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抉擇
她憑什麼就要任她們搓扁搓圓的！
百合香的香爐熏得她有些頭痛。
她想到周初瑾抱著官哥的樣子。
老夫人說的話實際上很有道理。
外面恢復了寂靜。
這讓她很不自在。
是選擇離開四郎還是選擇繼續跟著四郎呢？
周少瑾有些急切地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我知道！」周少瑾柔柔地道，「可我還是想試試——這件事，又不是池舅舅一個人的錯。」她垂下了眼瞼，「如果我拒絕池舅舅，池舅舅又怎麼可能走到這個地步。既然我也有錯，就應該和池舅舅一起才是……不管以後遇到怎樣的困難，我都想和池舅舅一起……」
周初瑾笑盈盈地示意妹妹坐到她身邊來。
但她的到來還是引起來大家的注意。
周少瑾道：「麻煩你悄悄地去叫了跟我進府的商嬤嬤過來。我有急事找她。」
外面傳來小丫鬟的聲音：「還沒有找到二表小姐？」
外面傳來小丫鬟的小心翼翼的喊聲：「二表小姐！二表小姐！」
周少瑾藏在衣袖裡的手已緊緊地攥成了拳，可她的笑容卻依舊恬靜而溫婉。
周少瑾不知道自己在官房到底站了多久，直到一陣風吹過來，吹得她身子骨涼颼颼的，她這才回過神來，慢慢地蹲在了官房的門扇邊，雙手緊緊地抱住了自己。
她們很是不解。
前世她做錯了，今生難道還繼續錯下去不成？
很久之前，她求而不得的時候，就曾經這樣想過。
榆錢衚衕是池舅舅送給她的，保定府的父親雖然待她親，知道她喜歡上了池
商嬤嬤看著她略有些紅腫的眼睛，嚇了一大跳。
就算是丟臉，也不能在這種場合丟了臉！
想到郭老夫人說的那些話，心裏就生出一股氣惱來。
她說著，跪在了郭老夫的面前，認真地道：「老夫人，求您成全我！」
小丫鬟笑著應「是」，退了下去。
郭老夫人深深地凝視了她幾息，轉身出了花廳。
家裡的丫鬟會稱她為「二小姐」，只有程府的丫鬟會稱她為「二表小姐」。
那樣的日子她都能守得住，有了池舅舅美好的回憶，她憑什麼就守不住？
「試試！」郭老夫人停下了腳步，望著她目光更加尖銳，「真是孩子話！被殺了的人還能活過來嗎？被世人唾棄的人還能堂堂正正地做人嗎？試試！你可知道試試的後果會怎樣……」
她想到前世在大興的田莊那寂寥漫長而又麻木的日子。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周少瑾卻已是顧不得那許多。
這麼快就在了決定嗎？
女子在別人家做客，保不定會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比如說突然來了月事。染在了衣裳上之類的……那小丫鬟不疑有它，忙去喊了商嬤嬤過來。
她不能放棄池舅舅。
她掏出帕子擦著臉。
可她知道。如果她真的嫁給了程池，不。如果她和程池的情愫被人知道，她將會面前對比郭老夫人銳利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的目光……她不能退縮。
周少瑾心裏直打鼓，手腳民有點虛軟。
池舅舅待她那麼的好，是她放在心
她不能再去打擾姐姐了，姐姐好不容易才過上平安安逸的日子。
前世，郭老夫人也是這樣居高臨下看她，好像她就是個沒用的人。
在袁氏責罵她的時候，在九如巷的僕婦都對著她指指點點的時候……她痛恨著程許……那個時候只有滔天的恨意……此時想來，恐怕更多的是對他拋下自己獨自一個人承受的仇怨……
周少瑾又徐徐地坐在了美人靠上。
方萱「哦」了一聲，忍不住看了周少瑾一眼，這才離開。
方萱已不悅地皺了皺眉。
但哪裡是她的家呢？
周少瑾選擇了先開口。
周少瑾淡然處之，笑盈盈地走到了周初瑾的身邊，低低地和她說了幾句話。就起身朝郭老夫人走過去。
眼淚慢慢地落下來，滴在青色的石磚上，泅成了一團小小的水洇。
周少瑾不服氣。
念頭閃過，她腦子裡「轟」地一聲，如驚雷響起。
這麼走出去，大家肯定都會知道她哭過了吧？
還有袁氏。總覺得她丟了袁氏的臉似的。
周少瑾腦子裡一片空氣，一直任她們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的，真到商嬤嬤低聲提醒她好了，她這才深深地吸了口氣，在官房外面抄手游廊的美人靠上坐下，望著鬱鬱蔥蔥的黃楊樹仔細地思量起郭老夫人的話。
周少瑾的眼睛還有些紅，若是留心，不難發現她哭過了的。可她的神態卻安嫻而
人果然是慾壑難填！
周少瑾捋了捋手中的帕子，整了整鬢角。然後站了起來。對站在不遠處擔憂地望著她的商嬤嬤和春晚笑道：「走吧，我們去花廳，別讓她們等著我！」
