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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小龍走了

第201章 小龍走了

「叔叔啥時候騙過你?」我笑著捏捏他鼻子頭:「走,跟叔兒回家。」
「不麻煩,應該的,嗯,您給我留個電話和您家地址吧,有事情的話我再去找您。」我拿出紙筆遞給他們,等袁父寫完遞給我時,我眼珠子一動,又加了一句:「小龍姥姥家的地址能告訴我嗎?我想去看看他。」一猶豫,袁父還是寫出來給了我。
從儉入奢易,從奢入簡難,從某種角度講,袁雅珍比鄒月娥還要可憐一些,父親公司破產,哥哥嫂子出車禍身亡,家裡的負擔一下子全部落到袁雅珍肩頭,又要養孩子,又要還債,省吃儉用到連件衣服都不捨得買,確實挺不容易的。
鄒月娥的妖媚,晏婉如的溫柔,席蔓莎的羞澀、蔣妍的豪爽、斐小紅的……屁股,她們都有各自的魅力,我動心也是很正常,但袁雅珍與她們稍稍有些不大一樣,雖然她也極有女人味,可畢竟是比鄒月娥還大了好幾歲,跟我更不是一個年齡段的人,汗,我怎麼能對她有想法?這不是亂套了嗎?
第二天清早。
袁雅珍面無表情道:「我不是老員工,我爸公司破產以後我才去的銀行上班,現在的合同都是幾年一簽的短期合同,我正好到期了,加上跟行長和大堂經理關係處的不好,所以這次找了個由頭沒給我續簽。」
上網,打電話,逛古玩市場。只要我見過的人,我幾乎都會問一遍。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別問了,我爸說他會想辦法的。」
我決定再找兩天,實在不行,三百五就三百五吧,保利拍賣的秋拍過幾天才開始,正好可以趕上。
「具體數額是多少?我看我能不能湊出一點。」
我頓時心急如焚,抱起這個可憐的女人就往馬路對面的宣武醫院跑,醫院人太多,早沒有病床了,只能跟大廳的塑料椅子上打點滴,幾個小時后,見她高燒退下了一些,我跟醫生詢問了一下,乾脆帶著袁雅珍回了她父母新租的平房,讓老兩口照顧她。
顧靖啊顧靖,你個臭流氓,臭不要臉!
我深吸一口氣:「小龍知道嗎?」
大床上傳來翻身的響動。她床和我床一橫一豎,幾乎是頭對頭,所以我聽得很清楚。
我一抬眼皮,看著她頭髮的方向悄聲道:「之前那個電話我聽到了些,你家把房賣了?」
然後我發現,袁雅珍腦門燙的離譜,一試表才知道,她發燒了——三十九度一,高燒!
見得如此,我也不好繼續追問,「哦,要是實在沒轍了,你記得跟我說。」
雖說秋衣褲沒露什麼春光,但畢竟是裏面穿的東西,我看得臉上一熱,視線馬上移開。
我拉著小龍的手站起來,正色道:「老人家,實在是抱歉,小龍爺爺奶奶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並沒有徵求我姐的意見,所以,我現在代表我姐把小龍領回去,嗯,您給我個您銀行卡的賬號吧,我把那五十萬劃到您賬上。」我一嘆氣,捋了捋小龍的後腦勺:「您應該知道,小龍離不開他姑姑。」
我急得跟什麼似的,忙把她扶到床上躺好,用力掐她鼻子下面的人中穴,「姐!醒醒!快醒醒!」
等袁雅珍掛下她父親的電話后,她無聲嘆了口氣,默默望了小龍一眼,手心向上地虛空一伸。見狀,小龍眨眨眼睛,蹬蹬走過來,把自己的小手兒放進姑姑的手心裏。袁雅珍輕輕抱住他,喃喃念了幾句「對不起」,旋即不再多言,幫著小龍脫掉衣服,讓他鑽到被窩裡。之後,見袁雅珍坐在床頭沉吟著瞅瞅我,我立刻會意地一轉身。
袁父走上去幾步,看著痴痴望著寫字檯上鉛筆盒的袁雅珍道:「雅珍,別怪我們,我們也是為了小龍好,你應該明白,跟著咱們家,小龍的病早晚有一天會耽誤了,到那時,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小龍抽著小鼻子哭道:「叔兒……嗚嗚……姑姑不要我了嗎……為什麼不來看我……嗚嗚……我昨天都沒睡著覺……我想姑姑了……」看來不許他們再見面的事兒,大人們沒和他說。
「嗯。」大概是還債的壓力太大,袁雅珍眉宇間蕩漾著一股濃濃的愁緒,揮之不去,「想吃點什麼?我去做。」
五十萬嗎?
