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沖》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五節 機會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五節 機會

呂蒙淡淡的一笑,揮手讓他坐下,在案上攤開地圖,對陸遜說道:「主公的命令想必你已經收到了,從現在起你歸入我帳下聽令,我對交州的情況不熟,你在這裏打了幾個月了,把情況跟我說一說吧。」
陸遜有些僵了,他愣了好半晌,才展顏一笑:「如此說來,鎮南將軍是要站在主公這一邊,合力對付他的岳父大人了?」
「那都督準備怎麼打?」陸遜貌似隨口一問。
「關雲長性傲,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何況又多次敗在他的手下,他一定不會把我放在眼裡,如果知道是我在攻擊匡浦關,他一定會輕軍直進。」陸遜笑著說道:「都督是從桂陽郡出現的,我想關雲長就算是提防著桂陽郡,也不會想到桂陽郡會出現兩萬江東精銳,至於桂陽郡的張任部,他大概是不會當回事的。」
「可是我們等不得。」陸遜微微躬了躬身說道:「主公要提防曹鎮南,還要提防江東內亂,兵力也是捉襟見肘,因此都督行前,想必主公也給了期限的,拖得久了,對主公大是不利。」
張松卻搖頭說道:「也不盡然。如果他不拿回南海郡,揚州就是個死地,將來萬一打起來,他還是要三面受敵,與其如此,不如將劉備擊垮,拿下南海郡,減少一面威脅,還可以有更多和公子談判的底氣,揚州是他手裡的人質,再加個南海,對他來說,也不是壞事。」
呂蒙得知廬陵方向安全之後,放下了懸在半空的心,他深知此時已經絕無退路,不管曹沖是出於什麼樣的想法,是讓他們雙方自相殘殺也好,是借刀殺人也好,他必須在曹衝下一步動作出來之前重創劉備,然後迅速回到豫章設防。他這兩萬大軍是孫權手中最大的倚仗,不能有一點閃失,真要打起仗來,賀齊所部是指望不上的,還得靠他手裡的這些人來抵擋曹沖。他不再耽擱,率部越過台領山區,然後沿著湞水直接進入了桂陽郡的曲江縣界,把副將孫皎嚇得夠嗆,立刻出言阻止。
「不過,我家使君有個條件?」果不其然,胡綜緊跟著說道。
呂蒙頗有意味的看著陸遜,好半天才說道:「伯言,婚姻關係不過是個幌子,曹家、孫家、劉家,哪個沒有婚姻關係?曹鎮南將軍既是左將軍的女婿,又是主公的妹夫,左將軍還是主公的從妹夫,這裏面的關係亂得很,不過要是誰真把婚姻關係當真,可就要吃大虧了。婚姻這東西,有用的時候是有用,沒用的時候,可是一點用也沒有。這一點,我想伯言應該比我更有體會。」
孫皎字叔朗,今年剛三十歲,他的父親孫靜是孫堅最小的弟弟。孫堅剛起兵的時候,孫靜就在他的手下,帶著五六百宗室、鄉人作為孫堅的親衛。後來孫堅戰死,孫靜又隨孫策征戰,立有大功,孫策很信任他,表拜為奮武校尉,想讓他獨當一面。孫靜卻出於謹慎,推辭了這一重任,說自己比較懶,還是喜歡呆在老家守守祖墳,把手裡的力量全部交給了孫策,孫策對此特別滿意。孫權繼位之後,對這位安份守已的小叔叔很看重,提升他為昭義中郎將,又讓他的兒子出來帶兵,孫靜推辭不過,這才讓次子孫瑜出來統兵,而其他的兒子還是關在家裡讀書。
曹沖點了點頭:「撤。」他想了想,又轉過頭對張松說了一句:「把消息傳給左將軍,一下子就中了人家計,多沒意思啊。」
「不敢,綜只是在陳述一種可能。」胡綜聲音很平靜,平靜得似乎對曹沖毫不掩飾的殺意一點也沒有感覺,他繼續說道:「孫揚州手中有兵,他自然要獨佔揚州,不可能全聽將軍號令,至於將軍在荊益實行的新政,只怕他也不會全盤接受。將軍如果不先允了,質子自然不會送到,江東也自然要竭力與將軍一戰,對於孫揚州來說,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決一死戰,魚死網破。」
