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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8章 舊故里,草木深(一)

第1268章 舊故里,草木深(一)

「這裏的風土人情倒是夠淳樸,這麼多年沒見,竟然還這麼親熱,在城市裡真是少見。」和那些淳樸的山民交談一番后,夏小青也是頗為感觸,然後朝林白掃了眼,沒好氣道:「林白,你以前究竟是在這裏做了多少缺德事兒,我看那些老人怎麼都跟防賊一樣防著你?」
但李天元只是笑吟吟的說了一句話:小孩子犯錯,三清道祖都會原諒!更不用說,林白是他的弟子,只要能救了他這個弟子的命,別說是不要臉面,就算是不要命,又算什麼?!
「瞧你那點兒出息,我就開個玩笑罷了,你還真覺得人家現在能看得上咱們村裡那些姑娘啊?」老李頭苦笑著搖搖頭,拈著煙猛抽了口,緩緩道:「你看看他身邊那幾位姑娘,跟仙女兒一樣,這吃慣了白米細面的人,還能回過頭拿著糠菜窩窩頭啃?」
蠱毒祛除之後,這一番大起大落,總算是叫林白心性定了下來。痊癒后,他找到李天元,想讓李天元出手責罰他,但李天元卻沒有動手,只罰林白在廂房門前的青石地板跪了一夜。
那些日子,雖然單從這道觀里簡陋的布置,就能知道有多清苦;但從林白的眼神波動,卻也能看出來,又該是何等的溫暖,但那些日子,卻是再也沒辦法回來了……
「林白小時候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山上,天元大師與其說是他師父,倒不說是亦父亦母。如果那些年沒有他的照拂,恐怕就不會有現在的林白。」望著道觀內的一切,劉蕙芸感慨道。
任是誰都沒想到,林白竟然隨身帶著這破舊道觀的鑰匙。當一行人走進那棟幾乎已經完全荒廢的道觀后,望著周遭的一切,所有人都沉默了,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這麼說來的話,倒是我們劉家虧欠那位大師了。」劉老爺子緩緩點頭,朝林白的背影看了眼,緩緩道:「等等找個機會,把這道觀修繕一番,也算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山間風景依舊,古樹依舊參天,走到半山腰,便能看到在山巔方位有一座破舊的小道觀。斑駁的白牆,漆黑的瓦頂,屋頂因為年久失修,更是長滿了鬱鬱蔥蔥的雜草,寒風吹過,窸窸窣窣響個不停,那模樣說不出的凄清冷寂。
「就是,我剛才也聽見那位老人家好像說要在家裡扯張電網。這得有多防備,才會幹這種事兒啊!」賀嘉爾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道。
雖然李天元調教得極佳,但當時的林白畢竟年紀尚幼,根基未穩。夜路走多了,總有失手的時候。那一次林白招惹上了滇西的蠱苗,被對方在身上下了惡蠱,蠶食血肉精華。
林白聞言苦笑不語,只是低頭沿著山路匆匆趕路不停。越往山裡走,他的表情便越凝重。
但人生就是如此,天道無常,誰也不知道下一秒究竟會發生什麼,人只能活在當下!所以,只能珍惜眼下手裡擁有的,因為你現在所擁有的,很可能就是以後一輩子懷念的!
但就在這時候,道觀內卻是突然傳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那聲音混雜在呼嘯不止的山風中,猶如野獸的低低嗚咽,帶著股說不出的凄清悲涼之感,叫人聞之便覺心傷。到底是多凄楚的離別之苦,才讓這個哪怕天威在前,都不改面色的年輕人,變成這幅模樣?!
