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買房子
鎖好自行車，王女士哼了一聲，轉身掏出鑰匙捅進了左手邊第一家的門。
大媽哦了一聲，嘴角不經意地撇撇：「她啊，你找她啥事兒？」
看看手機上的鐘點，六點半一過，我立刻往王女士家走，不敢讓她跟她丈夫商量太久。
牛街十字路口。
中年男人恍然地一點頭，看看我，把門完全打開：「我也姓王，進屋說話吧。」
「謝謝您了。」
片刻后，王先生給我搬來把椅子：「你先坐，嗯，我這麼跟你說吧，要讓我倆搬出去一月，那房子里的東西還要搗騰，衣服啊，被褥啊，肯定不能在家擱著了吧？」見我要說話，王先生擺手打斷道：「所以說，太麻煩了，為了一萬塊，根本不值當添這份亂。」
左手邊第三家，也就是那大媽家斜對面的屋門開了，一個中年男子皺眉站到門口：「姓王的我告訴你，別動我笤帚，那兒又不是你們家的地兒，是公共面積！」
我站在院里往前瞅瞅，左一戶，右一戶，粗略一數，大約住了二十多戶人。
王先生道：「等拆遷吧。」
王女士可能是心動了，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我拿不了主意，得等我愛人回來再說，小夥子，你先給我個大概價格，我回頭問問他。」
快到晚上時，我雖不餓，但還是提前在一賣燒餅的門臉前買了兩個燒餅夾肉吃，順便給我媽打了電話，告訴她我跟同學家呢，晚上不回去吃飯了。
宣武醫院正門偏北的馬路東邊，臨街的兩溜平房大都拆的拆，租的租，建成了煙酒店、飯館、洗浴中心等，後面的衚衕里是一大片平房區，環境較差，主要是一個菜市場和好多不是很衛生的小飯館鬧的，每到晚上，大排檔和羊肉串一折騰，弄得這邊有點烏煙瘴氣的味道。
「小夥子，你去路南那邊問問，我們是不租了。」
「是這樣……」我拿捏了一下語言，碰運氣道：「我是來租房
一進去，聞到股菜味兒，裏面的小屋隱約看到半張桌子和一道梭魚黃瓜。等王先生關好門，就伸手朝里一指，讓我跟他一塊過去。裡屋開著電視，正播著新聞聯播，王女士跟靠里的椅子上坐著吃飯，見我來，笑著點點頭。
王女士深深一嘆：「慢慢熬著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王女士怔怔：「那也不租，租出去了，我們兩口子上哪睡覺去？」
回到裡屋的王女士坐到床上，把二郎腿一瞧，用遙控器撥了撥台，也等於是下了逐客令。忽地，電視里蹦出一個宋代官窯瓷器，是收藏鑒寶欄目，一身白衣的晏婉如正給下面的觀眾講解著古玩知識。我把頭往那邊一挪，就聽王女士突然道：「對了，前幾天我看了個節目的重播，說幾年前有人在什剎海那邊的老宅子里挖出不少寶貝，還有金條呢，喂，你說咱家會不會也有？」
「拆遷？」王女士癟嘴看向我，伸出手指頭給我指了指房頂：「就我們家這房，等了八年了，八年前就說拆啊拆的，結果呢，現在還不是好端端地立著？哼，那幫人說話哪有個準譜啊，我看五年之內肯定沒戲了。」
我一遲疑：「……四十歲出頭的樣子。」
大約下午兩點鐘左右，一天最熱的時候，一個推著自行車的中年婦女從我眼前走過，推車進了院子。曾經在電視上我見過王女士一次，雖然想不起她什麼模樣了，但剛剛這人卻十分眼熟，我狐疑了片刻，把礦泉水空瓶丟進門口用油漆桶做的垃圾桶里，快步跟進院。
我苦笑道：「我們家那片也是，傳拆遷傳了兩年了，現在也沒動靜。」
我道：「我想租房子，聽人介紹來的。」
