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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消息

第105章 消息

時間已是四月十六日,石獻珠自四月十號凌晨那天和高文匆匆分手之後,送自己未來女婿進了平涼府文廟參加今年的府試之後,不敢耽擱,一路輕車急行,回到韓城。也不回家,徑直進了縣城,來見高文的母親和石幼儀,將官府的稅款和這段時間的生活費擱下。大約說了一下高文目前的情形,好叫她們安心之後,也不多說,轉身告辭。
可是,旋即,她的淚水又流了出來。從這裏到平涼何止千里,卻不知道那個壞人如今過得可好,平安否!
卻見,高文母親正端著木盆倒水。
「娘不多心,文兒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他的性子,娘最清楚不過了。是的,文兒確實是太胡鬧了,若他還是如從前那般老實愚魯,又何至於有今日一劫。也怪娘,當初想著文兒成天呆在家中,痴痴傻傻也不是辦法。這才託了李班頭,叫他進了衙門。哎。」高母道:「卻不想,文兒在外面走動,突然就開了竅,變得聰明伶俐,荒唐玩劣。娘悔啊,早知道這樣,就將他放家裡養一輩子。就算他再呆再傻,好歹人在跟前。如今,他犯下這麼大事,只怕日後再見不著人了。」
又記起還得侍侯婆婆洗腳上床,忙抹了雙眼,關上院門,進了高母的房。
高母就抓住她的手:「閨女,你是不是想去平涼?」
「哎,你自己斟酌吧。」石獻珠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石幼儀見父親還是不肯同自己相認,眼淚沁了出來:「小女子,小女子……」就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石廩生正走到門口,卻停了一下,威嚴地回過頭來。
可老父卻始終不肯同自己相認,還說出這種傷人的話,叫她如何不難過心痛。
可是,我怎麼就靜不下來,就想著要看到他呢?
石幼儀急忙從到院門口,這還是她被高文接回家后第一次看到父親。既是高興,又是酸楚,只恨不得同他老人家再多說幾句話,哪怕是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娘,你腿腳不方便,還是我來吧!」石幼儀大驚:「若你老人家再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
石幼儀:「娘,你別說了。」
現在,終於知道那壞人平平安安,自己和婆婆那顆日夜糾結的心總算可以安穩了。
「你怎麼直接說三……還有,還有……」
……
可走不了兩步,卻突然轉過身來,將一錠銀子塞在她手頭,低聲道:「阿三,你手頭的錢可夠用。實在不成,你去平涼找高文吧。那小畜生的稟性老夫最是了解,好色貪杯。前陣子他囊中羞澀,老實許多。可如今得了錢,老夫又不在,卻不知道做了多少荒唐事。爹爹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還多,又是個男人。這男人的心思,比你明白。你同他還沒有正式拜堂成親,誰知道那小畜生心裏是怎麼想的。自家男人,還是要仔細盯著才安心。」
乳白色的月光如同輕霜投射在地上,將房屋,樹木和人影拉得老長。冷風中,有夜鳥在天空掠過,夜空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薄薄的浮雲。
「別騙人,娘的耳朵好得很。先前你送親家出去的時候。親家公的話,娘可是一字不漏地聽清楚了。」
「這樣好了,我問三聲,從一數到三,若你同意就點點頭。若不同意就搖頭。好了,我開始了,三!妥了,你沒有點頭。」
嘆息聲大了起來:「聽到文兒的消息,娘又何嘗睡得著,閨女,進屋來,娘有話跟你說。」
「啊!」石幼叫了一聲,連連搖頭。
聽到堂姐家被砸,在家養傷的快班班頭李進寶大怒,就到杜知縣那裡去告狀。結果,竟然被免去班頭一職,打發回家養傷去了。
石幼儀:「先……先生走好。」
石幼儀低聲道:「娘,我睡不著。」
「爹爹……」石幼儀聽到父親終於叫自己的乳名,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成串落下,在燈光中晶瑩閃爍。但看到他威嚴的目光,忙改口:「可是……可是老先生……婆婆她的身子……」
「撲哧……」回想起那一幕,石幼儀忍不住笑了一聲,一張臉變得通紅。
站在院門口,看著父親那瘦長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石幼儀只想哭,卻怕驚動鄰居,只用手死死地捂住小嘴,身體顫個不停。好半天才平靜下來。
正是月半,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是,娘。」石幼儀進得屋中,走到婆婆床前。
難道這就是書里所說的思……念嗎?