呂蒙搖了搖手,又接著說道:「不過,伯言你讀書比我多,家學比我厚,想必有些事情也比我更清楚。家族過去的仇恨,終究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深受主公大恩,又是孫家的女婿,如果因家仇而消極怠戰,只怕會對你的仕途大有影響。我不知道你對江東的未來如何想,但你別忘了,大喬夫人現在可就在襄陽,討逆將軍的兒子孫紹已經進了鎮南將軍的府中為吏,孫家在江東,不管怎麼說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好,我應了。」曹沖沉吟了好半天,這才一擺手對胡綜說道:「不過你回去告訴他,一個月之內質子不到,休怪我無情,就算把揚州打成無人之地,我也不會放過他。」
「當然是撤好。」法正呲牙一笑:「我們不撤,孫權不敢把人調到南海去,那裡就打得不熱鬧,我們的目的也就達不到。」
呂蒙說,當年程普為右大都督,周瑜為左大都督,兩不相協,差點釀成大禍。如果主公以為孫校尉可以擔此重任,那就拜孫校尉為都督,我願意在他手下為將,聽他的指揮。如果主公以為我能擔此重任,就請主公讓我獨力施為,不要讓人牽制我。
「將軍,我們真的要向後撤嗎?」一直沒有說話的法正忽然說道。
當然了,能把劉備收拾了那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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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沖想了片刻,忽然笑了:「這個孫仲謀還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啊,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惦記著南海郡不放。」
龐統聽了曹沖的話有些意外,他好奇地看了一眼曹沖,又不解地看了一眼張松和法正,好象對曹沖的憤怒有些搞不懂似的。在他看來,孫權這麼干很正常啊,如果揚州不能屬於他的,乾脆就給你打爛了,破罐子破摔,那些人不都是這麼乾的嗎。當然了,也只有以心軟出名的你才能被他要挾住,換一個人根本不會理他這一套,當然他也不會么說了。
「不錯,兩個月之後如果不能大勝,則番禺城堅持不住,必將落入左將軍手中,屆時南海郡就不再為江東所有。縱使我們能夠搶入城內,這裏也將成為拖死江東的泥潭,正如西涼之於大漢一樣。」陸遜語速雖然不是很快,但說得很清晰。
「伯言以為應該怎麼打?」呂蒙看著陸遜反問了一句。
曹沖靜靜地坐著,兩手十指交叉在一起置於小腹之前,大拇指互相繞個不停。胡綜又來了,這次他不跟蔣干對話了,一定要求親見曹沖,而且要曹沖把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只有他們兩個密談。
孫權對陸遜很惱火,他本來讓潘璋跟著陸遜,是想制衡陸遜的,沒想到兩仗一打,潘璋被陸遜忽悠到番禺城裡和步騭做伴去了,陸遜自己呆在城外鑽進了九蓮山和劉備打游擊。他的人以山越為主,翻山越嶺是家常便飯,而劉備雖然人多,可是要在山裡和陸遜於,顯然還差一點,所以追了兩次連個屁都沒吃著以後,他乾脆不追了,讓關羽帶了四千人守著陸遜出山的必經之路,他自己一門心思在番禺城下準備霹靂車,要強攻番禺城。
胡綜鎮靜了一下說道:「我家使君願意送質。」
但是他和呂蒙的關係並不是很好。
