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害怕
周少瑾笑眯眯地點頭。
夕陽從糊著高麗紙的六角棱紋的扇紋上透進來，她頭上簪著的金飾閃爍著寸寸芒光。
她被淚水沖洗過的烏黑眼眸，像黑曜石般的潤澤，被吻過的唇微微紅腫，如盛開的花。
程池轉身，大步流星地朝周少瑾走過去。
程池笑了笑。腳步輕快地出了廳堂。
程池苦笑，慢慢地放開了周少瑾。
這就是他要的結果嗎？
到時候可就不能反悔了。
李氏和周少瑾大老遠的跑過來照顧她做月子，擱在別人都會感激不盡，李氏和周少瑾住在榆樹衚衕是應該的。可要是擱在廖家，肯定有會說嘲笑她們周家根基淺，說的是進京照顧她做月子。卻吃的是廖家的，住的是廖家的。還呼婢喝仆的，不過是出了張嘴而已。
周少瑾垂下了眼瞼，無聲地拒絕著他的提議。
準備告辭。
程池輕嘆著笑搖頭。道：「葯就不要吃了，也別裝病了，看把你繼母嚇得，以後可不能再這樣把自己不當個回事了，知道了嗎？」
周初瑾也覺得她婆婆會趕在端午節前到京城，她這幾天正尋思著把用做庫房的西廂房騰出來給婆婆住。
算了，算了。
兩人請了李氏到廳堂說話。
池舅舅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再不濟，嫁個舉人，他督導著好好地讀幾年書，考個進士就是了。
老練如程池，聽到這樣的話也不由耳根發熱。
暮色漸合。
池舅舅抱著她，她動也不敢動。
周少瑾傻了。
「真是傻丫頭。」程池笑，捧著她的臉，又欺身噙住
池舅舅怎麼能這樣待她？
周少瑾忙不迭地點頭。
粉粉的唇，如花瓣般的細膩芬芳，柔軟嬌嫩，纖柔的身子，如山巒般連綿起伏。
周初瑾和程池都一個不安地站了起來，一個不安地輕輕地清了清喉嚨。而周初瑾更是毫不猶豫地把這件事推到了程池的身上，道：「是池舅舅的意思，他想你們這幾天就搬過去……」
兩人定了四月初六搬家。
她嗚咽地哭了起來。
她知道池舅舅的意思。
程池坐在廳堂里和周初瑾說話：「……官哥應該是五月二十二的百日吧？廖大太太什麼時候到京城？她過來了。廖家的親戚肯定會來拜訪她。到時候太太和少瑾住在這裏恐怕有些不方便。我看不如讓她們般到我那邊去住。我在朝陽門那邊也有個宅子，我搬到朝陽門去。廖家的人過來了，也好看一點。太太如果要照顧你。每天只管轎子來往就是了。你是出了閣的姑娘，在娘家給婆家掙氣，在婆家也要給娘家掙氣才是！」
可她也不想她這樣待自己。
她把程池的意思告訴了李氏。
她不是已經說害怕了嗎？池舅舅為什麼還要這樣待她？
「不許哭！」程池聲音溫柔又有著不容違背的堅毅。
她高高興興地送程池出門。
出家之前，要在家裡做幾年居士，像出嫁人一樣嚴守戒律，等心中無悔之後，才能落髮剃度。
「可我要是喜歡呢？」程池低低地問她，目光彷彿夏日的陽光般炙熱地
程池的心一下子被揪得緊緊的。
程池自嘲地笑了笑，柔聲地問她：「怕不怕？」
周少瑾正站在門口目送他。
※※※
程許的時候，她拚命地掙扎，亂踢亂打。
池舅舅的知道了，從來都不是同意，而是心裏了主張。
「我，我不嫁人。」她望著他，眼底流露出哀求之色，「您答應讓我在家裡做居士的，我會聽話，若是修行不下來了，不做居士了。」
周少瑾慌張地拉住了程池的衣袖。
可見這種事還是得找池舅舅！
「那就麻煩池舅舅了！」她是個果斷的女子，說做就說，立刻就喊了小丫鬟拿了黃曆過來，選了四月初八搬過去。
程池怎麼捨得真的讓她出家！
她怕激怒程池——程池好歹現在只是捧著他的臉，要是他生起氣來，不管不顧地，像剛才那樣把手伸進了她的衣襟里……她羞都羞死了！
「什麼？」周少瑾喃喃地道，沒聽懂他的話。
這就是他給予她的庇護嗎？
這句話說到了周初瑾的心坎上。
她依在門框旁，淚光點點地望著她，神色絕望而又酸楚，如株瀕死的素心蘭。清麗哀婉，卻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立刻站直了身子。露出明麗的笑容來，彷彿在告訴他，我沒事，你走吧。不用擔心……
這可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晚霞滿天，映紅小小的院落。空氣中帶著草木的清香，還有那開得歡快的美人焦。讓他突然生出靜月安好的之感。
她願意在家裡做居士就做居士吧，只要她高興。
「少瑾！」他一把拽過那個柔順的女孩子，把她壓在門扇上。
周少瑾笑了起來。
淚珠兒就斷了線般地落了下來。
