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周歲
不知道為什麼，閔葭莫名地就鬆了口氣。
韞哥兒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點了點頭。目光亮晶晶地轉移到擺放在書案上的那些物什去上。
韞哥兒辣得「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兵部侍郎兼兩廣總督洪繡的兒媳婦，也就是九如巷二房洪大太太的侄媳婦。
周少瑾正要上前去摸韞哥兒。韞哥兒又丟了算盤抓起了面前的用大紅金絲線纏著的墨條。
有了事做，彷彿一眼轉的功夫就到了吉時，韞哥兒馬上要在大廳里抓周了。
女眷中就有人說起自己孩子小時候抓周的事：「……抓了支筆。如今長大了，別的不成，書倒念得好。」
韞哥兒已一把將蔥塞進了嘴裏。
好在是她馬上就要走了。
周歲禮杏林衚衕那邊早就送過來了。
韞哥兒望著陌生的集螢，困惑地朝著她身後喊了一聲「爹爹」。
他有點害羞地躲在周少瑾的懷裡往外瞅。
猝不及防間，周少瑾根本沒能攔住。
住在後院的閔葭知道了暗暗冷笑。
他們在花廳坐了一會，花廳幾乎就坐滿了人。
袁氏果然不再多問。
韞哥兒高興起來，咯咯地笑。有些不穩地走到了書案的正中，然後一屁股坐了下來。左右看了半天，拿了魚袋。
周少瑾看得心都酥了。
袁三太太此時眼眶才有點濕潤，道：「借老夫人的吉言，我就等著。」
兩位太太她都認識，大太太代表袁家出來交際應酬一點也不稀奇，奇怪的是三太太，自從袁家三老爺在外面養外室的事鬧開之後，三太太有好些日子沒有出過門了，
一個穿著石榴紅褙子，石青色馬面裙的花信少婦由隨轎的婆子扶了下來。
袁大太太笑道：「洪大人和小程大人如今是同僚了吧？」
閔葭嫁進來后對周少瑾一直都冷冷淡淡的，周少瑾想不通她為什麼突然會轉變態度。但閔葭既然態度友善，周少瑾也不會端著。
程池帶著來觀禮的男賓進來。
小小的人兒穿了件喜慶的大紅衣裳，戴著金燦燦的赤金項圈掛著長命鎖。頭髮烏黑亮澤，皮膚白皙潔凈，一又大眼睛烏溜溜的像黑葡萄似的，長長的睫毛又密又翹，像把小扇子似的，看得滿屋的女眷都稱讚韞哥兒長得好看。
有了這層親戚關係，說起話來也就比旁人都要親熱。
袁大太太道：「嘉善什麼時候出京？他舅舅想在家裡擺上一桌，給嘉善送行。我看明天就是好日子，明天怎樣？」
韞哥兒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人。
門外風吹青竹，哪裡有程池的影子。
這個毛病若是不改，以後還有鬧笑話的時候。
周少瑾倒覺得無所謂。
程池笑著招呼大家去花廳或是前院吃飯。
這個時候把孩子抱了起來，抓周就結束了，這也就是最後的預示了。
來的客人還不少。
「程子川？！」集螢花容失色，一躍而起，躲到了周少瑾的身後。
這就算是閔葭單獨送給韞哥兒的了。
閔葭瞧著很面生，袁氏和袁大太太也滿頭霧水。顯然不認識。到是袁三
這又不是什麼好事！
韞哥兒卻丟了手中的魚袋和桃木劍抓起不遠處的算盤。
周少瑾抱著韞哥兒走了出來。
就有人湊趣：「好了，好了。我們韞哥兒以後是個讀書人。」
韞哥兒卻丟了金絲線，麻溜地我抓到了一旁，抓起了一把蔥。
她下轎的時候就碰到了袁家的大太太和三太太。
袁別雲比程池還早一科中進士，還考取過庶吉士在禮部觀過政，只是三年的庶吉士還沒有完他就忍不住辭了官四處雲遊去了，本朝自立國起。他還是第一人。
大家少不得又是一陣寒暄。
郭老夫人直笑。
程池走過來喜愛地摸了摸他的頭，道：「拿件你喜歡的東西給爹爹。」
她趁著周少瑾送她們出門的時候把裝著木牌的匣子遞給了周少瑾，笑道：「這是從前我去靈隱寺求的，開過光，送給韞哥兒戴著玩。」
算盤代表商賈。
宋夫人笑道：「哎喲。還是文武雙全的。」
她笑著向閔葭道了謝。
閔葭在心裏嘀咕著，卻不敢流露半點異樣，跟著袁氏的身後笑盈盈地上前給兩位袁太太行禮。
郭老夫人沒有問袁別雲的事，卻拉了袁太太的手道：「你這孩子從小就穩沉。別雲要不是娶了你，誰和他也過不下去。你是個有後福的。」
眾人俱是一愣。
花廳這邊坐著的太太和奶奶們幾乎都跟了過去，倒是書房和汀香院的老一輩只到了郭老夫人和彭城夫