所以孫權本來要收拾的陸遜現在過得很滋潤,所以孫權很惱火。他寫信要求呂蒙把陸遜帶上戰場,要讓他和劉備打幾場硬仗,消耗掉他一部分力量,別讓他太自在了。
孫權聽了,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答應了呂蒙的要求,孫皎雖然隨軍作為副將,但一切要聽呂蒙指揮,不得掣肘。呂蒙本來是想讓孫權把孫皎調走的,但是孫權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堅持,只得如此。
「匡浦關?」呂蒙眼前一亮:「這裏倒是個好地方,留番禺城有近二百里,想必左將軍不敢放著番禺城在身後長途奔襲。不過,關雲長也未必會輕易過來啊,這麼遠的路,他會不提防?」
呂蒙盯著陸遜看了一會兒,忽然咧開嘴笑了,他從案上抬起了身子,推開了地圖:「伯言,我比你痴長五歲,有些話可能有些冒昧,不過還是希望伯言能聽一聽。」
不過,他的話還是引起了曹沖的注意,劉備和孫權這兩個人都不是好侍候的主,不象劉琮、劉璋、張魯一樣,有點甜頭,不送命就行。他們就象打不死的小強,不管在多難的情況下,都要考慮怎麼堅持下去,捲土重來。孫權為了割據江東,認了多少慫,吃了多少憋,嫂子送了,侄兒送了,兄弟送了,妹子也送了,現在連兒子也捨得送了,他如果真的在揚州獃著,恐怕自己想要插進一隻腳去也難。而劉備就更不用說了,這人東奔西逃了一輩子,什麼時候放棄過?
「對,他從襄陽書院已經畢業了,現在是鎮南將軍的書佐。」呂蒙微微一笑,又加了一句:「是小姐向鎮南將軍要求的。」
「要想速戰速決,不僅要擊敗左將軍,還在重創左將軍,至少要打得他幾年之內不敢再東向。」陸遜看了呂蒙一眼,又接著說道:「左將軍將桂陽郡還給曹鎮南之後,要軍械有軍械,要糧有糧,但是他一直不放鎮南將軍一兵一卒入交州,因此他缺的就是人,我們只有吃掉他一半的兵力,番禺城之圍立解。」
「哪裡,伯言聰明人,一點就透,我不過是順口胡說兩句罷了。」呂蒙站起身來,走到陸遜身邊:「伯言,江南很快就沒仗打了,象這樣的機會不多了,你可要抓緊啊。」
胡綜躬身施禮:「多謝將軍成全。」說著,起身倒行了幾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看著伏在面前的胡綜,曹沖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透出一股神秘兮兮的感覺,讓胡綜有些捉摸不著頭腦,心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嘴唇有些發乾。
「都督此話差矣。」陸遜的心裏象是被針扎了一般,聲音冷得象冰一樣,一絲熱氣也無。
呂蒙點了點頭,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抬起頭微笑著看著陸遜。
孫權半信半疑,他把質子孫登送到了長沙郡臨湘城,曹沖很守信,真的將各部調了回去,甚至比原先的防線還要向後,讓孫權喜出望外。接到回報之後,他立刻命令在贛州待命的呂蒙率部快速前進,爭取在大雙臨盆之前,會合陸遜擊敗還盤踞在南海郡的劉備,至少要收回南海郡,不能讓劉備一直呆在自己的身邊。
「你們有什麼資格?」曹沖收回了身子,又將雙手交叉起來,放在小腹前面,平心靜氣的說道,他的氣息綿長,眼皮微微的耷拉著,似乎沒有什麼興趣。
「當年你才十來歲,陸公紀更小一些,以你們兩個還沒成年的孩子,要支撐起吳郡陸家這麼一個大家族,確實不容易。我可以想象得到你吃過多少苦頭,也能體會到你對主公的這種矛盾心情,以你陸家的聲譽,在這種情況下娶了孫家的女兒,對你來說,實在是個不得已的事情。」
