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沖》第九卷 天下一

第二十五節 布局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二十五節 布局

「你從祖慈明公在漢水之濱的時候,曾與太平道的張角會過面,探討過天下的大勢。」荀彧輕聲說出了一個讓荀惲大吃一驚的事情,他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的荀惲,接著笑道:「你從祖和張角的區別就在於張角付諸行動了,而你從祖卻沒有衝動,不過,我荀家對張角的資助也不少。」
「那荊州、益州的學子,能擋得住那些世家的攻擊嗎?」荀惲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照你這麼說,這皇家才是混亂的根子?」荀惲壓低了聲音,遲疑地說道。
「所以我說,倉舒的根基在底層。」
「別看了,他們都是保護我的,才沒空去理你呢,而且他們也不會離我這麼近,至少在書房以外。」荀彧看著荀惲緊張的樣子笑了笑,接著說道:「我大漢高祖皇帝起自草莽,功臣也是來自民間,本當比秦朝更利於吸收人才,可是,高祖皇帝為了能長久的家天下,剪除功臣,立下白馬之盟,跟著大封同姓王以為藩,結果如何呢?同姓王反得比異姓王更快,大漢江山在高祖皇帝死後不到五十年前,先是呂氏之亂,後有七國之亂,小規模的叛亂更是此起彼伏,每一個姓劉的子孫都覺得自己有資格做天子,都希望有一天能問鼎天下,他們沒有如高祖皇帝之願成為劉家的柱石,卻成為了劉家的江山的不穩定因素,這大概是高祖皇帝所意想不到的。」
「不改朝換代,老劉家……」荀惲咂了咂嘴,心道,老劉家也救不起來啊。
「所以我困惑,我苦惱,因為我找不到出路。」荀彧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似乎吐出了憋在心裏的鬱悶,舒心了許多:「現在,我找到了。」
荀彧頓了頓又說道:「世家再強,他們想要進入荊益,就要接受荊益的規矩,沒有政績,他們就不能升遷,想要憑著一點名聲做官,在別的地方也許行,在倉舒的治下,是萬萬不能的。你知道吧,去年上計結束之後,南陽太守諸葛孔明的政績又是荊州第一,他已經是連續兩年第一,如果今年又是第一,升遷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他的那個兄長,聞名江東的諸葛子瑜連著三年殿後,已經降為縣令了。倒是那個步子山,做了兩年縣令,政績不錯,明年如果還是這麼好的話,穩穩噹噹的會升任太守。嘿嘿,荊益交揚四州的升遷都要張榜公示到各鄉,還有張永年安排的查訪、楊公威帶頭的審計,想要玩虛的以求升遷,恐怕會身敗名裂的。」
「怎麼會這樣?」荀惲倒吸一口涼氣,他一直以為父祖都是忠心為國的人,怎麼還和張角這樣的大叛逆有交往,居然還資助過張角?
「夫子有教無類,打破了教育由貴族子弟把持的局面,培養了更多的人才,這些人大多並沒有貴族的身份,他們無法繼承到爵位、官職,他們要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只有通過讀書,才能進入仕途,而夫子卻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擁有了比君主更多的人才,對那些君主擁有極大的威脅,卻還夢想著恢復周禮,豈不是悖論?周禮是什麼?周禮是上智與下愚不移,政自天子出,貴族諸卿世代輔政,根本沒有給寒家子弟機會。更重要的一條要求便是天子有德,可是周朝八百年,有幾個天子稱得上有德?我大漢四百人,真正有能力有道德做個好君主的,又有幾個?」
「那……怎麼辦?」荀惲一時有些糊塗了,既然說皇權不好,又不換姓,那還能怎麼辦?
