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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醍醐灌頂,遊說老上官

第三百七十六章 醍醐灌頂,遊說老上官

風馳電掣地卷過大街小巷,熟門熟路地進宮找到中書省,他便招來一個熟識的小吏,低聲吩咐其進去找人。不多時,長孫延便來到了李賢所在的僻靜地,面上滿是迷惑。
他這話還沒說完,李賢猛地重重一拳砸在旁邊的欄杆上,砰地一聲煞是駭人,那面上的陰霾就別提了。他早該想到的,那傢伙本質上是虎,既然是虎,木質的牢籠總能找到破綻,什麼摔斷了腿,那肯定是蒙人的假象!撇下莫名其妙的長孫延,他立馬轉去政事堂找上官儀。
雖說感慨狡兔三窟,但眼下他沒心思和泉獻誠打馬虎眼,所以甫一見面,他便直截了當地問道:「泉大公子,你有什麼話就直說,我這幾天事情多,沒功夫在這裏多呆!」
然而,讓他大吃一驚的是,這竟然是一家新羅商人開的人蔘鋪子!海東那塊地產人蔘他當然知道,問題是,高句麗分明和新羅勢若水火,這地方明顯是泉獻誠的據點,店卻是新羅人開的,這著實是好掩護!
房先忠甚至希望永遠抓不到兇手更好,免得把那個禁忌的名字重新翻出來!
「但那時候,他們就不可能趁著噶爾東贊病危,別人以為吐蕃無暇分身的時候,一舉攻佔吐谷渾!」
「上官相公,你說吐蕃是不是會有大動作?」
泉獻誠初來乍到,而且還是幾乎被軟禁的身份,居然對金明嘉的行蹤了解得這麼清楚?
而似乎是時氣不好,朝廷那幫子高官竟是接二連三地請了病假,郝處俊做壽的時候不小心吃壞了肚子;長安的劉祥道重病不起;李敬玄這主持科舉的宰相忙得病倒了;劉仁軌因為連著下雨發了老毛病,請了好幾天假。結果,有些小咳嗽的上官儀只得硬扛,連假都請不出來。
彷彿是為了印證那句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連著好幾天,洛陽城中怪事迭發,什麼道觀起火寺院死人街頭械鬥,總而言之把洛陽縣上下的差役忙了個倒仰。
闖入房家行刺的那個黑衣人至今沒有任何下落,而房芙蓉雖然終於蘇醒,卻沒法說出任何有價值的消息。但僅僅是她蘇醒過來這一事實,就足以讓房家上下歡欣鼓舞,同時對李賢感恩戴德。轉眼就是將近十天過去,雖說深恨兇手,但他們已經對抓到兇手不抱什麼希望了。
「表兄,我問你,這幾天吐蕃還有什麼消息傳來么?」
這是什麼話?上官儀莫名其妙地翻了一個白眼——不是聽說是你李賢進言把欽陵留下來了么?這些年弘化公主捎信回來,哪回不是歡欣鼓舞地說吐蕃內亂,只能小股兵力騷擾,吐谷渾不復危若累卵么?怎麼這位主兒一下子就蹦出來這麼一句?
洛陽縣衙的拷問還在進行。遵照李賢的指示,那些刑吏用上了十八般本領,那拷問端得是事無巨細無所不包,每天送來的口供都有厚厚一疊紙,馮子房看都不看便打包送到李賢的沛王第。正如李賢所料,他們是受人指使方才稱是陳碩真餘黨,只是受了人家一大筆金子,所以方才鋌而走險。至於主使是誰,他們只提供了一點,那傢伙的漢話似乎不太流利。
袁天罡的提點讓李賢隱隱約約有了方向,既然是要把眼光放遠一些,那麼,這事情不是和外國有關,就是和外藩有關。參照先前長孫延說的話,那自然是吐蕃的嫌疑最大。可吐蕃雖然是西北邊陲的強國,但也不至於把手伸得那麼長。反倒是新羅人定居在長安洛陽的不在少數,有當官的,有做生意的,這上上下下一張關係網不可小覷。
見上官儀還在猶豫,李賢把心一橫,索性把先頭屈突申若和賀蘭煙遭襲,房芙蓉遇刺的事情兜了出來,繼而又蠱惑道:「他們已經招認說是受人指使,但此事怎麼想都對其他人沒有利處。那麼理由是否可能是欽陵為了調開朝廷的視線,從而達到他西歸的目的?」
上官儀雖說缺乏敏銳,同時也缺乏雷厲風行的決斷意識,但耳根子卻軟,很容易被人說服。此時此刻,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想到了西邊萬一出事的糟糕後果,他手忙腳亂地就想要找地圖。正當他遍地尋不著,想要喚人進來的時候,李賢忽然把桌上的東西擼到了一邊,用手指蘸著茶水,把涼州、吐谷渾和吐蕃的地形全都畫了出來。
等等,歸心似箭!