陸遜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收了臉上的笑容,湊到案前指著地圖上的番禺城說道:「趙子龍受傷之後已經回蒼梧去養傷了,把關雲長換了過來,又帶過來兩三千人,基本是把幾個郡的兵力已經全部抽空了。番禺城下現在一共有一萬五千人,其中還有一千騎兵,由麋威和關興二人統帥——上次潘玉珪就是在猝不及防的情部下吃了騎兵的虧,損失了兩千多人——劉備率一萬大軍攻城,關羽率四千人守在番禺城北四十里的佛崗,我的兵力不足,不是他的對手,占不住蘿崗,已經退到九蓮山裡了。」
「當然有。」胡綜很堅定地說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孔文舉的小兒尚知這個道理,孫揚州焉會不知。」胡綜微微的笑著,過了片刻,又說道:「孫揚州的夫人剛為他又生了一子,取名孫慮。」
孫權雖然不知道胡綜是如何說服曹沖的,但曹沖的數路人馬都大步向後退了,這是事實。孫權不敢怠慢,他在準備送質的時間里,將會稽的朱然向前移防,同時將丹揚的賀齊部移駐到柴桑,京口的呂范調集了手頭所有的力量,沿江巡邏,加強防範。而在廬陵的大都督呂蒙和他所部的兩萬精銳,卻突然失去了蹤影。
「因為將軍的仁慈,所以我們才有資格。」胡綜環抱著手,忽然笑了:「江東尚有近五萬人馬,雖然比不上將軍的精銳,可是要傾盡全力,和將軍再打個一兩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將軍縱使拿下揚州,只怕到手的也只是一片狼藉。聽聞丞相大人有詩,『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揚州如果打上兩三年惡仗,估計也是如此一番景象。」
想要和諧了他們,貌似有點與虎謀皮。他們低頭,只是一時的策略,喘口氣舔舔傷口罷了。難怪胡綜要特意提醒自己,江東還有五萬大軍。
陸遜愣了一下,送到嘴邊的水杯停住了,瞟了一眼呂蒙,忽然笑了:「都督,你這是考校我還是……」
龐統和張松、法正緩緩從帷帳後走了出來,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臉色很不好的曹沖,三人默默地坐了下來,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悠閑自得的送到嘴邊品了起來。
呂蒙嗯了一聲,還是不說話。
孫權還是有些不放心,他把胡綜叫過來問了又問,胡綜拍著胸脯打包票,鎮南將軍說了,只要一個月之內質子送到,他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你要小心,劉備的大女兒也懷孕了,聽說喜歡吃酸的,估計還有三四個月也就臨盆了,萬一生個兒子,天知道到時候曹沖會不會變主意,因此你加緊時間吧,有把握的也就這段時間,再往後,神仙也算不準。
「他不怕我反悔,白白犧牲了一個兒子?」曹沖笑道。
曹沖答應了。
「什麼條件?」曹沖笑了一聲:「他還有資格和我講條件嗎?」
陸遜看著笑眯眯的呂蒙,忽然笑了:「大都督果然高明。」
「不可。」龐統立刻攔住了,他直起身來,正色說道:「將軍覺得這兩人和劉仲玉、劉季玉、張公祺一樣嗎?」
「他用揚州做質任,確實比送個兒子做質任強多了。」曹沖咬牙切齒說道:「這廝心太狠了,終究還是留不得。」
曹沖覺得很意外,他沒有說話,只是鬆開了手,撐著自己的膝蓋向前傾了傾身子,仔細地打量著抬起頭來的胡綜,目光裡帶著一絲好奇。胡綜迎著他的目光,眼神清澈,不動如山。
五天後,陸遜親自趕到了湞陽,呂蒙一見陸遜,就把他迎入了大帳密談。陸遜對呂蒙出現在桂陽郡內的湞陽並不意外,他一看到呂蒙就笑著拱手道:「大都督用兵真是神出鬼沒啊。」
