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相信
她心中生警。
眼看著廂房裡的人紛紛告辭，周少瑾心裏有些著急起來。
周少瑾一眼望去，三闊廂房後面不時露出高翹的灰色屋檐，可見立雪齋面積不小。
周少瑾恨不得把頭埋到沙子里去。
第二天，施香告訴她：「碧玉說，郭老夫人辰正（注：早上八點）出門，酉正（注：晚上六點）左右回來。二小姐若是想在家裡抄經書，她等會就把筆墨紙硯和經書送過來。」
那戲台那邊怎麼辦？
迎面卻碰到了程許屋裡的丫鬟玉如。
郭老夫人並沒有因為這樣的安慰而舒心，而是道：「我滿意有什麼用啊！要不是怕四郎以後成對怨偶。我早幫他把婚事定下來了。」
她搖了搖頭。把這個念頭拋到了腦後，坦誠地道：「我聽集螢說，您明天要去顧家吃飯。我以為我們給您惹了麻煩，想向您說聲抱歉……」
和程笳形影不離。
施香禁聲。
「是啊！」顧十七姑笑道，「說是郭老先生有些日子沒有看見程四叔了，請程四叔去家裡坐坐。」
原本的寶藍色素麵湖杭直裰換成了花青色淞江三梭細佈道袍；玉石簪子取了下來，烏黑的青絲很隨意地綰了起來，穿了雙青色粗布臉面鞋，看上去既簡潔又舒服大方。
「不是，不是。」周少瑾忙道，「集螢姑娘現在挺好的，您既然這樣安排，想必有您的道理，我不是來給集螢姑娘求情的。」
「您就放心吧！四郎心裏有分寸的。」郭家的老安人笑道，「一定會給
「二表小姐，笳小姐。」她恭謹地給周少瑾和程笳行禮。
實際上周少瑾也感覺到了，可她總覺得那是因為小山叢桂院里沒有女主人，隨從、小廝進入頻繁，丫鬟、媳婦子、婆子們不方便隨意走動的原因。可聽施香這麼一說，她不由留心起來。
周少瑾頓時呆住。
小姑娘家還是經歷的太少，自己不過伸了兩次手，她連他是個怎樣的人都不了解，就開始盲目地相信他！
若是平時，周少瑾也就一個人回去了。可今天見到了下午突然冒出來的玉如，她決定還是和大舅母、姐姐一起回去。
因已是華燈初上，上房台階旁的大樹旁有人在說話。
周少瑾意識到自己聽了不該聽的，忙輕手輕腳地折回了廂房。
不知道另一個人是誰？
不知道這次他有沒有看中的人？
周少瑾道：「上房還有誰？」
他不準備再出門了嗎？
然後她看到玉如走了進來。
程池的聲音卻陡然間如春風撲面般的溫和起來。道：「戲要散場了。快回去吧！小心你姐姐找不到你。」
一個人完全的相信一個人……是容易？還是很難？
周初瑾卻出現在門口：「少瑾，我們要回去了。」
※※※
「沒有，沒有。」周少瑾臉更紅了，道，「還是要道歉的……」怎麼道歉，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可跟了他好幾年的秦子平卻覺得是他拆散了集螢和焦子陽……
周少瑾「哦」了一聲，站起來整了整衣襟，隨懷山出了敞廳。
周少瑾穩妥妥地坐在了太師椅上。
立雪齋和綉綺堂一樣，門扇和窗欞都鑲著透明的玻璃，因而屋裡的光線要比一般廂房明亮。
可她很快就鎮定下來。
程池微微一愣，隨後又笑了起來，道：「結果看到我這個樣子，所以決定不向我道歉了？」
小丫鬟道：「還有郭家的人。」
只要她不跟著玉如走，她還能大庭廣眾之下強拉了自己不成？
她沒有想到是郭老夫人在樹下說話。
周少瑾思忖著，另一個人就開了口：「姻緣天註定。也許四郎的緣份還沒有到呢。等明天他去了我那裡，我會讓他大表哥好好地勸勸他的。他素來敬重他大表哥，他大表哥的話他怎麼也能進聽去一點。」
周少瑾恨不得抱著姐姐親上兩口才好。
她問來收拾東西小丫鬟：「郭老夫人在哪裡？」
如玉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他坐在一張大書案的後面，書案兩旁堆著高高的幾摞賬冊，他面前還攤了一本，右手邊的筆架上還擱著蘸了墨汁的湖筆，而花青色的道袍卻映襯著他的皮膚細膩如瓷。光潔如玉，優雅而雍容，哪裡有一星半點的憂心忡忡或是焦慮不安。
周少瑾挑了個角落坐下，想著剛才郭老夫人的話。
小丫鬟認識她，笑道：「在上房。」
如玉笑著走了過
只是送客的事她幫不上忙。
周少瑾讓施香去回碧玉：「……我今天還是寅初（注：中午一點）過去。讓她別費那個勁了。」
程笳挽著她胳膊嘰嘰喳喳地和她低語：「高惠珠唱得可真好，扮相也標緻。我原來以為他只會唱武生，沒想到他的小生也唱得好。我看最多兩年，長高班就要取代馬家班成為金陵第一了……」
她和施香都長長地吁了口氣。
程池聞言眉角微挑，表情顯得有些狹促，道：「真不是來給集螢求情的？」
