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無意
程許嗎？
施香被他的話嚇得打了個冷顫，想聽他的話像大蘇那樣避到一旁，胳膊卻被周少瑾抱著動彈不得，只好硬著頭皮道：「我全聽二小姐的。」看周少瑾的目光卻情不自禁地露出些許的哀求。
他不由地表情微斂，眉宇間再也沒有之前的嬉笑玩劣，反而隱隱透露出幾分他這個年紀少有深沉撇了大蘇一眼。
她心裏直打鼓。轉眼卻想到大小姐常對她們說，輸人不輸陣。就算是二小姐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一沒有證人，二沒有證據，難道憑他許大爺三言兩語她們就認了不成？
程許想討個承諾，可望著垂著眼瞼，沉默不語，靜靜地落在她臉龐的髮絲好像都透著柔順的少女，他不禁苦笑。
施香只好低聲道：「二小姐，我就站在前面的那棵柳樹旁，你一叫我我就過來。」
他略露不悅，目光深沉地看了施香一眼。
周少瑾半個身子躲在了施香的身後。
程許這才溫聲對周少瑾道：「周家表妹，我想單獨和你說幾句話，成嗎？」
施香卻沒有這樣的底氣。
敢在小姐面前先開口說話，看樣子這個丫鬟在畹香居必定極有體面。
他表情真摯，憑誰見了都不會懷疑他在說謊。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瞪著他。
自己替她兜著就是了！
程許皺眉。
他們家小姐可是一句話都沒有說，你個小丫鬟說出來的話什麼能算數？
好人？
周少瑾固執地搖頭。
施香覺得自己好像被大小姐看了一眼似的惶恐，轉身就想
就算是這樣，周少瑾也覺得害怕。
他要幹什麼？
「二小姐。」她猶豫片刻之後，低聲地勸著周少瑾道，「您還是聽聽許大爺怎麼說吧？我瞧著許大爺像是真的有話要對您說……」
突然想到了竹林里兩人初次見面的情景。
「你不管聽到了什麼，只要不對人說就沒事——我當時也在竹林里，若是有人懷疑，你只管推說什麼也不知道就是了。我也會幫你作證的。不過，這件事你真的誰也不能說，就是四房的叔祖母，你也不能說，否則會惹禍上身的。」
「不用了！」她的面色冰冷了，「你若沒事，我們就先回去了。我明天一早還要去靜安齋上課呢！不像許大爺，早有功名在身，讀不讀書都不要緊。」雖然選擇了遺忘，可前世的那些怨懟不是說散就能散的，話說到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地刺了程許一句。
她見周少瑾一副獃頭獃腦的樣子，生怕程許改變了主意，忙殷勤地道：「我們家二小姐明白了。許大爺，承您的情，我們家小姐，嗯，還有我，都不會出去亂說的。您若是聽到了什麼流言蜚語，只管來找我們算賬好了。」
這可不是他的本意！
施香雖然也不明白程許說了些什麼，卻不妨礙她聽懂了這其中的厲害關係。
周少瑾卻死死地抱住了施香的胳膊。
程許不由高看了施香一眼。
周少瑾抿著嘴不說話，眼中的警戒之意卻更濃了。
施香則慌
她既不是周家的世仆也不是程家的世仆。她本是金陵人士，五歲的時候家裡沒米下鍋差點餓死，這才被賣到周家的。周家待人向來寬厚，她的父兄偶爾還會來看看她，每次來看她不僅會和她說說家裡的事，還會為她慶幸遇到了好人家，要她惜福，好好地在畹香居當差。而對於他們這些土生土長的金陵人，程家如高山仰止，是個他們所不能想像的龐然大物，本能地心存畏懼。
程許氣得話都說不下去了，索性把心一橫，道：「你是不是聽到了祖母和秦大總管說話？我二叔祖喜歡讀書育人，不喜歡做官。不過那時候我祖父去世了，我父親和二叔都要回鄉守制。朝廷有人好做官。二叔祖沒有辦法才挑起了長房的大樑。等到我父親和二叔重新出仕，我二叔祖就回了翰林院繼續做他的侍讀學士。
自己根本沒有做什麼，程許這小人，為了威脅自己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嚇唬她們。
難道自己前世聽到的都是假的不成？
施香聽了心裏卻打起鼓來。
施香頓時又勇氣倍增，上前一步將周少瑾擋在了自己的身後，故作鎮定地道：「許大爺說些什麼？我們怎麼聽不明白？」
她哪裡還撐得住，失聲道：「許大爺欲意如何？」
程許真想甩手就走，可望著周少瑾雪白的面孔，溫順的眉眼，彷彿一汪水蕩漾在心間，柔到了他的心裏似的，他怎麼也捨不得就這樣走開！
