皺了皺眉,招起頭遮著眼前,就在這裏,他身邊的親衛忽然睜大了眼睛,驚恐的指著南面叫道:「大人,敵襲!」
益陽城東五十里,爛泥湖畔。
五百步,轉瞬即到,疾沖而來的張郃如潮水般一般,勢不可擋的撲上了張飛軍。
向朗駐馬湖邊的小山坡上,手搭涼棚,看著晚霞輝映之下的半片紅光的湖面,嘴角帶著微笑。
「斥侯派出去了?」他不太放心地問道。
張雄看了看張郃,又看了看杜宇,杜宇又蹲下身子,在地圖上用手指量了量,點了點益陽,又點了點鳳凰湖,然後又張開手量了一下臨湘的距離,想了想說道:「將軍,張翼德既然過了資水,以斥侯的速度來看,他今天應該在蘭水的北岸蘭溪鎮紮營,留我軍不到五十里,如果讓他明天再趕上來,這一萬五千大軍對付我們五千人,勝算極大。他這麼一搞,我軍很是被動,如今之計,要麼在他們回圍之前連夜退回益陽,要麼在張翼德到達之前先擊敗向巨達,免得兩面受圍。」
「嗯,小心點,他們說不定就在遠處看著,等你一鬆懈,他們又回來了,這些曹軍都跟狼一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向朗欣慰的拍了拍向條的肩膀走了,其中的滿意不言而喻。向條心中舒坦,更是精神抖擻的睜大了眼睛,注意著遠處的動靜。
「父親,既要救援益陽,為何在此停滯不前?」向朗的長子向條有些不解地問道。他和向朗溫和的性格不同,略微帶了些急躁。向朗本來打算趕往臨湘支援廖立而不是立刻去救益陽,他就有些不解,現在向朗回軍攻擊益陽了,卻在渡過了湘水之後緩兵不前,三天才走了五六十里路,天色還沒有晚,他就早早的讓人在爛泥湖邊紮下了營,不免讓向條覺得不可思議。
張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地圖,搖了搖頭:「退回城實在太可惜了,我們回去,他們一萬多人隨後就能跟過來,將我們團團圍住,等益陽的糧食吃光了,我們還是要突圍。」
杜宇聽了,白凈的臉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頭看著張郃:「將軍,我怎麼能說得好,還是將軍吩咐吧,將軍經驗豐富,我們跟在將軍後面學著就是了。」
「那你的意思是擊敗向巨達?」張郃笑道:「我們可最多只有一夜的時間,能打得下來嗎?」
張郃沒有說話,他盯著地圖看了半天,這才看著三人問道:「你們說說,應該怎麼辦?」
向朗也接到了張飛來援的消息,他笑著對向條說道:「你看,張將軍來了,這仗就更好打了,一萬五對五千,再加上張將軍的神勇,我軍必勝。張俊乂如果識相,必然會撤回益陽。」
向條有些不快的偏過頭看著湖面閃耀的金光,沉默不語。父親喜歡從弟向寵,一直喜歡拿向寵的標準來要求他,這讓他心裏很是不爽。這次父親又留下向寵和他弟弟向充帶著水師防備江北的益州水師,而不是交給他,這分明就是看不上他。
「我聽將軍的。」喬越也學了個乖,笑著說道。
向朗搖了搖頭:「益州水師在烏林呢,要趕回江陵運兵過江,不是十天半月的做不到,有這時間,益陽城已經破了。」他有些猶豫的想了想:「不過,萬事都有個意外,我們還是小心點的好,文豹,你今天辛苦一點,前營就由你鎮守了,千萬不能出差錯。」
向條也很輕鬆地笑著:「父親,這麼說,我們只要守緊營盤,等過了今夜就萬事大吉了,就算他撤回益陽,我們將城圍住,他遲早也是個死,除非江北的曹軍能飛過江來。」
聽完了斥侯的回報,張雄有些為難的擰著眉頭,咂著嘴說道:「父親,向巨達將大營扎在了兩湖之間的山坡上,三面臨水,居高臨下,八千人抱成一團,看樣子是防著我軍偷襲他們了。」
張郃也看到了那個斥侯,他眯起了眼睛,手撫鬍鬚,眼中一絲憂色一閃而過,隨即又放鬆下來。
向朗滿意的笑了,拍了拍向條的肩膀:「文豹,你最近長進不小,如果一直能象今天這樣多動動腦子,為父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
張郃此時正坐在鳳凰湖西五里的小山坡上,聽著斥侯的回報。他面色如常,不動聲色,一點著急的樣子也沒有。長子張雄、中郎將杜宇、喬越站在他的身後,安靜的聽著斥侯的報告。
向朗白了他一眼:「你不要總想著立功,張俊乂是什麼人?他會直接向西嗎?他肯定會繞個圈子回益陽,不給張將軍機會,再說了,張將軍也是你能指揮得動的……」
張郃笑了,他看著張雄說道:「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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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文應了一聲,帶著自己的部下分速過河。到了對岸,他回頭看了一眼踞坐在馬上的張飛,怨恨的罵了一聲,無可奈何的上馬奔上旁邊一個小土坡,極目遠眺。