袁雅珍輕輕吐出一個字:「滾。」
是多了點,但……
「怎麼都行,麻煩你了。」我沒好意思從被窩裡爬出來,而是跟被子下面穿起褲子。
通過袁父的敘述我得知了真相,原來小龍是被袁雅珍嫂子的父母,也就是小龍姥姥姥爺帶走了,以後小龍的撫養權也會轉交到他們手裡,過些日子就去辦手續,作為條件,小龍姥爺會替袁父一家還清餘下的債務,而且由於車禍是袁雅珍哥哥喝醉酒而一手造成的,兩家矛盾頗深,所以小龍姥爺還提出一個要求,從今以後,不許小龍跟袁雅珍一家再有來往,嗯,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我咳嗽一聲,裝作沒聽見,回身抓起牙刷塗上牙膏。看來袁雅珍教育孩子的方法確實有一些問題,我不否認「棍棒底下出孝子」,可有些事情不是嚇唬嚇唬就能解決的,應該跟孩子解釋明白,為什麼行,為什麼不行。當然,估計是有我在場,袁雅珍也不好意思直接跟小龍說清楚。
袁雅珍瞅瞅我:「……被銀行開除了。」
我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懷疑她不會想不開自殺吧?有了警惕,我一宿都沒敢合眼,生怕她偷著跑出去。夜裡,我也不知道袁雅珍睡沒睡,反正那邊不時傳來陣陣呼喚,「……小龍……我的小龍……你回來……姑姑再也不罵你了……再也不打你了……你回來吧……小龍……」
我道:「是,叔叔,小龍到底……」
不知過了多久。
七點多鍾。
果然是童言無忌。
遲疑了片刻,老人還是給我開了門,客廳里,小龍無精打采地扒在窗台上,望著西南方發獃,我知道,那是牛街的方向。
我愣住了:「啊?你不是有合同嗎?又沒犯什麼大錯?怎麼說開除就開除?」她本來就負載累累,現在再失去工作,無疑是火上澆油。
袁母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哭著把袁雅珍抱住:「……對不起……媽也是沒辦法啊……對不起……嗚嗚……」
東三環一棟剛落成的小區里,我敲了敲302室的防盜門。
她不吃不喝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中午。
一天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姐,這麼早就下班了?」我關心道:「怎麼了?」
「……不知道。」袁雅珍迷茫地仰起頭,獃獃看著天花板。
我心疼地把他摟在懷裡:「不哭不哭,乖。」
小龍許是沒明白他哪裡惹到姑姑了,無辜地看看她,癟嘴把頭蒙在被子里。
我道:「我姐她剛剛暈過去了,醒來以後就叫著小龍,問她什麼也不說。」
罵了自己幾句,我藉著月光掃了眼半米外袁雅珍的側臉,咽咽吐沫,閉上了眼睛。
「姐,你快跟我說,小龍到底出什麼事了?」
咚咚咚。
「能進去說嗎?」
她眼中沒有一絲神采,好像丟了魂一般低聲念叨著:「……小龍走了……走了……再也不回來了……不回來了……小龍……我的小龍……」
「……很多。」
袁雅珍指甲刀一頓,回頭唬起臉:「胡說什麼!欠揍了是不是?」
我睜開眼的時候,兩片裹著秋褲的柔順美臀正在我面前晃蕩,是袁雅珍在穿褲子,剛提到一半,吧嗒吧嗒,皮帶還在逛游著,我怦然心跳了一下,急急忙忙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袁父一嘆,靠在衣柜上一口口吸著煙,氣氛有點凝固。