「誒？拆遷？」驀然，剛剛跨過她家門檻的我腳步一滯，想到了什麼，回頭眨巴眨巴眼睛
我覺得我瞎編的說法還算糊弄的過去，道：「對，您跟您愛人可以先住其他地方，比如賓館。」見她要說話，我打斷道：「您別急著拒絕，當然，賓館的錢咱們可以算在房租里，嗯，您開個價兒吧，就一月。」都是北京人，誰沒個親戚朋友的？跟哪也能湊合一個月了，不一定非得住賓館。我提賓館費，自然是想讓她多賺一點，覺得實惠。
她所指的，就是靠近院門的左手邊第一家住戶，此時木門緊閉，上面的玻璃掛著一條黃不溜秋的臟窗帘，看不到裏面。我邁前兩步敲了敲她家門，咚咚咚，沒人回應，看來是真不在。無奈，我退出院落，到路邊上買了瓶冰鎮礦泉水，咕嚕咕嚕邊喝邊等。
這時，裏面右排第三家的屋門吱呀而開，一個小老太太拎著滴答水的墩布走出來，狐疑地看我一眼，也沒說話，與我擦肩而過，走到院前一個去年沒燒完的煤堆旁，將墩布戳到蓋住蜂窩煤的透明塑料布上。一轉身，又要往回走。
姓王？八成錯不了了！
接著，又聽王女士自言自語道：「我要是挖出一箱子金條啊，我先跟三環里買套房，這小平房就是不如樓房痛快，你看看現在吧，又返潮，蟲子又多，那幾個破鄰居也成天跟咱較勁，煩都煩死了。」
王女士一愣，走到屋裡，把鑰匙鏈往窗台上一仍：「沒有啊，你聽誰說的？」
「我還不是為了咱家好，別人家裡能出寶貝，咱家為啥不行？」王女士看我一眼：「是吧小夥子？你住平房么？回去也試試唄，就算挖個金元寶也划算啊。」
我忙道：「那您開個價兒。」
王先生眼神在屋裡掃了一圈，王女士也拿著筷子抬頭看看，似是在琢磨這格局哪裡好。
門軸一響，露出一個中年男人的頭：「你是
王女士撇嘴道：「那可說不準，興許你爸你爺爺那輩人往家裡藏過什麼呢，呵呵，改天買個鏟子試一試。」
我一沉吟，伸出一根手指頭：「一萬。」
我不敢再出價太高，否則對方一定會察覺出問題，要是讓她提前聯想到挖宅子的事兒，我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了。我快速想了想，「……您房子的地理位置，朝向，格局，我都特別喜歡，不瞞您，我只想租一個月，要招待一個朋友來住，他那人不喜歡賓館，只說想體驗下老北京的大院子，嗯，一個月以後，我跟我朋友立刻搬出去，絕沒二話，您看？」
我在衚衕里的一家馬蘭拉麵館吃過麵條，用餐巾紙擦擦汗，起身回到大馬路上，走進一個煙攤兒旁的院子里。這個院落不稱成為四合院，它並非那種四四方方的格局，可能是礙於空間大小的關係，小院建成了細長型，大約近百米，裏面有棗樹有楊樹，由於常年生長，很多樹榦都是擠著左右兩排民家立住的，看看也挺危險。
大媽似乎跟王女士關係不太好，她手一指對面：「就這屋，現在可能出門了，待會兒才回來吧。」說罷，大媽轉身往回走。
王先生想也不想地擺擺手：「不是價錢的問題，我們不差那點兒錢。」
王先生往嘴裏塞了口米飯，搖頭道：「人家能挖出來，也是祖輩埋下去的東西，咱家祖上又沒什麼大人物，誰會往土裡埋東西？」
怎麼辦？等等再說？可是王女士過不了幾天就開挖了啊！
咚咚咚，我敲敲門上有些鬆鬆垮垮的玻璃窗，「……王阿姨。」
「你可別啊。」王先生皺眉道：「沒影兒的事兒甭想，好好一個家，凈瞎糟蹋。」
「請問……」我看著王女士的背影道：「您是王阿姨嗎？」
我這麼問可能稍稍有點不妥，畢竟現在人防範意識都很強，但許是聽我口音是北京的，加之我年歲較小，