曹沖一愣,他緩緩的鬆懈了繃緊的身子,退回到安靜的神情,看著胡綜一言不發。胡綜停頓了一下,悄悄的吸了一口氣,又接著伏倒在地,朗聲說道:「請將軍三思。」
「這樣才好呢。」龐統笑道:「胡綜說得對,江東還有五萬精兵,劉備還有兩萬人,這七萬人如果放在江南,天下一統也不過是虛有其表,他們要打,就讓他們打個死去活來吧,對將軍來說卻是好事,對三州的百姓來說,也是件好事,長痛不如短痛,一了百了。」
「你覺得是撤好還是不撤好?」曹沖反問道。
曹沖看著龐統那張嚴肅的臉,一時有些吃驚,他從來沒看過龐統這麼嚴肅的跟他說話的。龐統一直都表現得很有風度,什麼事都信手拈來一般,就算是當年讓劉備從牂柯逃了出來,他也是笑眯眯的,一點慚愧的樣子也沒有,讓人感覺他本來就這麼打算的一樣。象今天這樣板著一著肥肥的醜臉的,在曹沖印象當中是第一次。
「左將軍是什麼人,你明白,我也明白,想來曹鎮南也明白得很。周公瑾當年說他是反覆之人,非池中之物,勸主公不可養虎為患,如今他在鎮南將軍身邊,這些話想來也會對鎮南將軍說的。你以為鎮南將軍會容忍這樣一個人獨佔交州,虎視中原?」呂蒙輕輕地笑道:「你以為我和周公瑾有這麼好的交情,可以輕鬆的從桂陽郡通過?」
曹沖沒有立刻應他,眼珠轉了轉,他笑了:「不知孫揚州有什麼要求,你不妨講一講,我要看看是不是在我能答應的範圍以內。要是超出我的許可權,我也不敢胡亂應允的。」
呂蒙眨了兩下眼睛,細細地想了想:「關雲長雖然只有四千人,可是他離番禺城不過四十里,左將軍隨時都可以救援,我們就算吃掉他,也要面對左將軍的攻擊,只怕兵力優勢並不明顯啊。他們不能損失太多人,我們同樣也不能損失不起。」
「有理。」呂蒙呵呵一笑:「吃哪一部分,怎麼吃?」
這起因在於甘寧。甘寧粗猛好殺,自以為功勞大,打仗牛逼,在江東除了和同樣勇猛的呂蒙關係比較好之外,跟誰都不投脾氣,即使孫皎這樣的孫氏家族的人他也無所謂,因此和孫皎鬧得很不愉快。呂蒙和甘寧關係好,也因此對孫皎有些意見。而孫權這次把孫皎作為呂蒙的副將,就有牽制呂蒙的目的在其中,他本來是想讓呂蒙為右大都督,孫皎為左大都督的,但是呂蒙拒絕了。
呂蒙一笑,伸手扶起陸遜:「伯言,我知道當年你陸家曾經遭受大難,死傷數百口,至今瘡痍未復……」呂蒙剛說了兩句,見陸遜板下了臉,便笑了笑,抬手阻止了正要說話的陸遜:「伯言聽我說完,再反駁不遲。」
陸遜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呂蒙也不著急,坐在案後端著水杯,不時的飲一口水,扯過地圖看了起來。大帳里一時之間安靜得有些嚇人,只有呂蒙喝水發出的聲音和手指在地圖上摩挲時發出了沙沙聲。衛士們聽得帳中如此之靜,都有些意外,不時的偷偷瞄上一眼,看到帳內兩個人直挺挺的坐著,大惑不解。
「哦?」曹衝倒有些意外,這次孫權這麼聰明?別又是玩什麼緩兵之計吧。
陸遜強笑了笑,沒有應他。
「都督,」陸遜過了好久,終於開口說道:「番禺城內儲備充足,再守兩個月沒有問題。以左將軍一萬人攻城,基本沒有勝算。他們打的主意,無非是等城內糧盡,到時候可以不戰而勝罷了。他們得到了鎮南將軍的支援,預支了桂陽郡一年的賦稅,再加上交州諸郡,再打個一年兩年的,也不是問題。」
陸遜的臉抽搐了一下:「孫紹進了鎮南將軍府?」
孫皎是孫靜的第三個兒子,他不喜歡讀書,看著那麼多孫家子弟縱橫沙場,他卻悶在家裡天天子曰詩云,氣得一腦門包,他多次向父親請求出來打仗。孫靜被他催得煩了,只好趁著孫權再一次提出要讓他出來帶兵的時候,把孫皎放了出來。孫權拜孫皎為護軍校尉,跟在他的身邊,隨後的幾次作戰中,孫皎帶著所部衝殺在前,撤退在後,作戰很勇猛,很得孫權的看重。而且這個人有個好處,不貪財,樂善好施。他雖然不好讀書,但是和諸葛瑾這些讀書人的關係處得很好,對手下士卒也很關心,因此頗有好評。