「姐,說那個幹嘛,我不是你弟弟嗎?」我道:「還差幾十萬?」
等袁雅珍和小龍出門,我就拿起電話給兩個接觸過的拍賣行工作人員打了過去,繼續不肯放棄地尋找著月季花杯的蹤跡,不出所料,常年混跡在拍賣會的彭先生和小郝也從未見過月季花杯,從小郝口中得知,如果五彩十二月花神杯有十一隻的話,保守的估計,大約能拍到三百五十萬以上。
「……嗯,當年賣過一棟別墅,這回的是最後一間,那筆債欠了太久,已經不能再拖了,除了賣房沒別的辦法。」黑暗中傳來袁雅珍的嘆氣聲,「可是那也不夠。」
老頭一皺眉:「你來幹什麼?」
他倆應該是袁雅珍的父母了。
從她家出來,走在馬路上的我自兜口取出一張寫著地址的紙條。
「……嗯。」
我對自己很無語。
這麼下去可不行!
「姐!」我心中一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摟住她,「你怎麼了?怎麼了?」
了解到這些,我心中泛起一絲怒意,「您二老等於是把小龍給賣了?」怪不得袁雅珍會這樣,一直相依為命的小龍突然離開了她的生活,換了誰也受不了。
老頭眉頭一擰:「什麼意思?」
不多久,我提議道:「叔叔,阿姨,這事兒對我姐打擊太大了,她一時半會兒肯定接受不了,要不您兩位先回去吧,這兒有我照顧呢。」我說的很委婉了,其實意思就是:我姐看你們煩,你們走了她情緒沒準才能恢復一些。
耳邊傳來袁雅珍輕嗯聲,但沒有接我的話茬。
一無所獲的我回到牛街,剛要拿鑰匙開門,發現門居然沒鎖,推開進屋,只見用手抵住腦門的袁雅珍正坐在床上發獃,就連我進屋都沒能把她從思考中喚醒,一動不動地盯著水泥地板看著。
偏偏這個時候,在大床上翻了個身的小龍愣是說了句驚天動地的話:「姑姑,這個床我睡著不舒服,我能不能還睡我的小床,您和叔兒睡大床。」
幾分鐘后,我才打了個哈欠,睜眼迷茫地看看四周:「姐,醒了?」
驀地,們被人從外面推開了,走進來一男一女,中年,比我媽歲數還要大上一些。
我一下下摸著他的頭:「傻孩子,你姑姑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怎麼可能不要你了?這不,她讓我來接你回去了。」
開門的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你找誰?」
「姐,我去趟茅房。」人家得脫衣服洗漱,我自然不好在屋裡盯著看。
袁父哀聲一嘆,看著我道:「你就是雅珍提過的弟弟吧?」
小龍哭聲一停,欣喜地睜大眼睛:「真的?」
「那怎麼辦?」
就在我都想打120叫急救車的當口,床上的袁雅珍慢慢睜開眼睛。
袁雅珍接起電話:「……喂,爸?什麼事……你把小龍接走了?他還沒放學呢,你接他幹嘛……什麼意思?」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你再說一遍……你……為什麼不先跟我打招呼……不行!我不同意!絕對不行……你乾脆把我賣了吧!我告訴你!你現在馬上把小龍給我送回來!他哪也不許去!必須留在我身邊!什麼!已經……」
