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相處
這或許對別人是恩惠，可對出身九如巷的周初瑾來說，卻有些膈應。
父親都對姐姐說了些什麼？
那她們豈不是要單獨面對李氏？
也沒有把莊家當成自己的家嗎？
父親是什麼時候來的？
姐姐已經十八歲了，如果能說服父親讓她和姐姐搬回來住就好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
她頗為詫異地也喊了聲「爹」。
周鎮問周少瑾：「喜歡養花？」
周初瑾看她海棠花般的嬌憨，笑著擰了擰她的鼻子，道：「什麼家裡好？偶爾這樣還行。若是天天這樣，只怕會被縱容的沒個規矩。」
周鎮如大夢初醒似的「哦」了一聲。站直了身子，眼中傷感全無，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的笑意，夏日陽光般開朗的表情。
周少瑾嘻嘻笑，倒頭去睡回籠覺。
「糟糕！」周初瑾忙催著妹妹起床，問服侍的持香：「書房那邊可差了人來問？」
周初瑾這才放下心，打了個哈欠，繼續睡覺。
周鎮卻已把這句話拋到腦後，道：「少瑾，你在這裏玩一會，我有話對你姐姐說。」
周初瑾臉色微紅，心中卻有些不喜，覺得李氏到底是商賈出身，說來說去也就只知道拿些小恩小惠的賄賂人。
余嬤嬤十分高興，煮了種水果茶給她們喝。說這是她母親生前最喜歡喝的，還告訴她們哪些花是她母親留下來的。哪些花是後來重新分的盆，哪些花是從她母親留下來的花樹里架接的，哪些是後來添置的……周少瑾原本就喜歡蒔花弄草的，不僅聽著有
她有些敷衍地笑道：「那可多謝太太了。」
她忙笑道：「好，好。好。我三哥是做這一行的，就是他窯廠里不燒，也能尋到高手，到時候我讓他們拿了花樣子給你挑，一定給你燒套頂好的出嫁瓷，能留給子孫們用。」
周初瑾這才知道，李家原來是江西的首富。李氏是家中最小的女兒，她上面還有四個哥哥。娶得都是商賈之家的女兒，其中大哥最穩重，跟著李父打理著家中的生意，三哥膽子最大，自己在外開了家窯場，專燒青花瓷。還笑道：「……等你們出嫁的時候，我讓我三哥給你們燒一套出嫁瓷。」
周少瑾希望父親晚年能享福。
等老花匠尋了紅紙條來，周少瑾姐妹幫著寫條子。
姐妹倆不慢不緊地梳洗打扮，用了早膳。去給李氏請安。
周初瑾問持香：「太太呢？」
周少瑾既為母親感到開心，又有些心酸。
周少瑾卻不以為意，低聲和姐姐耳語：「說不定人家也正犯愁呢！」
下午。她帶著周初瑾去了庄氏生前打理的暖房，沒想到遇到了余嬤嬤。
周少瑾就走過去看。
周少瑾沒有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和李氏繼續東扯西拉，眼看著話說完了，冷了場，周少瑾眼角的餘光掃過花几上的藤籃，發現裏面放著件做了一半的小兒衣裳，她眼睛一亮，指了藤籃道：「這是太太給弟弟做得衣裳嗎？」
難道母親一開始沒有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
李氏一愣。心裏頓時一暖。
她緊緊地抱住了周初瑾，撒著嬌道：「我不是看著她挺可憐的嗎？我以後肯定再也不理她了！」生怕姐姐生氣。
她忙笑道：「太太，我喜歡粉彩，我能不能讓李家三舅爺給我燒一套一百零八對的彩粉。」
周初瑾進門就一指點在了周少瑾的額頭上，嗔道：「你個小白眼狼，母親好不容易生了你，你卻和那個女人說得火熱，你倒是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啊！」
她朝著姐姐投去求助的目光。
周少瑾天生不是個會應酬的，幾句話下來，她也覺得頗為吃力起來。
難怪程家的老太太都喜歡周少瑾，這孩子。可真是又乖巧又漂亮又貼心。
余嬤嬤忙屈膝蹲身行禮，這才打破了頗此間的沉默。
周少瑾汗顏。
她真的沒什麼感覺……就像家裡多了個客人似的，過幾天就要走了，做為東道，她自然得客客氣氣的。姐姐從小在母親膝前長大，自然沒辦法像她這樣輕易地接受李氏……從這點上來說，姐姐好像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
周初瑾和周少瑾聽了悵然了一陣子，才開始動手寫字條。
周初瑾和周少瑾都非常的驚訝。但還是乖乖地應喏，一個隨著周鎮去了書房，一個在暖房裡等著。
周少瑾連連點頭。