池舅舅是大人。掌管著九如巷這麼大一片產業，什麼事沒見過。什麼事沒有經歷過，說句不好聽的話，他走的橋恐怕比自己走過的路還多，就算集螢攪和他的安排，以他的能力，想必也有很好的辦法解決。倒是自己，聽風就是雨，聽集螢說池舅舅因此有麻煩。就尋思著自己是不是來給池舅舅道個歉……不管怎麼說，自己當時和集螢在一起。
立雪齋在敞廳的西北邊，周邊遍植黃楊樹，樹榦虯屈，枝葉繁茂，形態各異，全是有些年頭的古樹。
玉如笑道：「老夫人這邊有些年沒請客了，今天驟然間來了這麼多人，夫人就讓我們過來給長房的搭把手。」
程池哈哈地笑了起來。道：「這件事我會處理的，只要你不和集螢一塊在我背後說我的壞話就行了。」
周少瑾有瞬息的慌張。
周少瑾恍恍惚惚地聽著，問顧十七姑：「聽說池舅舅明天要去郭家做客，是真的嗎？」
相信！
可現在
那就過去避一避吧！
周少瑾早上試著設計了個新的花樣子。下午去了寒碧山房。
那明天自己要不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呢？
周少瑾思忖著，屈膝給程池行了個禮。
施香笑著應了。
程池笑道：「你是來給集螢求情的吧？」
周少瑾這才想起戲台那邊還唱著戲，「哎喲」一聲跳了起來。慌慌張張地對程池說了聲「對不起」，落荒而逃。
袁氏把程許當眼睛珠子似的，就算是調了自己屋裡的丫鬟、媳婦子過來幫忙也不可能會動程許屋裡的人。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程池望著那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不禁微笑著搖了搖頭，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她坐在茶房裡，面帶困惑地歪著小腦袋，聲音甜糯而困惑地問集螢「會不會是那焦子陽有問題」時的情景。
周少瑾面色如緋。
她迫不及待地抱了姐姐的手，笑盈盈地和姐姐回了畹香居。
「弟妹。」周少瑾就聽見郭老夫人道，「這件事我就全指望著你們了。我也不拘對方是什麼出生門第了，只要是四郎他瞧得上眼，我都睜隻眼閉隻眼地讓他娶了回來。大不了我撐著這把老骨頭手把手地教她好了。」
持重的池舅舅……也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嗎？！
廂房裡還有四、五個人坐在一起說話。
看來另一個人是郭家的老安人了。
可她心裏到底有些煩燥，草草用過了壽宴。沔大太太因要幫著袁夫人送客，周初瑾決定留下來等沔大
或者是因為沒有主子在，寒碧山房的氣氛顯得比平時活潑了很多。
懷山在廂房的軟簾前站定，恭敬地稟了一聲，程池說了聲「進來」，懷山才撩了帘子請周少瑾進門。
身影罩籠在大樹的陰影里，只能依稀看出說話的是兩個婦人。
周少瑾趕回寒碧山房的時候，正好戲散場。
好幾次玉如望過來，周少瑾都像沒有看見似的。
周少瑾決定等會讓碧玉幫著問問。
那多麻煩啊！
很快，懷山折了回來。他道：「四老爺請二表小姐到立雪齋說話。」
周少瑾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冒失。
池舅舅為什麼不成親呢？
周少瑾往上房去。
在郭老夫人面前程許都不敢亂來，更何況一個玉如。
周少瑾根本不相信。
她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不落單，不管程許打得什麼主意都沒有用。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周少瑾走進去就發現程池換了衣裳。
程池望著門外被修剪成仙鶴模樣的黃楊樹，面容冷峻。
周少瑾沒有在意，待走近了才聽有人道：「……從前聽別人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我還不覺得。可輪到自己才知道這話說得有道理。早幾年我就應該逼著四郎成親的。現在他大了，就更不會聽我的了。」說著，長長地嘆了口氣。
程池笑道：「你找我什麼事？」
周少瑾送走了顧十七姑。就坐在廂房裡等。
「別胡說。」周少瑾低聲道，「這是在別人的院子里。別人院子里的事，與我們何干？」
她怎麼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