向朗看著他微笑不語,等著向條再說下去,向條見了,撓了撓頭又說道:「如果曹軍不分兵,而是在益陽坐等我軍兵臨城下,到時候張將軍的人馬也該到了,我們合兵一處,有一萬五千多人。益陽城的糧食他們也該消耗得差不多了,我們不打他,他也輸定了。出城也是輸,不出城出是輸,與其到時候陷入絕境,還不如趁著我軍沒有合圍,先擊破我軍,再回軍與張將軍交戰。父親,是這樣吧?」
張飛還沒睡醒就接到了向朗的消息。他看完急件笑了笑,將竹簡扔到案上,翻身倒回行軍床上想了想,然後一躍而起,大聲叫道:「傳令,立刻過河!」
「孺子可教。」向朗微笑著點點頭:「斥侯來報,張俊乂已經帶著五千人馬出了城,向這裏來了。張俊乂當年是袁本初手下的四大名將之一,用兵機巧多變,不知他面對著我軍這種陣形,又當如何多變?」
喬越有些尷尬的笑了,他走到地圖旁蹲下身子,看了地圖半天,還是撓著頭說道:「這個地形,還真是沒什麼機會,如果一定要我說的話,只有強攻這一條路了。不過他們有營寨可以憑藉,我們的損失不小。」
「派出去了。」向條應道:「不過曹軍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個人影也沒有了,從火把的數目來看,大概有四五千人。」
張郃笑了,回過頭對身材高大,一臉彪悍的喬越說道:「子遠,你說說看?」
「諾!」三人回過神來,轟然應諾。
張飛坐在烏錐馬上,不緊不慢的向嘴裏倒著酒,不時的扯一片干牛肉送到嘴裏有滋有味的嚼著。他看著正在渡河的士卒,對一旁低著頭的殷文說道:「你也別傻站著,馬上帶你的人過河,先給我向南去攔著張郃,我隨後就到。」
杜宇撲哧一聲笑了,抬手給了喬越一巴掌:「你以為你是黃將軍啊,張翼德這個萬人敵豈是你能對付的,別說大話了,還是安心聽將軍怎麼說吧。」
向朗看著兒子思索的神情,滿意地點點頭:「那你說我們急沖沖趕到益陽城下又有什麼用?他們據城而守,益陽有足夠的糧食讓他們安心的守城,而我們在城外,卻需要從羅縣和臨湘調動糧食,路途要遠得多,在城外還要隨時防備他們出城偷襲,如何能安心的對陣?不管從哪方面說,我們都處於劣勢啊。既然明知是劣勢,那為什麼還要趕到益陽去?」
「父親,真被你說中了,這個張俊乂居然還是不死心,假裝撤走了,半夜來偷襲,幸好我們有準備,才沒讓他們佔到便宜。」向條一見向朗就開心地說道。向朗查看了一下,又極力遠看了半天,黑漆漆的夜色里什麼也看不到。
喬越一愣,咧著大嘴嘎嘎的笑了,露出一口難得的白牙:「將軍,你這不是為難我嗎,你讓我上陣殺敵,我眉頭都不皺一下,這行軍打仗的安排,我可就不懂了,你還是問少將軍吧,他最得你的真傳,實在不行問子玄也行,問我可就問錯人了。」
向條應允,起身出去了。向朗還是不太放心,到營中巡視了一番,直到確信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到半夜這才躺下,又在腦子裡將大營里的情況過了一片,這才閉上了眼睛。正如向朗擔心的那樣,凌晨丑時,正當向朗剛睡下不久,前營向條來報,有大批曹軍忽然出現在營前,看樣子是想來偷襲的,不過前營守得很嚴實,他們沒有找到任何機會,試探了一下之後已經退去了。剛迷迷糊糊睡覺的向朗一躍而起,急急忙忙趕到了前營,向條正全副武裝,手持長刀在營盤前巡視,弓箭手排成兩排,嚴陣以待,鋒利的箭尖對著遠處黑漆漆的原野,隨時準備發射。
凌晨寅時正,蘭水北岸,張飛大營。
「文豹,你這脾氣怎麼還是改不了?」向朗有些不快的扭過頭看著向條:「你怎麼就不跟巨違(向寵)學學,多讀點書,養養性子?」
向條抬眼看了一眼山腳下的營盤,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這裡是爛泥湖和鳳凰湖之間的通道,三面臨水,只有南面可以出入。我軍駐紮在這裏,不僅可以用水方便,還可以無後顧之憂,就算曹軍從南面殺來,我軍也可以及早發現,不會讓曹軍有可乘之機。如果他們要強攻,以弱勢兵力強攻,而我軍可以憑藉營盤據守,他們自然不佔優勢,我軍以逸待勞,可擊而走之。如此紮營,萬無一失。」
「向南撤?」張雄等人都愣住了。張郃也不理他們,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翻身上了馬,居高臨下的看著三人,大聲笑道:「怎麼了,這麼簡單的軍令都聽不懂了?」