「噶爾東贊如今有四個兒子,噶爾欽陵在大唐,剩下的三個兒子聽說也不是碌碌之輩,就算他要死了,只怕他們也能掌握住吐蕃的局勢。但是,據稱欽陵之才在三弟之上,若是這個人跑回了吐蕃,只怕將來必成大患!」
雖說最初被那大架勢嚇了一跳,但原本有些死脾氣的魯逢春在李賢的威逼利誘下,不得不打點了精神兩頭跑。好在李賢派給他的兩個伴當都是一等一的伶俐人,打下手都能派上用場不說,平日服侍得更周到,每日五十貫的診金一分不少,他也只好認了這位奇怪的僱主。
而李賢一面要命人精心照料屈突申若和賀蘭煙的傷情,一面又「盛情」關照秦鳴鶴去給房芙蓉診治。後者著實受不了李賢把他當作全科醫生似的壓榨,最後只得推薦了一個專治外傷的大夫魯逢春。於是,李賢二話不說就親自上門把人「請」了過來。
「可是,如果噶爾東贊真的死了,陛下哪怕是出於仁義,也不可能扣著他……」
李賢莫名警惕之餘,更是悚然而驚。要說金明嘉留在大唐,那是心甘情願的,因為新羅如今還需要大唐替他們掃平高句麗,再說,她的叔父如今還在大唐做官。而欽陵則完完全全是被以各種借口強行留下來的,再加上吐蕃如今內部並不太平,可以說,這一位應該歸心似箭才對。
在李賢的巧舌如簧之下,上官儀不得不承認,這種設想很有可能變成現實。但是,僅僅因為可能性而做出判斷再進言,這仍不符合他這個首席宰相的立場。正為難的當口,李賢硬梆梆撂下的一句話則讓他沉思了起來。
長孫延愣了一愣,旋即回憶起自己這幾天看過的如山奏摺,這才答道:「似乎有消息說,國內娘氏和沒廬氏與噶爾家族爭權,和以前沒什麼兩樣,對了,還提到一句噶爾東贊病重……」
「不如這樣,勞煩上官相公幫我和父皇母后說一聲,我親自去長安確認一下,就說是奉旨去探噶爾欽陵的傷情。只要欽陵還好端端地留在那裡,那麼這件事就暫時不用提,只不過是我胡思亂想,你說怎麼樣?」
面對這些狀況,李賢自是心中火大。霍懷恩手下那幫人和洛陽的地頭蛇馮老沙幾乎是聯合了起來,把整個洛陽城犁地似的翻了一遍,倒是破了不少小案子,先頭那些迭發怪事的犯人抓了一堆,算是間接幫了馮子房一個不小的忙。然而,偏偏他們真正想知道的事情卻是線索甚少。
與此同時,新羅公主金明嘉感染了風寒;而正在長安的欽陵聽說是從馬上摔下斷了腿,成天一瘸一拐的;泉獻誠整日里閉門不出,會合屬下和朝廷派去的官員一起繪製高句麗地圖。可以說,一切似乎都和他們扯不上關係。
他霍地站了起來,終於想到了一件事。欽陵在大唐滯留已經四年了,雖說最初的看守嚴密,但之後因為一直在就和親的事情展開拉鋸戰,所謂的提防也就漸漸鬆弛了下來。想到這裏,他便匆匆敷衍了泉獻誠一番,立刻出門上馬,但一掣韁繩,他的腦海中轉過了幾個地方,最後才蹦上來一個名字。
由於事情多人手少,上官儀這幾天絕對是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一天能多上幾個時辰。所以,看見李賢推門闖了進來,他一時間感到一個頭兩個大,正想推說事情忙敷衍過去,誰知李賢劈頭就是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老上官不當一回事,李賢頓時氣急敗壞,反身掩上了門,他便開始擺事實講道理:「噶爾東贊先頭在迎迴文成公主和松贊干布成親之後,就失勢被貶,即使這樣卻依舊能東山再起,你說他會一直奈何不了那些吐蕃世家貴族?就是因為消息一直都是千篇一律,所以才可疑,再說,噶爾欽陵不是膿包,會看不出來我朝故意拖延時間不放他回去?上官相公,你別忘了,最近正好有消息說,噶爾東贊病重!」
這一天,就在李賢煩躁不安幾乎想上房頂揭瓦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先頭宴會上泉獻誠的邀約就是今日。雖說眼下著實沒有什麼興緻敷衍這個高句麗人,但是,一想到袁天罡上次說的話,他還是換上衣服,只帶了一個盛允文便悄悄出門,來到了那家指定的南市店鋪。
面對李賢毫不客氣的口吻,泉獻誠卻依舊是那幅極其淡定的風度,舉手示意李賢坐下,便捨棄了拐彎抹角,單刀直入道:「殿下可知道,新羅善城公主和吐蕃那位正使噶爾欽陵交往密切?據我所知,上月金明嘉和屈突小姐見過一面之後,便悄悄去見了噶爾欽陵留在洛陽的一個隨從。除此之外,兩邊的信件往來也很是頻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