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老醫
她按住了自己的胸口，那裡還有被那老色魔醫生抓捏過的疼痛。
浴缸底部的龐嫣坐起了身。
真正顏面無存的，丟人現眼的，徹頭徹尾的完敗！
然後，羞辱和憤怒神奇的漸漸平息，原本滾燙如同沸騰熱粥的大腦，再次變得清晰而冷靜。
面對一個只有十多歲的，窮困潦倒的，用自己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買葯給母親救命的小女孩，那個穿著白大褂戴著老花鏡，看上去一臉正派的白衣天使，一個打著救死扶傷旗號的醫生，就是這樣說的！
你爬的足夠高，風景就足夠好，你的位置越低，遭受到的碾壓和嘲諷就越多。
她神清氣爽的走出了浴室，杜子衛和青訣都已經在等著她了。
這一次針對王向順的行動是真正的失敗。
貧窮是起因，復讎是結果，蛻變是方式。
無所謂，她不在乎。
她和龐嫣相識這麼久，還從來沒見過龐嫣真正認輸服軟，需要別人安慰過。
那一刻她發誓，她會永遠記住那一天。
她大哭著在空無一人的暴風雪中奔跑。
只是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然而現在，隨著艷照和唱吧評論風波的出現，事情已經徹底進入絕境。
然後，抖得越來越厲害，如同觸電般劇烈。
而且是張被揉搓的，褶皺的，變形的白紙。
而且，如果王向順一個心情不好，或者口風不嚴，艷照門的事情便會傳播出去，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王向順走了。
那老東西卻愣是不給葯，說什麼一分都不能少。
她覺得她應該
「王向順，兩天之內必須消失。」
青訣站在她背後，擔憂的看著姐姐，卻並沒有出聲安慰。
剛才王向順在的時候她還勉強能保持平靜，現在他走了，她終於不需要再強行壓抑忍耐了。
冷水。
當她去的時候，老醫生的診所早就關門大吉了，他已經很老了，老的牙掉光了，腦子遲鈍了，說話含混不清了，坐在輪椅上無法動彈。
刺骨的溫度浸透單薄的睡衣，迅速在全身每條神經蔓延。
在龐嫣的保險柜中，至今還保存著一組照片，就是關於這位改變和成就她人生的「恩人醫生」的，照片中有那位村長悉心照顧他的情景，不得不說那個村長真的很講信用，盡職盡責，除了龐嫣叮囑的那些照顧方案外，善於發明的他還自創了許多有趣的照顧方法，比如將螞蟻放進他衣領中幫他撓癢，將小便放進飲料瓶讓他暢飲，等等等等。
她哀求他，說破了嗓子。他充耳不聞。
結果結賬的時候，她還是缺十六塊錢。
「讓我捏一下那兒，就讓你把葯拿走。」他當時就是這樣說的。
千度被下藥出醜的事情她可以強行忍耐，因為那時候她覺得事情還有轉機，她覺得只要自己肯下力氣解釋，王向順肯定還是自己的盤中餐。
王向順，已經絕無可能再被自己所用了，最後一線希望已經徹底化為泡影。
她知道她只
也許是壞事做得太多遭到報應，他一對兒女都在同一起車禍中喪生，老伴也死去多時了。
……
龐嫣卻擺了擺手制止了她，緩緩轉身。
她咬緊了牙關，屏住呼吸努力將身體貼近浴缸底部，讓自己全身浸泡在水中，閉上眼睛。
所以當她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個廢人了，靠村裡好心人的救助，勉強的苟延殘喘。
晚上寒風刺骨，一家人躲在果園裡的簡易小土屋裡，圍著一堆篝火瑟瑟發抖。
她只能和父母躲出去有家不能回。
那天她最終拿到了葯。
終於，她發現龐嫣的身體在輕微的發抖。
「讓杜子衛過來，馬上。」她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
人的一生，就是不斷蛻變不斷爬升的過程。
她衝進浴室。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一頭扎進浴缸。
所以唯一避免被壓迫的方式，就是反戈一擊，爬到這些人的頭頂上面去。
砰！
龐嫣就那樣僵直的面朝門口的方向立著，如同燈光下的一尊雕像。
當她系好衣服的最後一個扣子時，甚至還對鏡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個微笑。
蛻變和爬升的過程是痛苦的，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但這都是無所謂的，只要結果足夠好就行了。