「這麼說來,我真有可能外出帶兵了?」荀惲有些興奮起來。
「哦?」荀惲來了興趣,緊跟著問道。
「天子的事情不難,難的是丞相的事情。」荀彧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倉舒手中有半壁江山,雄兵十幾萬,怕的不是天子,而是丞相,丞相一句話,他手中的實力就會化為烏有。所以要說服不是天子,而是丞相,我要讓丞相有信心才行。」
「倉舒搞印刷術,搞印書坊,就是為了打破經學世家對仕途的壟斷?」
「要是他明天來找父親,就是要父親勸天子讓步,真正實行黃老之道,恐怕……天子真的不會同意。」荀惲想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
荀彧撫著鬍鬚微笑著看著荀惲:「長倩,你對為父最近的態度是不是有些奇怪?」
「可是,父親不還是心有朝庭,奮不顧身嗎?」荀惲有些不贊同地說道。
「你是奇怪我們為什麼又變成了擁護天子的人,是吧?」荀彧笑了笑,自說話答道:「因為我們發現,天下亂了,對百姓更沒有好處。連袁家那樣聲望的大族最後都只顧著稱王稱帝,全然沒有顧念天下百姓,就算他們哪一個成了,也未必就比劉家坐江山好。改朝換代,解決不了問題。」荀彧說著,無奈地搖了搖手,一臉的失望和堅決。
荀惲的臉色變了,荀彧這些話都有些大逆不道的感覺了,即使是父子之間的商談,其危險性也不小,他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荀彧,荀彧卻笑道:「無妨,我身邊有倉舒安排的人看著,尋常人等近不了身的。」
荀靖是名聲,虛的,荀爽是學問好。他曾隱於漢水之濱十幾年,不過他在漢水之濱可不是一門心思鑽研書上的死學問,他研究的是治國之道,他當時對漢室已經失去了信心,要不然後來也不會去應董卓的徵辟了。而繼承了他的學問的,就是從伯荀悅。
荀彧看了看外面,夜已經深了,就連侍候的書僮都倚著榻邊打起瞌睡,他指了指參茶說道:「去,給我添一杯新茶來,今天難得有空,我們父子聊一聊,對你以後跟著倉舒做事有好處。」
「那……你和從伯又為何……」荀惲大惑不解,既然荀家對劉家沒什麼忠心可言了,為什麼還要這麼拚命的和曹家做對,還讓妹子這麼為難。
總的說來,荀家不是袁家、楊家那種以某經傳承而至累世高官的高門旺族,他們和那些經學世家有著本質的區別,從這個角度來說,潁川四姓都不是以經學傳世的名門,不知道陳家的陳群何以把自己當成了經學世家,居然要立什麼九品官人法,搞得不倫不類。
荀彧想了想說道:「襄陽學院每年招收那麼多貧窮人家的子弟入學,還派出那麼多學成的學子到縣鄉亭聚教書,這些讀過書、能識字的貧家子弟以後都有機會做官,只要他們夠聰明,就能憑藉著倉舒建立的這個新政體系參与到治國中來,縱使這些人暫時還不能做到三公九卿,但他們有希望,他們能一代代的改善自己的處境是。他們本來無力讀書,讀書也無法作官,而這一切都是倉舒給他們的,他們豈能不感激倉舒?除此之外,倉舒把軍中每年退役的軍官派到各縣鄉亭任武職,數量也不少,這些人做過倉舒的兵,分享了倉舒的榮耀,他們對倉舒的感激比起那些學子來更甚一籌。他們遍布各地,將倉舒的名聲傳遍每一個百姓的耳中,雖然平時看不出來,可是一旦發生戰事,他們就是倉舒隨時可以召集起來的大軍。」
荀惲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有些玩笑的撇了撇嘴:「父親,我看你中了倉舒的毒了,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焉知他不是在監視你。」