日,夠狠。曹沖暗自罵了一聲,不光是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親生兒子也捨得放棄,不過這也不奇怪了,他前面已經放棄過嫂子和侄兒,放棄過妹子,再放棄一個兒子,也算不上什麼大事,跟獨霸揚州比起來,他似乎還賺住了。
「當然是關雲長這一部分了。」陸遜笑道:「他手中有四千人,打掉他,左將軍只剩下一萬人,面對我優勢兵力,他只有放棄番禺退出南海郡。都督手中有兩萬人,我手中還有三千多人,近四倍于關雲長的兵力,想要吃掉他,應該不難。」
「說吧,你家使君又有什麼話要說?」曹沖輕輕的假咳了一聲,提醒胡綜不要再想了,有什麼就說吧,我沒什麼時間跟你裝神弄鬼的。
「可以把他引到匡浦關來。」陸遜笑道:「我可以從九蓮山出來,直擊匡浦關。匡浦關只有守軍一千人,離番禺城這麼遠,援兵要趕到這裏,可要三四天的時間呢。」
曹沖猛的抬起了眼皮,凜烈的眼神在胡綜的笑臉上一閃而過,殺機在霎那之間迸現:「你是在威脅我?」
「有,不過只有一千人,守將叫郝普。」陸遜笑笑說道:「估計這一千人是防著駐過在桂陽郡的張任部的,應該沒想到都督會出現在這裏。」
現在看孫皎反對他的意見,呂蒙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告訴孫皎,按他指定的路線迅速前進,出了什麼事一概由他承擔。孫皎雖然惱火,但是孫權有命令讓他聽呂蒙指揮,倒也沒敢再說,帶著本部人馬為先鋒,經由曲江縣界,沿著溱水河谷迅速向前挺進。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曲江縣的留守士卒看到了他們,卻沒有人前來阻攔,只有一個使者來問了幾句就走了。至於問的什麼,當然只有呂蒙才知道,他孫皎作為副將,呂蒙不告訴他,他也只有悶在心裡。孫皎到達湞陽后,呂蒙派人送來命令,讓他停下休息,隨後呂蒙帶大軍也趕到了湞陽,他沒有立刻前進,而是派人趕到番禺去打探情況,聯繫陸遜。
「正如伯言所言。」呂蒙點點頭:「主公給了我六個月時間,現在已經只剩下五個半個月了。而我的想法是最多只能用三個月,也就是說,除去回程的半個月,我最多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在交州。」
曹沖沉默了很久,臉色慢慢的由不忍轉為堅定,他對張松說道:「永年,你找個機會對胡偉則表示一下謝意,要小心一點,不要讓人抓到把柄。」
「匡浦關有人守嗎?」呂蒙指著湞陽前面不遠的匡浦關說道。
胡綜抬起頭來笑道:「孫揚州的要求也簡單,請將軍撤回各路人馬,靜觀其變,莫要插手揚州、交州事務。將軍人馬撤回之日,便是質子起程之時。」
呂蒙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眼睛從匡浦關一掃而過,轉向了佛崗,他問了問佛崗周圍的情況,搖搖頭說道:「四十里,太近了,我們一旦和關雲長交手,劉備的一萬大軍隨時可以支援過來,就算步子山從城裡出來攻擊他的背後,我們的損失也不會小。」
英雄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陸遜寒著臉,緊閉著嘴一聲不吭。
「喏。」張松等人一聽,緊張的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陸遜看著他,停了半刻,放下了手下的水杯,躬身施禮:「請都督直言,陸遜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