「姐……」青訣終於忍不住關切的開口。
她說給他打欠條，過後會把錢還他，甚至加十倍利息都無所謂。他還是不屑一顧。
她姿勢僵硬，但走的卻很快，如同移動的殭屍。
青訣驚訝的發現，龐嫣
偏遠的鄉村，破舊的瓦房，父母斑白的雙鬢，佝僂的腰肢。
她跨出了浴缸，動作神速的擦乾身體，換衣服，吹乾頭髮。
她如願以償的迅速積攢了大量的金錢，她在城市裡最昂貴的地段買了寬敞的房子，將父母接過來居住，請來最好的醫生給媽媽治病。
只有她自己知道，後來她來到城市，進入餃子店工作，計劃要敲詐李華鑫的時候，老醫生的事情，是她下定最後決心的最大催化劑。
不但如此，今後還將出現一連串的糟糕反應——
擰開水龍頭往浴缸中放水。
龐嫣決定好好的幫助這位可憐的老醫生，作為對他成就自己人生的報答。
摔倒，爬起來，繼續跑，再摔倒，再爬起來。
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床上徹夜難眠，聽到隔壁父母傳來的長吁短嘆，為了明天自己的學費而一籌莫展。
她沒忘記回到當初那個診所，去問候那個老醫生。
她說。
最後那老東西靈機一動，將色眯眯的眼睛盯上了她剛剛發育成熟的身體。
解決問題，有更高效的，更快捷的，更簡單的方式，何樂而不為呢？
她再也分不清臉上滾滾而下的，究竟是汗水，雪水，還是眼淚。
她很久都沒有說話。
她咬著嘴唇，咬的那麼用力，甚至已經隱隱滲出血跡。
十六塊錢而已！
本以為可以在縱橫沙場戰無不勝，結果卻是一敗塗地，全軍覆沒。
而後，她成功挖掉了李華鑫的生意，靠餃子店賺得第一桶金
這一瞬間，她的腦海中迅速的浮現出許許多多零散的鏡頭——
媽媽積勞成疾，總是咳血，她在學校連續啃饅頭吃鹹菜一個月，攢了錢冒著暴風雪去診所里給媽媽抓藥，結果診所關著門不營業，她站在風雪中拚命的砸門，砸了半個多小時，那戴著老花鏡的老醫生才滿臉不爽的開門。
她到了二樓。
春節，別人家開開心心辦年貨放炮竹的時候，家裡卻圍滿了來催債要賬的人。
當自己還未成年的時候，當那個老醫生將枯枝般的臟手伸向自己身體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在乎了，她就已經看清這個社會，看透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了。
出賣尊嚴和身體，被人恥笑？
這世界看上去如此冰清玉潔，實際上卻污穢骯髒到令人作嘔。
而龐嫣則徑直向樓上走去。
先前的羞辱，憤怒徹底消失不見，她雙眸中又恢復了一貫的冷靜深邃。
龐嫣僵直的站在這片狼藉中，就像個頹然站在戰場廢墟上的將軍。
王向順會變成自己的攔路虎，以後凡是牽扯到和土地資源有關的事情，自己都將因為他的阻撓而變得舉步維艱，先前在這方面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成了無用功。
當母親終於將她用尊嚴換來的葯喝完，昏沉睡去的時候，她一個人站在窗前，看著
一年後，老醫生在村長的悉心照料下終結了自己的生命。
她的聲音已經帶著明顯的顫抖。
而更糟糕的，如果王向順遇到杜子衛，認出了他警察的身份，那樣，自己便會再失去杜子衛這枚來之不易的棋子。
水珠隨著起身的動作四處揮灑，短髮披散下來，遮住了臉。
就算她再理性，再克制，再冷靜，此刻也無法再繼續保持下去了。
他死的時候骨瘦如柴，長期睡著的是一張老式的舊門板，門板上只鋪了一張薄薄的床單，門板上的鐵釘和鎖鼻就那樣長年累月的鉻在他後背，以至於死的時候後背上有三個深深的傷口，惡臭刺鼻，搬動屍體的時候，白色的蛆蟲從傷口處蠢蠢欲動，成群的綠頭蒼蠅呼嘯而來……
遍地的碎片狼藉還沒收拾，被砸壞的傢具橫七豎八的躺著，如同一具具醜陋的屍體。
那天的事情是龐嫣的絕對秘密，她從來都沒讓第二個人知道過。
她沒有直接出面，而是讓別人以慈善家的身份，捐了數目可觀的一筆錢給那個村的村長，讓村長好好幫他照顧老人，村長收了錢，拍著胸脯表示義不容辭。
強烈的憤怒讓龐嫣漂亮的五官徹底變形，扭曲。
「好！」青訣擔憂的答應著，立即掏出了手機。
她給他跪下磕頭，說這是給媽媽救命的葯，希望他高抬貴手。他無動於衷。
伴隨著房門被用力摔上的聲音響過，房間內突然一片死寂。
她一向對自己的智謀是那麼自負，何曾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