荀惲好奇地看著荀彧,向前挪了挪身子。荀彧微笑著看著他,卻沒有直接說他找到了什麼,而是提了一個問題:「你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說秦是虎狼之師,卻能橫掃六國?」
「當然不對,那些不過是浮於表面的生搬硬套,遠不是改朝換代的根本原因。」荀彧笑道:「根本原因是皇家佔據了天下太多的財富和權勢,超過了他們的能力所應得的,引得無數人眼紅,要來爭奪,而歷代天子,除了開國君主和少數雄才大略如孝武皇帝、知民間疾苦如孝宣皇帝那樣的,大部分都是生於深宮之內,長於婦人之手,不知道天下大勢,他們如何有能力來駕馭群臣?自然是要麼倚仗外戚,要麼聽命宦官,最後把天下搞得民不聊生,烽煙四起。本來有能力治理天下的人卻沒有展現自己才華的職位,造福于天下,他們的能幹什麼呢?只有利用『天下唯有德者居之』這個理由,起來反對天子,用武力來奪取本屬於他們的權位,除非天子自覺德能不足,願意禪讓于比自己更有德的人,可是,哪個天子願意這麼干呢?家天下,和德賢治天下,其間的轉換,只有通過流血,流大量的血,才能進行,這就是矛盾所在。」
「是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都是一家一姓的,可以操縱天下人的生死,這麼大的誘惑,如何能讓人不心動,不為之鋌而走險?」荀彧反問道,眼中熠熠生輝:「孝武之前,丞相尚能坐而論道,面折天子,天子還不能為所欲為,尚有人不顧同姓之誼,起兵謀反,只為了那個權位。孝武之後為了加重皇權,獨尊儒術,重內朝而抑外朝,丞相從此淪落為擺設,天子之威,更是重於以前,天下大事裁於一人之口,天下財富聚於一姓之囊,手握生殺大權,卻無須為任何過錯承擔責任,天災人禍,罷三公而免,象孝武皇帝那樣下一道罪己詔還算有些誠意,其後的所謂自罪不過是些虛文罷了。這種不要負任何責任的權勢,又如何能讓人不動心?」
荀惲點了點頭,荀家雖然號稱是荀子的後人,可是長達二百多年的時間里,荀家並沒有出過什麼顯赫的人物,說得難聽點,不過是個土財土罷了。從曾祖荀淑之後,才在陳太丘的相互提攜下,祖父這輩才開始有名當世,稱為荀氏八龍。八龍之中又以老三荀靖荀叔慈和老六荀爽荀慈明最為知名,荀靖有至行,終生不仕,人稱玄行先生,荀爽天生聰明,耽思經書,慶弔不行,征命不應,學問一流,兩人並列,號稱「荀氏八龍,慈明無雙。」許子將評價這弟兄二人為「二人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內潤。」而他的祖父荀緄雖然名列八龍,名聲卻不好,而且因為母親是唐衡的女兒,他雖然名列八龍,但在士人中的名聲並不佳。他們這一支的興旺,是因為父親和幾個叔父的功勞,而其中又以父親跟隨曹家之後上升得更快。
這個消息差點讓荀彧崩潰,難道真是天命,大漢的火真要滅了嗎?他在絕望之中度過了幾個月的時光,真正是心如死灰,也正是這個時候,他才能靜下心來去看襄陽的新政,才能置身事外的思考各種事情,才能最終破繭而出。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隱約發現了曹沖真正的用意。
「這隻是一個方面,其實最關鍵的還是商君變法取消了貴族特權,以軍功取爵,拓寬了取才的途徑,是以秦人才會萬眾一心,勇於公斗,所向無前。各種人才,不管他原先的身份是什麼,只要他作戰勇敢,或者哪怕是種田種得好,也能取得爵位,改善自己的處境。雖然說秦最後以軍功改變自己命運的人還是少部分,但是畢竟打開了以往由貴族把持的仕途,比起那些通過遊說貴人而取得權勢的方式來說,也正加公平可取了些,是以各國人才都象水一樣流向秦國。」荀彧語調低沉的說道,他凝視著晃動的燈火,眼裡閃著光,似乎在那一剎那間,他已經年邁的身體內又充滿了活力。