大約跟院外溜達了十五分鐘,我才重新敲開屋門,裏面燈仍然亮著,此時的袁雅珍已經脫掉了外面的西裝制服,只穿著一套淺肉色的秋衣秋褲,那苗條的身段被勾勒得很美,樸素而有生活味道的秋衣反而給她增添了幾抹成熟的風韻,她踩著一雙紅襪子和拖鞋,正拿著指甲刀低頭剪著指甲,咔,咔,咔。
待她剪完指甲,徵求了袁雅珍的同意后,我拉掉燈繩,這才肯摸著黑脫去衣服,鑽到被窩裡。上次跟牛街住的時候還是夏天,天氣比較熱,我也沒從家裡拿厚被子過來。感覺著後背褥子的柔軟,鼻尖嗅著被子里的一股淡淡的女人香,看來床上的被褥都是袁雅珍用過的,否則不可能染到她身上特有的體香,想著想著,我不禁心頭起火,有些反應了。
「雅珍!」一進屋,那頭髮花白的中年女人就朝床頭撲了過來:「雅珍你怎麼了?」
「叔兒!?」小龍神情一震,驚喜地回頭看著我,然後,滿含期待的目光望向我身後,「是不是姑姑來看我了?」幾秒鐘后,見得我後面沒人,小龍腦袋蔫巴巴地垂了下來,驚喜之色煙消雲散,被沮喪的表情取而代之,不過多一會兒,吧嗒吧嗒,眼淚已奪眶而出。
「小龍。」我叫了他一聲。
聞言,袁母的哭聲更大了。
袁雅珍卻沒有回答我,整整一個多小時,她就這麼喃喃念著小龍的名字。
袁雅珍瞳孔猛然一縮,手機吧嗒一聲掉在地上,與此同時,她身子晃了兩下,徒然朝前跌倒!
「還差多少?」
「都給我滾!」
她還是不言聲。
袁父顫抖著雙手從兜口摸出一盒煙,點上一支狠狠抽了兩口,眼睛有點微紅,「我不知道雅珍跟沒跟你說過,我兒子和兒媳婦出車禍去世了,留下了小龍,因為當初我家經濟條件不錯,法院就把小龍判給了我們兩口子……」
「姐?還沒睡?」我小聲兒試探了一句,「想什麼呢?」
嘆了嘆氣,我心中說不出的難受,見時間已是五點多鍾了,我就到外面的飯館要了兩道菜,拿回來用勺子喂她,可袁雅珍卻不張嘴,即使米飯被我硬塞了進去,她也不嚼不咽,好似行屍走肉一般。要不是我拿著瓶子扒著她嘴巴倒了些礦泉水,袁雅珍連水都不願意多喝一口。
袁母哭道:「……我們沒隱瞞,上午就告訴他了……嗚嗚……小龍這孩子懂事兒……一聽能幫家裡解決困難……立刻就答應跟他姥爺走了……嗚嗚……走的時候……連一滴眼淚都沒掉……嗚嗚……」
「雅珍……」
我剛想勸她幾句,鈴鈴鈴,她手機響了。
我道:「您是小龍的姥爺吧,我叫顧靖,袁雅珍的乾弟弟。」
「你不去?」
袁雅珍眼眸中黯淡無光,什麼話也不說。
袁母抹著眼淚與袁父對視一眼,接著對我道:「那……麻煩你了。」
「心意我領了,謝謝,靖,我知道你還在上學,就算你父母有一些積蓄,但那筆款子實在太大了,不是三萬五萬能解決的。」袁雅珍一翻身,朝我這邊看了一眼:「唉,咱們無親無故,只是做了幾天鄰居,你卻能這麼幫我們娘倆……」
等他們走後,我關好門,嘆息著坐到袁雅珍身邊,「姐,咱們走,去看看小龍。」
我急急道:「走了?走哪去了?你說清楚啊?」
袁父情緒也有點激動,「是,五十萬雖然曾經對我家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現在,五十萬就是個天文數字,我上哪湊這些錢去?而且小龍的病情一直不見好轉,我們家又沒錢給孩子看病,這麼拖下去只會害了小龍。」吸了兩口煙,袁父道:「小龍姥爺的錢下午已經到賬了,他也答應過我,以後會帶孩子好好到醫院做檢查,該治病治病,該吃藥吃藥,絕對不會虧了他。」
袁雅珍暈了過去,我的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