向條一愣,他想了想有些明白了:「父親的目的不是益陽?」
張郃無所謂的笑了笑,伸出手指頭以勾了勾,杜宇連忙掏出地圖,鋪到他面前的草地上。杜宇字子玄,中等身材,長相俊秀,性格也比較沉穩,在張郃後下近五年了,一直沒出過什麼差錯,很得張郃的信任。張郃看著他擺好了地圖,笑著問道:「子玄,你說說看,我們剛如何攻擊?」
向朗笑了:「益陽是要奪回來的,但是卻不是強攻。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戰之,我軍雖然有八千人,實力卻不能和對方相敵,戰都不行,又怎麼能奢望圍城呢?所以我們不能圍城。」他抬起手中的馬鞭指了指波光粼粼的湖面:「我緩步而行,一來可以節省我軍的體力,二來是可以引得曹軍出城,趕到這裏來和我野戰。地點是我選的,時機也是我選的,他們又要留下人守城,兵力又分開了,對我來說,這第三個目的又可以達到了。」
向朗派出傳令兵,給張飛寫了個急信通報將張郃軍的動向,他們現在還在爛泥湖,明天可就說不定了。他沒有說張飛應該如何,他把這個主動權交給了張飛,然後安安靜靜的等著張飛的迴音。
張郃抬手給了喬越一馬鞭,笑罵道:「你這個豎子,一天到晚心思就在那些營妓身上,問你點正事就推得一乾二淨。這為將的怎麼能只顧埋頭廝殺?要是這樣的話,鎮南將軍怎麼會在襄陽、成都的書院里親自給軍侯、校尉們授課?你跟著子玄學學,用點心思在正事上,不要總在女人肚皮上廝混,要不然你這中郎將就算做到頂了,以後只能看著子玄做將軍,聽他的命令。」
杜宇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依我看,還是回城比較好,益陽的糧食雖然不多,但支撐十天還是可以的。我們在益陽有七千人,他一萬五千人攻城基本沒有勝算。有了這十天,曹將軍一定會派人來支援我們,到時候再與張飛決戰,勝算要大得多。我軍到長沙的目的就是為了牽制張翼德,讓曹將軍輕鬆的拿下武陵,現在張飛的大部分人馬已經被調動到這裏了,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沒有必要再冒險。」
向朗見兒子不高興,嘆了口氣,不想再說他了。他自己也覺得有些遺憾,為什麼自己的兒子總不如侄子。他把向條帶在身邊,就是想有機會多指點他一下,沒想到兩人一開口就僵了。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緩和了口氣說道:「文豹,你說我們這八千大軍,如果去攻城,有多少勝算?」
向條不好意思的笑了,低著頭說道:「多謝父親指點,是兒子愚笨,不能理解父親的苦心。」
半渡而擊,殺聲震天。
副將殷文應聲走了進來:「將軍,士卒們還沒有吃早飯,是不是……」
驚呆的傳令兵聞言擊響了手中的戰鼓,急促的鼓聲衝天而起,剛渡過河正在整隊的士卒們一陣騷動,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不,就聽到前方大地傳來一陣轟鳴,接著就聽到一聲炸雷般的高呼:「殺——」
南面五百步遠的小土坡上,五百手持長戟的鐵騎在張雄的率領下,帶著駭人的殺氣,如一枝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目之勢,衝進了陣形不整的張飛軍中。杜宇和喬越各帶本部人馬,分佈左右兩翼,發足狂奔,以鐵騎為鋒,象一隻雄鷹的鐵翼,跟著殺了過來。士卒們一邊奔跑,一邊發聲高呼:「殺——」
殷文順著他的手指向南看去,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臟猛的跳動起來,他拔出長刀,放聲高呼,卻發現自己的嗓子里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長吸了一口氣,咽了口唾沫對身邊的傳令兵大吼道:「傳令,擊鼓迎敵。」
「哈哈哈……」張郃點了點喬越,站起身來大笑道:「難得你這個好戰分子今天居然也老實了。走,我們向南撤。」
向條點頭應道:「父親你放心,我一定堅守營盤,不給張俊乂機會。我倒不怕他來,而是怕他聽到張將軍來援的消息直接跑了,父親,我們是不是通知一下張將軍,讓他先截斷張俊乂的退路,免得讓他跑了?」
斥侯飛馬到了山坡前,飛身下馬,順勢向前沖了幾步,正巧趕到張郃面前翻身拜倒,聲音快速卻「將軍,張飛七千大軍繞過益陽,直奔我們這裏來了,已經過了資水,離我們七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