荀惲沒有時間聽荀彧感慨學術,他越想越后怕,如果真如荀彧所說,曹沖為了打破皇權太重帶來的不良後果,在幾年前就通過劉先向天子進言行黃老之道,為了打破經學世家對學術的壟斷,八年前開始搞印刷術、開書院的話,那也太可怕了。他那時才十三歲,還只是一個丞相府的孩子,所有的名聲不過是個神童而已,他怎麼會想得這麼遠?神童也不能神到這個地步。
「又不是辯論學術,有什麼擋不住的。」荀彧笑笑,「官員主要比的是政績,是對民生的改善,而不是他學問有多好。孔文舉學問好,可是他把北海治理得怎麼樣?他啊,要是遲生十幾年,倒是能做個大儒,在襄陽學院、長安學院做個博古通今的學者。至於做官嗎,他就差得遠了。」
荀彧點點頭:「是的,你要去帶兵,不僅你要去帶兵,你幾個弟弟也要跟著入仕。」他頓了頓說道:「一方面你們入仕、掌兵可以幫倉舒掌控大勢,另一方面,也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防止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掌權,必要的時候,總是實力說話的。」
荀惲掩飾的笑了笑,卻沒有說話,只是好奇地看著荀彧,他是覺得這次荀彧從襄陽回來之後象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為了幫助天子對付曹家不惜讓三伯荀衍縱容田銀、蘇伯起兵,現在倒好,反而幫著曹沖說話,勸天子讓步了。這個反差太大,不能不讓荀惲好奇。
荀惲無奈地搖了搖頭,有些心虛的看了看屋頂,聽荀彧這麼一說,他總覺得自己頭頂有雙眼睛在冷笑著看著自己。
「不錯,皇家是根子,所以換個姓來做皇帝,也不過是在老路上再走一遍罷了。」荀彧點點頭,鄭重地說道:「而這個代價就是,天下大亂,百姓輾轉溝壑,生不如死。勝利者今天奪了別人的江山,遲早也會被人奪了江山,今天欺負了別人的孤兒寡母,遲早自己家的孤兒寡母也會被人欺負。」
「你不用惱怒,倉舒這事是徵求我同意的,如今我已經成了那些世家的眼中釘,要是沒有人暗中護著,恐怕才真是危險呢。」荀彧笑著往四周看了一眼,也有些好奇地說道:「我感到奇怪的是這些人究竟藏在什麼地方,他們八個人,我還是倉舒領過來的時候見過一次,聽倉舒說,他們有四個在我書房的周圍守著,有四個在府外護著,奇怪的是我特地注意過,卻從來沒有發現過他們的蹤跡。嘖嘖,鄧子翼的本事,果然不是常人可想,那些軍中挑出來的斥候,也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喏。」荀惲精神一振,連忙起身,匆匆的出去換了杯新茶來,恭敬的遞到荀彧的面前。荀彧接過來呷了一口冒著熱氣的新茶,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掃了一眼荀惲笑道:「長倩,你想必知道,我荀家不是那種以經學傳家的,你曾祖季和公(荀淑)雖然學問廣博,但是並不好章句,在儒者之中並無甚名聲,不過因為家富資財,為州里稱雄。」
荀惲倒吸了口涼氣,毛骨悚然。
「那父親以為在哪裡?」荀惲跟著問了一句。
荀惲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荀彧,他忽然之間發現,荀彧真的變了,他變得跟倉舒一樣,不再把天子看成一個不可侵犯的神聖存在,而只是一個隨進可以更換的官員,就象他們手下的掾屬一樣。他欲言又止,沒有再說下去,但心裏卻慢慢的放鬆下來。既然荀家和曹沖是一條心,那就不用擔心什麼了,曹沖有足夠的實力,荀家有足夠的名聲,他們聯手,天下有多少不能搞定的事?