這哭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所有人都緩緩向著林白那裡走去。但只有張三瘋雙眼噙淚,沒有挪動分毫,因為他知道林白為什麼會哭泣,因為李天元給他講過那段往事。
「道觀的事兒等有機會讓你們家那小子跟他說說,另外那件事記得把嘴都給我堵死了,話也要爛在肚子里,不要往外露半個字!」老王頭聞言一愣,苦笑著搖搖頭后,意味深長的朝老李頭瞄了眼,緩緩道:「我回去了,得趕緊在牆頭上扯張電網才行!」
劉蕙芸緩緩點頭,實際上這也是她第一次來這座道觀。早年間林白在山學藝的時候,為了防止林白耐不住性子修習相術,也為了防止讓劉蕙芸沾染上因果,所以李天元給她下了禁足令。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讓林白回家看望她。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小王八蛋竟然還真出息了!」望著林白一行人漸漸遠去的背影,老王頭低頭朝手裡捏著的煙瞄了眼,不禁輕輕嘆息。
他這一掉淚,陳白庵和魯燕趙也是緬懷起當年的那些往事,眼淚珠子也啪嗒啪嗒的掉落不停。被這股情緒帶著,場內一時間完全被低低的啜泣聲所籠罩。
涼風陣陣,吹過大槐樹,冬雪覆蓋的枝杈在風中嘩啦作響,恍如塵在地下的秘密。
「幾位弟妹,你們今天可得把林白看得緊些,可別讓他一不留神溜下山,山下這些大姑娘小媳婦兒盼他回來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張三瘋嘿嘿一笑,也是在一旁煽風點火不停。
這舊道觀對林白意味著什麼,從他隨身帶著鑰匙就能看出來!在這座半近荒廢的道觀里,記錄了林白的童年,記錄了她的少年,也是他生命中陪伴在一人身邊最長的日子。
這是林白的哭聲,他的手放在道觀廂房前斑駁的青石地面,兩行清淚順著面頰滴答落地,面上的表情猙獰無比,雙眼更是密布著血絲,嘴角甚至都被咬得有鮮血溢出。
「爸爸,你為什麼哭了,是小景行惹你不高興了?」被幾女抱著的小景行和小利貞,看到這一幕後,不明白為啥爸爸會哭得那麼傷心,眨巴著大眼睛,奶聲奶氣問個不停。
老李頭沉默不言,但不知為何,捏著煙的手指頭卻是顫抖不停,甚至連煙頭燃到煙蒂,燒到了手指頭都恍若未覺,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什麼。沉默良久之後,才嘿然一笑,背著手,緩緩向著村裡走去,嘴裏嘟囔道:「爛在肚子就爛在肚子吧,不過我也得扯張電網才行。」
淚雖未掉,但林白的心中,卻是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傷心!他活了這些年,高興事兒和後悔事兒都幹了不少。但自認為最高興的,就是和李天元待在山上的那幾年;而自認為最後悔的,就是當初不該下山遊歷,沒有多陪李天元一段時間,陪他走完人生最後的一段路……
在這種未名的情緒下,一行人都沉默不語,漫無目的的在舊道觀內逡巡不止,想要從這裏找出林白往昔生活的痕迹,想要找到他們在林白身上錯過的童年和少年。
「慌什麼,這小子既然回來了,我還就不信,那些人能把山上的道觀給拆了!」老李頭嘿嘿一笑,嘴一努向著林白他們乘坐的車輛指了指,緩緩道。
「老首長的外孫,肯定差不了,咱們這些人以前啊,是看走眼了。」老李頭嘿然一笑,神秘兮兮的湊到老李頭耳邊,壓低聲音道:「我看這小子對燕妮兒還有心思,要我說你不妨就成全他們兩個,也好讓他給老首長說說,給你孫子謀個一官半職的,風光風光。」
要知道,當時為了給林白治病,李天元可以說是把能用的面子都用盡了,甚至還拉下臉面,各處裝孫子,這對於心高氣傲的他而言,可說是無比的折磨。這樣的責罰,委實是有些輕了。張三瘋當時在聽聞這件事情之後,也是頗為不解的詢問緣由。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才不幹這種事情。」老王頭聞言勃然色變,朝著地上啐了口唾沫,怒聲怒氣道:「你怎麼不把你們家孫女介紹給那小子,也讓你風光風光?!」
而且錯並不在蠱苗,而在林白。那群蠱苗擒住林白,讓他受了七天惡蠱折磨后,便抬著他上山,丟在山門前。當時的林白,情況可謂是前所未有的糟糕,周身氣血幾乎被吞噬殆盡,為了給林白彌補這股生機,李天元各處求『神』拜『佛』,總算是弄來了治傷的藥物。
如今望著這舊道觀里的一草一木,她彷彿看到了在二十余年前,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道人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手把手的教他讀書習字,教他為人處事的畫面。
「爸爸想師公了。」林白伸手揉了揉眼睛,也不想讓此行一開始就變得這麼傷感,把眼淚吞回肚子之後,笑呵呵的看著張三瘋,道:「師兄你也別哭了,咱們這不是回來了么?」
那是在林白十四歲的時候,十四歲的少年,正是一生最叛逆的時候,即便是林白也不例外。雖然心中對李天元敬重依舊,但不知為何,他心裏總是有那麼股子抵觸情緒。而且那時候的林白,極喜歡招惹是非,甚至還背著李天元偷偷溜下山,去奇門中遊盪。
「這誰說得准,萬一那小子就喜歡啃糠菜窩窩頭呢?」老王頭嘟囔一句,朝林白他們的背影看了眼后,一拍大腿道:「你說咱們怎麼就這麼蠢,居然忘告訴他山上道觀要拆了?」
想到此節,張三瘋也是雙眼微熱,老淚不自主的順著滿是溝壑的面頰淌淌滾落。
「他要是敢下山,我就把他兩條腿給打斷。」寧歡顏一貫彪悍,也不管劉老爺子是不是在旁邊,伸手向著林白比了個剪刀的形狀后,道:「小青姐,嘉爾妹妹,這幾天沒事兒的話,你們陪著我在村子里轉轉,得看看有沒有和林白長得像的小孩子才行。他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咱們可不能像他那樣沒良心,得好好照看照看他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