「嘿！這誰家墩布啊！怎麼又往這兒擱！」那中年婦女把自行車一踢，臉色不悅道：「還有那笤帚，該誰家的誰家拿回去！往我們家門口仍什麼！不要我仍垃圾桶了！」
我說了聲是，怕他倆起疑，再次解釋了一遍：「我要招待的朋友真對我很重要，您家無論環境還是格局他都肯定喜歡，所以……」
唉，就說沒這麼順利吧。我不甘心道：「我也是急等著住，這樣，每個月我給您三千塊的租金，您看行么？」我出的價格比市場價兒高了不少。
「好，再見。」王女士客氣地站起來送我出去，王先生倒沒動窩，還跟屋裡吃飯。
王女士吃著桌上的菜，沒言聲，看來他倆之前就商量好了。
王女士恨聲道：「我也告訴你！待會兒我出來時要再看笤帚跟那兒！我就把它扔馬路上！」
「就一個月？」王女士眉頭一皺，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誠然，我可以給出更高的租金，比如三萬，五萬，這都不是問題，但如果我這麼叫了價，肯定會引出他倆的懷疑，一個破了吧唧的小平房，誰會花三萬五萬租一個月？除非是傻子，否則肯定知道裏面有貓膩，我那個漏洞百出的解釋也絕對無法再站住腳！
怎麼辦？沒辦法啊！合著我不能大半夜把他倆打暈了再挖房子吧？
看得出，這個院落的鄰里關係很不和睦。
王先生不確通道：「只租一個月，租金一萬？」
王女士好笑道：「我跟我愛人住得好好的，租房幹嘛？你去問問別人吧，我們不租。」
我哦了一聲，趁著她開門，快速屋內一掃，地面乾乾淨淨的，至少外面客廳沒有挖過的痕迹，「……那可能是我記錯了，不好意思，呃，冒昧的問一句，您這房子想租么？價錢好商量。」
看啥呀，我要的就是您家。
「行，那我等您好消息，再見。」與寶箱的價值比起來，一萬塊錢根
王先生坐回到飯桌上，拿起筷子繼續吃著，王女士吃飽了，就把空盤子和空碗拿到外屋的水池子里，打開水龍頭泡上水，「是啊，那塊的地帶環境也不錯，沒什麼飯館，你可以去看看。」
「大媽。」我叫住了她，「您好，我想請問一下，咱院里有沒有一位姓王的女士？」
咔嚓，剛打開門的王女士一回頭，上下看我一眸子：「我是，你誰？」她面容普通，沒抹化妝品，耳環和項鏈好像也是銀質的，不是很值錢，看到這裏，我心中一定，知道我沒記錯時間，現在的王女士肯定還沒關注那條「三年前有人在宅子里挖出寶貝」的新聞，不對，準確地說，是她肯定沒有找到她屋裡地下的寶箱呢，對於她現在動沒動挖宅子的心思，我暫時還不得而知。
出了院門走幾步，我頓住腳，又折身返回去，順著這細長條的院子一直前行，左左右右地看著，等從對面的另一個院門穿出去后，我見有個拿蒲扇乘涼的小老頭坐在一小賣部邊的電線杆子底下，就上去問了問他這院里還有沒有其他姓王的中年女人，聽老頭說就西邊把口第一家是，我才放了心，沒回家，而是在小賣部買了根冰棍，溜溜達達地在這片平房區耗著時間。
「不好意思。」我抱歉道：「打擾您家吃飯了，那個，租房的事兒？」
「哦，我是要租您房的那位，王阿姨應該和您說過了，嗯，您怎麼稱呼？」
壞了，要壞事兒，王女士看過那期節目了，也已經動了找寶的心思，雖然她現在的口氣還是在開玩笑，但保不齊明天就心血來潮地買了鏟子開挖，這種事情，誰也說不好。
王女士眼皮跳跳，臉上沒有過多的情緒表現：「好，你晚上再來吧。」
我聽得心驚膽戰，訕訕一笑，哼哈答了一聲。
既然他們死活不租，我也不能強逼著人家，想了想也沒個主意，乾脆搖頭作罷：「那我回去了，王阿姨再見，王叔叔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