「六國……」荀惲脫口而出,隨即一想,父親想聽的大概不是那些俗套虛文,他想了想說道:「六國雖然人口總數比秦多,疆域也比秦大,但是他們力不能往一處使,不僅不互相救援,反而相互掣肘,中了秦的合縱之策,這才被秦一個個的蠶食掉。」
「皇權?」荀惲有些不解。
「皇權只是一個方面。」荀彧笑道:「另一個方面就世家,皇權以一姓壟斷權力,世家以學術壟斷權力,其本質是一樣的。天下如何能安定,如何能繁榮?當然是真正的人才、智者來治國,周為什麼讓位於六國?六國如何敗給秦?都是後者能利用到更多的人才所致。夫子說有教無類,任何人只要自行束脩就可以讀書,就可以入仕,相對於商周的世家九卿不問才德,唯家世為尊的任才方法來說,我大漢的選官制度已經暢通了許多,只要是有才的人,只要你讀過書,都有機會為國效力。可是獨尊儒術之後,經學立於官,本來寬敞的仕途被家法、師法擠得日見逼仄,普通人家一是讀不起書,二是讀了書,你沒有有權勢的師門也無法立足,而那些權貴的子孫,卻能憑藉著家門一步高陞,並且憑著門生的枷鎖,將無數的人捆在自己的身上,師法重於國法,師門大於官門,這就是袁紹、袁術這樣的人敢生妄念的根基。」
「不止是我荀家一個,好多大族都對劉姓江山失去的信心,都在暗底下尋求新路,要不然張角能形成那麼大的氣勢?」荀彧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神情有些落寞。
「庶乎近矣。」荀彧呵呵的笑起來,對瞪大了眼睛的荀惲說道:「其實這對儒家來說,也是好事,任何一種再好的學術,一旦因為利益的關係而故步自封,他離死亡也就不遠了。那些儒生為了保住權勢,不敢越雷池一步,不敢改師門一字,只敢在老師劃過的圈子裡轉,為一字一句的微言大義動輒數十萬言,卻把聖人的原話拋之腦後,更齷齪的是斷章取義,篡改經典以合已意,這樣做學問,焉能不越做越死?夫子說『五百年而大道廢』,大概說的正是這個意思吧。」
荀彧笑著搖了搖頭,建安十三年曹沖病危的時候去過天國這件事還是荀文倩悄悄告訴他的,那時他對曹沖的所作所為極不理解,好幾次對著荀文倩大發雷霆,荀文倩被他逼得無奈,只得向他透露了這個天大的秘密。當時荀彧一下子懵了,女兒不至於騙他,而且從曹沖種種奇思妙想來說,從他醒來之後突然不學自會的技能來說,荀彧雖然不願意,但不得不相信曹沖真的去過天國。去天國是什麼概念?想想歷史上哪些人去過天國就知道。
「呵呵呵……」荀彧笑了笑,不以為然地笑道:「他如果要取我的性命,何必等到現在,當初讓我吐血死了不是更方便?這些年我和他吵過無數次,有幾次甚至指著他的鼻子罵過,他也沒有對我不利,現在又何必下手,這一點你不用多說,我相信他,就象相信你一樣。」
荀彧苦笑了一聲:「這要歸功於光武皇帝砥礪名節,才造就了我大漢有那麼多的仁人志士,為大義奮不顧身。但是光武皇帝引讖緯入經,卻又埋下了野心家們待機而動的理由。天下唯有德者居之,有德者又怎麼可能全部生在皇家呢?這個說法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另外,這也是五德之說帶來的後患,當初光武皇帝用五德之說穩住了漢家的根基,同樣也埋下了隱患,這些年來,到處出現黃龍之說,不就是要應那句火生土的五德之說嗎?」
不過這個事不能和荀惲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既然皇權太誘人是天下大亂的原因之一,何以不把皇權變得不那麼誘人?」荀彧呵呵一笑,得意地看了一眼荀惲,荀惲茫然的搖了搖頭,還是沒搞明白。他想了想,忽然低聲驚叫道:「倉舒請天子行黃老之道,虛其心,實其腹,是不是有駕空天子的意思在其中?」
「難道,五德之說不對?」荀惲沉吟著。
「你總算明白一點了。」荀彧滿意地點點頭:「不過這僅僅是一個方面。」
「在皇權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荀彧搖著頭說道:「超過了天子所能掌控的範圍。」
「直到孝武皇帝施行推恩令,同姓之間的威脅才算是削弱了。可是這並不代表劉家就能坐穩江山,同姓是沒能力了,可是昭宣中興過去才幾十年,大漢的權柄又落入了外戚之手,並最終導致了新莽的篡政。」荀彧長嘆了一口氣,「封建不行,不封建又不行,到底要怎樣才能長治久安呢?天下不安的根源又在哪裡呢?」
荀惲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隨即又是勃然大怒,倉舒居然安排人監視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