周少瑾抿了嘴笑，準備把韞哥兒抱起來。
眾人既然要在京城的官宦之家行走，首先就要弄清楚誰是誰。
所以大家才鬆了口氣吧！
蔥，代表聰明的意思。
說話著，宋夫人帶著出嫁的宋大小姐過來了。
閔葭無意和她多說什麼，笑著敷衍她道：「韞哥兒周歲了，我恭喜了四嬸嬸幾句。」
幾個人契闊了兩句，就結伴進了二門。
袁三太太從前聽別人這樣問還有些尷尬，隨著袁別雲隔三岔五地出點事，袁三太太已不把這些當個事了。她笑道：「像個孩子似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長大。」
袁氏看著一口氣堵在胸口進也進不得，出也出不得，臉羞得通紅。
袁氏坐在旁邊和平日里來往密切的人說著話。
兩位袁太太是袁氏的堂嫂。也就是閔葭的堂舅母。
周少瑾沒有辦法，只好讓他捏著。
等到閔葭出了汀香院，已是日上三竿了。
說到她能隨著程許去綿竹，還要謝謝老夫人。若不是她老人家開口，就算她拿了子嗣的事做借口，只怕袁氏也沒有這麼容易就答應。
閔葭見邱氏帶著謝氏在那裡幫著周少瑾招待來客，想了想，也跟了過去。
袁氏道：「你和周氏說什麼呢？」
韞哥兒大眼含淚地點頭。
眾人一陣鬨笑。
禮賓見狀忙笑道：「我們的壽星翁今天抓了蔥，這是說我們的韞哥兒非常的聰明，以後做什麼事都好啊！」
樊劉氏說，她小時候還抓了支筆，結果她也沒有多少學問。
袁氏不由得心裏發寒，自我調節了好一會才
大廳里的氣氛一變。
周少瑾輕柔地撫著他的背，低聲地哄著他：「沒事。沒事。大家看到韞哥兒漂亮又聽話。都很喜歡，所以才圍著你看的。你等會到那長案去拿件你喜歡的東西給娘就成了。娘帶你去找祖母吃好吃的。好不好？」
有人靠在門邊擊掌。
這樣的解釋也不錯了。
洪大太太連忙點頭，笑道：「可不是。我們一回京就聽說程大人的長子做周歲禮。」又問袁三太太。「三老爺如今還沒有出仕嗎？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差事能留得住三老爺？」
大廳放著桌大書案，鋪了猩猩紅的氈毯，擺著魚袋、桃木刀劍、筆墨子硯、諸子百家的書藉……琳琅滿目地擺了一大桌子。
三太太的話音一落，其他三個人就知道她是誰。
周少瑾就小心地把孩子放在了長案上。
韞哥兒大聲地哭，死死地捏著蔥不願意放手。
她笑著追上了袁氏等人。
拿了蜜峰水喂韞哥兒，安撫他的情緒。
結果她的話音還沒有落，韞哥兒又抓起了一旁的桃木劍。
大家紛紛應著。
那婦人上前行禮。
周少瑾則帶著韞哥兒回屋喝蜜峰水，並且趁機教訓韞哥兒：「以後可不能拿什麼東西看也不看就往嘴裏塞了，知道了嗎？」
韞哥兒咧著嘴笑，衝著程池喊「爹爹」。
彭城夫人呵呵地笑，道：「我們韞哥兒以後肯定是個當大官的。」
三太太向閔葭等人引茬那婦人：「這位是原浙江道監察御史洪大人的
九如巷二房和長房分了宗。洪家的人卻來參加程池長子的周歲禮……
「我來參加韞哥兒的周歲禮啊！」集螢笑著，懶懶地走了進來，笑吟吟地望著韞哥兒，道，「韞大爺，幹得不錯！我生怕你像你爹小時候似的抓了個魚袋，最後去考了個兩榜進士。」
天色還早，朝陽門卻已是張燈結綵，開門待客。
說完，揚長而去。
周少瑾忙抱了兒子，一面幫著清理他嘴裏的蔥，一面哄著韞哥兒：「不哭，不哭！你快吐出來。娘馬上就給你弄蜂蜜水去。」心裏卻抱怨雖然說放蔥是她自己的主意，可她不讓他們放真的蔥，是讓他們在自己籠箱里的那個陪嫁的玉石小蔥找出來……
閔葭想到明天是韞哥兒的周歲禮，郭老夫人又一直盼著韞哥兒能平平安安地長大，她想了想，讓貼身的丫鬟開了自己陪嫁的箱籠，拿出塊桃木雕的平安牌來用匣子裝了，第二在去朝陽門的時候帶了過去。
這下大家的表情就有些壓抑了。
周少瑾親自來迎。陪著她們先去給郭老夫人行禮。
袁氏笑著應「好」，又有轎子抬了過來。
「集螢，你怎麼來了！」周少瑾跳了起來，抱著孩子就站了起來。
周少瑾抬頭，卻看見集瑩穿著件石青色印銀白色鳳尾團花的褙子似笑非笑似地逆光而立，紅艷艷的唇如盛開的石榴花。
屋裡服侍的丫鬟婆子個個戰戰兢兢，恨不得能隱形。
她這個婆婆，心眼也太小了點。
程涇目光清冷地看著袁氏，半晌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