「誰知道二叔祖卻不想再受案牘之苦
他不是聰穎謙遜，被程家上下讚不絕口，被袁氏視為終身依仗的長房長孫，程家未來的當家人嗎？怎麼行事卻如此的輕佻浮夸？
周少瑾不為所動。
「走了！」程許朝著大蘇揚手，轉身大步離開了甬道。
程許非常的意外。
在別人眼裡，程許是個好人？
難道她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事？
可他的表妹也不止周少瑾一個人。若是論血緣，周少瑾還算不上是他的表妹。
不過，他既然來找自己，肯定還有下文。她不知道他的來意，說多了只會露了馬腳被他抓住痛處，不如等他先說明了來意自己再做打算。
給周少瑾開門的那個婆子，就戴了朵繡球花的絹花。
可他遇到的是周少瑾——就算她相信他所說的都是真的，她也不會和他單獨地呆上哪怕是一刻鐘，更何況周少瑾從心底反感這個人，先入為主，根本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這個周家表妹，人長得嬌嬌滴滴像朵花似的惹人憐愛，怎麼脾氣這麼倔強？
周少瑾聞言表情微僵，轉過身來警惕地望著程許。
先前二小姐滿身狼狽地把她叫了去，只說是在竹林里迷了路，其他的卻是一句沒提，現在卻很是緊張……難道真如許大爺所言，二小姐做了些什麼不該做的事？
他想到自己誠意十足地向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周少瑾，道：「我說了些什麼，你不明白，你們家小姐肯定明白。我說的對嗎？周家表妹……」
程許很是後悔。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她直截了當地拒絕了程許的提議，硬邦邦地道，「我事無不可對人言，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
找她們算賬？
最後，他鄭重其事地交待。
周少瑾低下了頭。
施香神色大變，再看周少瑾，臉色白得嚇人，好像立刻就要昏過去了似的。
大蘇一聲不吭地避到了林子里。
程許聽了氣得……簡直不知道怎麼辦好，道：「你以為我想管你的事？要不是看著你是我的表妹……」
周少瑾一句也聽不懂，表情茫然。
她不由地冷笑，道：「我的丫鬟只怕是還由不得長房的許大爺作主！」
「不用。」她把施香的手臂抱得更緊了，「我沒什麼和他說的，他想告訴誰就告訴誰去。我們回畹香居去！」
這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她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後的周少瑾，心裏止不住地發起虛來，色厲內荏地道：「你想怎麼樣？」
周少瑾卻是一點也不想和他單獨呆在一起，更不要說說話了。
程許不禁急起來，道：「周家表妹，我真的沒有惡意——如果我想告訴祖母，就不會跑出來追你，還和你說這些話了。」又道，「你放心，竹林里的事我誰也不會說。可我也有幾句話
「這次因為太子的事，皇上免了很多京官的職務，這其中就有國子監祭酒。我父親覺得我二叔祖不論是資質還是學識、人品，威望都足以擔承此職，就在京里為二叔祖謀划。
「唉！」他只好嘆著氣喊了聲大蘇，道，「你看著點，我有話跟二小姐說。」又對施香道，「你就在旁邊聽著好了。」說罷，面色一沉，道，「不過，若是我和二小姐說的話有第三個人知道了，你就等著被割舌剜眼被賣到山溝里去好了！」
程許沒有作聲，笑望著周少瑾，卻從衣袖裡掏出朵繡球花的絹花來。
施香長透了口氣，雙手合十朝著西邊念了聲「阿彌陀佛」，感慨道：「許大爺真是個好人！」
他不過是想逗逗這位周家表妹，然後趁著氣氛好的時候把之前的過結解開，沒想到卻恰得其反，再次把周家表妹嚇成了這樣一副樣子。
程許可是長房的大爺，豈是那些冒冒失失的小廝管事之流可比。他既然敢找來，肯定是胸有成竹的了。
程許看著她那樣子就像自己養的京巴狗，看不到自己的時候就會茫茫然地四處張望……心軟得彷彿能滴出水來，情不自禁地柔聲問她：「我的話，你可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