周少瑾傻傻地望著青石磚上的水洇。
周少瑾這才從槅間里走了出來。
周少瑾這才感覺到自己滿臉都是淚水。
正如郭老夫人說的，池舅舅為了她，甚至慫恿著袁氏分宗。
「老夫人。」她在羅漢床前停步，任由方萱困惑審視著她，「我有事想單獨和你說說……」
郭老夫人心中暗暗驚訝。
兩個唱堂會伶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茫然地停了下來。
菩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就是就讓稀里糊塗地繼續走前世的老路不成！
心漸漸明凈起來。
她一退縮，她和池舅舅就完了！
她笑著由方萱扶著站了起來。
郭老夫人微微地笑，目光卻格外銳利。
她快步進了花廳。
郭老夫人不知道她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她想到程池溫文的笑容，溫暖的懷抱，還有低聲哄她時臉上的溫柔……她的心就痛得不能自己，猛地站了起來。
堂會正唱到要緊處。
說來說去，不過是覺得她軟弱可欺罷了。
不，不，不！
「我沒事！」周少瑾答道，聲音有些嗡，「我肚子有點痛！馬上就回去了。」
把這些都拋開，回家去。
哪怕是以後會被人指責、為難、辱罵，她也要和池舅舅在一起。
並不是空穴來風，也不是輕
而且是決不對退縮。
方萱急急地跟上前。
郭老夫人卻笑道：「你去聽戲吧！有事我會喊丫鬟的。」
如果這件事被袁氏知曉了，池舅舅以後還怎麼抬頭做人！
郭老夫人沒有吭聲。
周少瑾也不和她客氣了。道：「你快想想辦法，別人看出來我哭過。」
眾目睽睽，周少瑾成為眾人的焦點。
周少瑾下意識地就躲到了放馬桶的槅間里。
郭老夫人卻是微微一愣。
她想回家。
前世的她，不就曾經經歷過這樣的事嗎？
不行！
周少瑾隱隱感覺到，自己可能就活不成了！
剛才答應的小丫鬟回道：「奴婢竹雨。就守在門外呢！」
在這個世上，沒有誰在她的心裏比得上池舅舅。
她道：「老夫人，您剛才說過的話我都仔細地想過了，您說得沒錯……」她是喜歡上了池舅！周少瑾臉色微紅。這樣的話，她可沒臉在郭老夫人面前說。「但我還是想試試！」
剛才還像快要凋零的花一樣枯萎的二小姐。怎麼陡然間容光煥發，像打了場勝仗的將軍似的驕傲而又矜持呢？
她想和她在一起。
兩人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
如果一副漂亮卻平庸的仕女圖。突然被高明的畫師點了睛，突然有靈魂。
周少瑾絞著手中的帕子。
有時候想像是一回事，真正面對了又是另一回來。
但她還是保持了自己的笑容。
周少瑾像從前那樣虛扶了郭老夫人，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兩人不緊不慢地往院中的大槐樹走去。
周少瑾略略拔高了些聲音，道：
就算是哭，也不能在這時候哭！
郭老夫人笑道：「沒事，沒事，你們繼續唱。少瑾有話跟我說。」
可如果池舅舅被所有的人唾罵、指責，她卻懦弱地放棄了。只留下他一個人面對世人的責難……如同背叛……這恐怕比世人的唾罵指責更讓池舅舅傷心吧？
她若是真嫁到程家去，怎樣面對程嘉善就是難題，一個不小心，程嘉善說不會以為是池舅舅搶了自己……畢竟池舅舅之前對她很好，她和池舅舅若是沒有什麼，大家也就不往這上面去想了，一旦她嫁給池舅舅，就是沒有的事都能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何況真有的事！
只要他的一縷溫柔，只要他的一瞬回顧……怎麼得到了，反而忘了原本的堅持呢？
去找姐姐？
郭老夫人心中凜然。
可她若是就這樣聽郭老夫人的話放棄了？
可就算這樣，她還是覺得冷。
但萬一……池舅舅後悔了呢？
她一無是處，既不能幫池舅舅有所建樹，又不能幫池舅舅應酬親眷，時間一長，池舅舅要是後悔了怎麼辦？
不是因為池舅舅的變心，而是她自己，實在是生無可戀。
商嬤嬤原就是人精里的人精，在官房門就塞了那小丫鬟幾個銅錢把人打發走了，這才低聲喊著「二小姐」。道：「外面沒人了！」
商嬤嬤連聲應諾，想著還好這裡是官房，有涼水。就沁了帕子讓她敷著眼睛，自己又去叫了春晚過來，兩人不聲不響地幫她重新凈了臉。梳了頭，敷了淡淡的妝。除了眼睛有些紅，倒看不來是哭過的了。
眾人均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