他靠在暖房的門框上，靜靜地看著她們。目光有些傷感，好像通過她們看到了什麼讓他傷心的畫面。
等字貼寫
她在那裡天馬行空的亂想著，周初瑾面如朝霞地走了過來，羞赧地對她道：「爹爹讓你去書房！」
周少瑾聞言眉眼都笑了起來，道：「還是家裡好！」
出嫁瓷，按家資不同從一對至一百零八對不等。特點是每樣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所有的花樣子都寓意著多子多壽或是夫妻和美。
也就是說，她們今天可以睡個懶覺了。
周初瑾也發現了周鎮。
周少瑾嘿嘿地笑，決定等晚上睡覺的時候再問姐姐。
周少瑾笑道：「沒事的時候亂養，沒母親的花養得好。」
周初瑾和周少瑾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沒有。」持香一面手腳麻利地掛起了帳子，一面笑道，「老爺出去了——老爺的幾個同窗知道老爺回來了，把老爺拉出去喝酒去了。」
周初瑾不由皺了皺眉，神色躊躇地朝周少瑾望去。
李氏見周少瑾天真爛漫，周初瑾卻精明厲害，趨利避害的本能讓她不敢和周初瑾再多說什麼，一心一意地和周少瑾搭腔。
雖然知道李氏這胎是女兒，可前世的李氏，做夢都想生個兒子，她並不想自己去捅穿這個美夢。
余嬤嬤感嘆道：「這幾個字還是當年庄太太告訴我的，她怕我把她的花弄混了，就在花盆上貼了這幾個字告訴我認，我從此就再也沒弄錯過。」
第二天早上，周氏姐妹像往日一樣
她好奇地挽住了周初瑾的胳膊。
持香不愧是周初瑾的體己人，笑道：「太太也沒起來。」
這裡是自己的家。
李氏也不是那種沒有眼色的人，恰恰相反，她在家裡雖然是最小的，可母親年事已高。家裡當家的是大嫂，她知道自己就算是出了嫁也要娘家的哥哥嫂嫂撐腰，因而很會看人眼色。
余嬤嬤見周少瑾問得都是些內行話，覺得周少瑾不愧是庄氏的親生女兒，連性子都一樣。說的就更起勁了，領著她去挑了幾盆蘭花，道：「……全是些罕有的品種，等秋風一起就可以陸續開花了。」怕她不知道，還吩咐年過六旬的花匠去尋些紅紙條來，「我寫上一，二，三，四，大小姐和二小姐照著擺放。這幾盆花就可以從仲秋一直開到立春。等花開過了，那邊要是沒有人照顧，二小姐就把花再送過來。等過了立春。我再給二小姐送一批過去。」
怎麼看也不厭。
一天的行船坐轎，讓周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很疲憊了，用過晚膳，就各自回屋歇了。
周少瑾狐疑地望著父親。
周初瑾也看出了妹妹的用意，她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低了頭喝茶。
李氏的臉漲得通紅。
李氏十分的熱情，留了她們姐妹說話。
周初瑾無奈地嘆
周少瑾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爹！」
「那是因為你住在程家的緣故。」周鎮笑道，「你母親剛嫁我的時候也這麼說。後來這裏成了她的家，她的花就越養越好了。」
周初瑾卻怎麼也不肯說，只是催她：「你快去書房，爹爹還在書房裡等著你呢！」
和李氏一起用過午膳，周少瑾和姐姐回了上房。
李氏起身也湊了過去。
原來姐姐是沒有辦法接受別的女人做她們的母親啊！
丈夫不在家，她盤算著正好可以趁機好好地巴結兩個繼女，李氏這才留了姐妹倆說話的，誰知道人沒有巴結上，反而讓人輕瞧了。
周少瑾支肘坐在暖房裡，看著太陽漸漸落下，卻不感覺到寂寞。
「啊！」周初瑾有些傻眼。
李氏聞言果然幸福地笑了起來，聲音都柔了三分，道：「是啊！是件小衣衫。」
等到姐妹倆睜開眼睛，已是紅日當頭。
她根本不記得母親的樣子。
兩個人說起刺繡裁剪來，終於熬到了用午膳的時候。
周初瑾見她和李氏說得火熱，心裏不悅，裝著沒看見。
自己和姐姐遲早要出嫁的，父親的晚年，還得靠李氏照顧。
母親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個名字，還不如姐姐親呢！
周初瑾骨子裡隱隱流露出來的不屑。讓她的心一抽一抽的。
「你們怎麼跑到這裏來了？」他說著，走了進來，愛憐地觸了觸那株母親留下來的惠心蘭的葉片，道，「沒想到這花還長得這麼好？」
周初瑾笑了起來，摟了周少瑾的肩膀，道：「難怪父親說你是個鬼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