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舊事
程池決定過幾天帶趟金陵城。著南屏好好地去祭拜祭拜拜秦子寧，把自己一直藏在心裏的話對秦子寧說出來，他和南屏都和往事告別，重新開始新生活。
不然他也不會一身勁裝出現在驛站了，不然他也不會箭如流星了，不然他也不會和蕭鎮海認識了……
「二房的老祖宗不同意。
「我們家老祖宗卻是個心思單純，覺得再好的生意也不如人命貴重，勸二房的老祖宗結束七星堂的生意。
「二房的老祖宗上次忘記了江湖上是講拳頭的，這次則忘記了江湖上是講傳承的——秦總管的父親雖然武藝高強，名義上卻只是程家的一個僕從，試問有誰會服從一個僕從的管束？」
周少瑾猜他是去祭拜秦子寧。
「那個時候，二房的老祖宗帶著家祖在外做官，二叔祖在家裡刻苦攻讀，閑暇之餘指點家裡的孩子讀書字；勵叔祖掌管家中庶務，生意興隆。兩房之間猶如一房。日子過得親親熱熱，紅紅火火。重振家聲彷彿就在眼前了。」
「兩人為此不歡而散。
周少瑾溫柔地望著程池，輕聲安慰他：「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心裏又十分的羞澀，覺得到樣未免太大胆了。
她有些不敢想。
周少瑾沒有說話。
他沉聲道：「建隆十六年六月，也就是勵叔父去世的第十年，七星堂在崖山祭拜制公之時，廣東花家首先發難，質問秦總管的父親的資格，覺得程家派秦總管的父親代管七星堂是對他們這些七星堂長老的侮蔑
至德七年，她才一歲，可池舅舅已經開始掌管家業了……
有時候，把兩個人綁在一起的不僅僅是利益，還有秘密。
而現在。掌管七星堂的，應該就是池舅舅了！
她溫聲道：「要把南屏接過來嗎？換個地方，她的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周少瑾乖乖地坐在他的身邊，任他握著自己的手。
那自己和池舅舅……會不會也能過得稱心如意，平安順遂呢？
「這個時候，只有拳頭才是道理。
「二房的老祖宗白髮人送黑白人，望著年幼的沂從兄。二房的老祖宗悲傷得不能自己。
「秦總管的父親知道他們只是以此為借口，想出反七堂星。
「可他知道的太晚了。
那些人可是秦子平和秦子安的叔伯兄弟！
程池神色都黯淡下來，低聲道：「崖山之事雖然以程家勝利告終，可程家也元氣大傷，無力鎮壓力位長老。等到我掌管七星堂的時候，七星堂的幾個所謂的大當家均已成為影響一方的巨擘，又怎麼可能聽我的指使？而我那時雖然學會列公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套武學。臨陣經驗卻很少。在番禺被人圍攻的時候。秦子寧為我斷後，丟了性命。」他停頓了片刻，又道。「他是秦總管的長孫！」
周初瑾嘴角翕翕，不知道說什麼好。
程池陡然間控制不住地眼眶有些濕潤。
可她認識的池舅舅，是個會審時度勢、果敢取捨之人，又怎麼會留戀這些於他連雞脅都算不上的
她的手不禁輕輕地覆在了他的手上。
「直到至德七年，我十四歲，掌管七星堂……」
「沒多久，列公去世了。
周少瑾聞言氣得不得了，想到這些人都是程池的長輩，她氣鼓喜對憋了半晌才憋出了一句「鳩佔鵲巢」的話來。
「次年，秦總管的祖父也去世了，秦總管的父親做了九如巷的總管。
周少瑾想到親切友好的秦子平，面冷心熱的秦子安，眼睛都要落下來了。
程池笑道：「用販私鹽的錢子補充國庫，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制公成立七星堂本就是臨時的無奈之舉，又怎麼會大肆宣揚？
程池說著，撇了撇嘴：「可惜好景不長！壬子年，也就是建隆六年的夏天，二房的大老爺程沂剛過完三歲的生日，勵叔祖去淮安拿鹽引，因夾帶著私鹽，船吃重，在路過淮安巡檢司的時候被漕幫的人壞了事，雙方起了爭執，械鬥的時候他被漕幫的人殺死。」
他溫和地微笑著。道：「我沒事！事情像你說的，都會好起來。」
既然如此，為何不趁機散了七星堂呢？
周少瑾想想就覺得心痛。
她想到了南屏的未婚夫。也就是秦子平和秦子安的哥哥，不由道：「那秦子平……」