程池嘴角慢慢地翹了起來，把周少瑾抱在了懷裡，緊緊的，緊地抱在了懷裡，彷彿要把她鉗進自己的身體里般緊緊地抱在了懷裡。在她的耳邊低語：「我就這麼好？」
等到哪天想嫁人了，再給她好好地說門親事也不遲。
就像烏雲散盡露出臉的太陽，笑得明亮而又燦爛，屋子裡彷彿都亮了幾。
周少瑾瞪大了眼睛。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願意嘗試嘗試，給自己一次機會嗎？」程池低聲地問。
他怎麼會對自己這樣？
程池無奈地把額頭抵在了她的額頭上，溫聲道：「我就這麼好？」
程池直嘆氣。
李氏想著程池這個兩榜進士這麼說，周初瑾也同意了，肯定是對的，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囑咐李嬤嬤把藥方收好了，免得要用的時候卻弄丟了，開始和周初瑾商量著搬去榆錢衚衕的事。
程池的心裏也跟著愉悅起來。
原本只是一個試探的舉動，卻程池不能自拔地沉溺其中，想要更多。
李氏雖然覺得每天坐著轎子過來有些不方便，但能跟親家廖大太太分居兩處很好，笑著答應了。
程池卻道：「四月初八是佛浴日，少瑾多半會去給菩薩敬香。再選個靠前面些的日子好了。」
好到寧願忍受她的輕薄也不敢推開他！
他猛地噙住了她的唇，手順著那尚且青澀卻已玲瓏有致的身子撫去。
自己
她不知道怎麼辦？
唇齒的交融，柔嫩的肌膚，讓他的血脈如岩漿般咕嚕嚕地灼熱，沸騰……直到聽到周少瑾幼獸般細碎的抽泣，他這才清醒過來。
李氏手裡還捏著曹御醫開的方子，憂心忡忡地道：「怎麼又說不用熬藥了？是不是有了什麼變故？老爺那邊，要不要報個信？」
程池卻惦記著李氏手中的方子，道：「剛才忘記跟您說了，曹太醫覺得少瑾只是肝火太旺，沒什麼大礙。是我覺得是葯三分毒，若是能不吃最好不吃。就和大姑奶奶商量著先給少瑾停幾天葯，看看情況再說。」
肯定不能像待程許那樣的待她。
周少瑾在心裏掙扎著，手緊張地絞在了一起。
他望著她柔順的亮澤的青絲，猶豫了片刻，還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我知道了。先在家裡做居士。」
他想起在三支軒時初見她時她的惶恐與不安，想到再次她時她放下手中的筆時的小心翼翼，想到她在船舷邊羞澀的笑容。想到錢塘江灘上那個小鳥般歡快的身影，想到她悔棋時的大言不慚……他猶如看到一朵花。在他的手心裏靜靜地綻放，又悄然即將凋零。
只覺得雨過天晴，什麼都好了。
周少瑾嚇得忙止住了哭泣。
她臉色通紅，赧然地道：「池舅舅，讓您見笑了。」
像程許一樣……
李氏在外面要見程池。
好到她既不喜歡青梅竹馬的程詣也不喜歡青年才俊的宋木！
甚至在他撬動她的唇的時候，她都不敢咬他……還有他手，都快要伸進她
程池卻在門邊站定，笑道：「你別送我了。你繼母身邊的那個李嬤嬤還等院子里給你熬藥呢！」
周少瑾臉上紅。
可還是和程許不一樣。
周少瑾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也不是養不起她。
這傻丫頭，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狠狠地踢他或是死命地打他嗎？他不讓她哭。她就真的忍著不哭了！
他的身體又開始叫囂。
程池長長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我知道。」
少年解元雖然不常見，可少年進士也不是沒有的。
怎麼辦？
程池忍不住回頭。
怕她不知道出家人的清苦，堅持不下來。
好到她不給宋木一點的機會！
她不要池舅舅變成這個樣子，她要池舅舅像從前一樣，彷彿不耐煩卻包容地調侃她，好像很生氣卻忍讓地嘲諷她，聽她說話，和她說笑……她不想和池舅舅變成這個樣子。
言下之意，周家不是那寒門小戶。就算是太太、妹妹過來照顧她，也是住著自家的宅子。吃著自家的飯，不會沾他廖家的分毫。
程池面色平靜，道：「你的親事是我大哥做得媒，若說是見笑，那也是我大哥的錯。這樣的話就不要說了。我看就這幾天你選個日子，讓太太和少瑾搬過去。我尋思著廖大太太會趕到京城來過端午節。既然已經決定搬過去了，就免得和廖大太太碰到了。」
風從他耳邊吹過，血脈如擂鼓般咚咚作響。
周初瑾不禁笑了起來，道：「難怪少瑾最喜歡池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