「崖山事件之後，二房的老祖宗和秦總管的父親都覺得形勢對程家不利，怕他們知道了程家的底細之後找上門來，甚至利用朝廷的力量打擊報復程家。
程勵的死，是程列的貪婪種下的因。
「等到列公執掌七星堂的時候，
躊躇中，程池的情緒已恢復了平靜。
這是不是就他前世離家出走的原因呢？
「丟了獨子的性命。」
周少瑾頷首。
「我們家老祖宗就更不在乎那些身外，家中收益如何，他老人家是從來不過問的。二房分長房多少，長房就得多少。
周少瑾聽著莫名的臉色一紅。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從來也不提秦子寧。甚至任由南屏就這樣呆在自己的屋裡，好像秦子寧沒有死。不過是出去幫他辦事去了，很快就會回來了……原來，那些說不出口的傷痛已經在心口結痂、腐爛……
程池看了她一眼，眼角隱隱有些血絲。
程池聽了不由微微地笑，摸了摸她的頭，繼續道：「我們家老祖宗壓根不知道七星堂是幹什麼，何況還是長輩的決定，自然點頭不迭。秦總管的祖父卻是長長地鬆了口氣，誇我們家老祖宗做得對。
「這十幾年裡，七星堂內鬥不止，已從江湖無可爭議的霸主淪落排名前五的江湖門派。
她很想站起來抱一抱池舅舅。給她一點安慰。
「所以二房的老祖宗決定讓秦總管的父親代表程家暫時接管七星堂的時候，我們家老祖宗保持了沉默。」
這種痛苦恐怕不知道會不會
忙轉移了思緒，止不住好奇地問：「池舅舅，是二房的老祖宗選中了您掌管七星堂嗎？怎麼會選中您？老太爺和老夫人怎麼會同意？九如巷的人都說您小時候是在京城長大的，您是在京城裡悄悄地跟著誰習武嗎？」
周少瑾在心裏思忖，又覺得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簡單。覺得應該聽程池繼續說下去才是。
就算是天縱奇才，習武這件事只可能比別人快，卻不可能一蹴而就。不然秦家也不會幫程家掌管七星堂二十幾年了。
說到這裏，程池神色突然變得冷峻起來。
程池輕輕地捏了捏周少瑾的手，溫聲道：「我到時候問問她。她若是願意來，我就把她帶過來，和你做個伴。若是不願意來，就讓她住到秦家去——她既然想秦家的人，那就隨她的心意好。人活在這世上短短几十年，轉瞬即逝，還是盡量地讓自己活得痛快一點吧！」
「出了什麼事？」周少瑾沒能忍住，脫口而出。
池舅舅心裏肯定有很多的怨言，而這些怨言卻無法宣之於口。
周少瑾卻給感覺到他身子的僵硬。
他抿著嘴，沒有作聲。
他對周少瑾道：「我陪你過完了浴佛節，就回趟金陵城。」
池舅舅那時候肯定很傷心。
「他帶著自己的兩個侄兒和六個侄孫和那些人鏖戰一天一夜，最終雖然壓制住了七星堂的那些人，卻死了兩個侄兒四個侄孫。」
「又一年，家祖金榜題名考中了庶吉士。
在程池說到程列讓程勵接管
佛祖說得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二叔祖從杏林衚衕搬到了雙榆衚衕，秦總管的父親也在金陵城詐死到了京城定居，兩個人一個教我讀書寫字，一個叫我內功武技，說我是在京城長大的也對，至少我十四歲之前都呆在京城。」
少瑾不僅溫溫柔柔的，而且特別的懂事。
「我們家老祖宗得了秦總管父親的提示這才知道，原來七星堂每年都可以為程家帶來不菲的收益。二房的老祖宗能這麼快地在朝中站穩腳，除了制公名在外，與他有銀子打上下的點不無關係。」
難怪別人說女兒是小棉襖。
池程朝著她微微地笑了笑，反手把她的手攥在了掌心。輕聲道：「江湖人講義氣。重傳承，可也是個用拳頭說話的地方。二房的老祖宗這才知道，原來想掌管七星堂。不僅要有出身，還得要有拳頭。
周少瑾的心也跟著緊緊地提了起來。
程池道：「之後秦總管的父親又勉強支持了十幾年，最終在舊疾的折磨之下病逝了。
「而那個時候家祖在朝中做官。二叔祖沒有習過武，三房與長房二房有仇。四房又是個病秧子，五房頑劣不堪，家父和家叔已是少年秀才，二叔祖家的汾叔父年紀還太小，我還沒有出世……算一算，程家居然沒有一個能接手七星堂的。」他不無諷刺地道，「當然，就算程家有人能接手七星堂，如果這個人選二房的老祖宗覺得不滿意，程家恐怕還是沒有人能接管七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