石廩生哼了一聲:「女子有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婦德、婦言、婦容、婦工。這位姑娘,老夫聽人說你以前曾經害過癔症,素喜胡言亂語。以後待人接物,說話做事,當想清楚再開口,不可叫人笑話。」
……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突然聽到婆婆在屋裡輕輕地嘆息:「閨女,夜已經深了,你怎麼還不去睡。」
石幼儀大驚,又覺羞愧:「娘,爹爹他性子怪,說話難聽,你老人家也不要放在心上。」
「行了,回去吧!」石廩生一振衣袖,大步朝前走去。
「雁霜寒透幕,正護月雲輕,嫩冰猶薄。溪奩照梳掠。想含香弄粉,艷妝難學,玉肌瘦弱……」這首詞雖說的不是男女之事,可此刻,突然間卻湧上石幼儀的心頭。
韓城,夜已經很深了。
高母道:「乖乖兒,娘沒事的,不過是扭傷了腳踝,養了這幾日,也好得差不多了。這麼成天坐著,心中也難過得緊。」實際上,那日衙門的差役上門收稅,沒說上兩句話就開始行兇。不但將家裡的東西砸得稀爛,甚至連房頂也被他們用竹竿捅了幾個大窟窿。
當然,石廩生隱去了高文冒籍參加庄浪縣縣試,如今正在平涼府那邊進府試考場一事,怕的就是讓她們擔心。冒籍科舉,那可是殺頭的重罪。至於軍資被劫一事,那卻是可以查清楚,脫掉身上干係的。
高母:「文兒這一走就是兩個多月了,說不想,也是假話,娘只恨不得身上插了翅膀,好飛到平涼去。可是,不行啊……文兒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娘也管不了他。但心中卻是擔憂,閨女,你性子柔。可看得出來,你的話,文兒卻是肯聽的。不如你去平涼,也好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遇到事,也可以勸戒。這男人啊,年輕的時候心性不定,就得有個女人管束。」
又想起高文臨離開韓城的那天,「石姑娘,雖說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現在有家歸不得,而且,我高文做事一向講究你情我願。今日回來,就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高文為妻,若願意,我去回你父親。若不肯,此事就此做罷。」
這是高家第二次被砸,畢竟是年輕人,石幼儀一時不忿,就上前理論。怕她吃虧,高母忙上前將自己未來的兒媳婦護住。卻不想,被衙役推了一記,跌倒到地,扭上了左腳足踝。問題倒是不大,也就是軟組織挫傷,就是需要養上一陣子。
「還是我來吧!」倒了水,幫婆婆寬衣,蓋上被子之後。石幼儀卻沒有任何睡意,走到院子里,坐在檐下的凳子上,想起父親剛才帶過來的消息,心緒如同奔涌的潮水,再無法平息。
石幼儀:「是,老先生教訓得是。」
聽高母話中的意思已經將自己當成過了門的媳婦,石幼儀羞不可當,但心中卻無比歡喜,道:「娘你別說了,你腿腳不方便,我要在你身邊服侍。」
「你也沒有搖頭,沒點頭沒搖頭,那就是默許了。行,等過了這一陣,我叫媒人來,三媒六聘娶你過門,給你一個正大光明的婚禮。」
自從聽人說那壞人劫了軍資亡命天涯之後,石幼儀感覺整個天空都塌下來了,那個時候,她只想將衣帶解下懸在樑上,一了百了。可是,在死之前,無論如何得再見他一面。還有,自己若是走了,婆婆怎麼辦?
「成了,你未來夫婿也沒什麼事,不用挂念。有老夫在,管叫他平安。」石廩生冷哼一聲:「你也不要多想,一個弱女子想那麼多也派不上用場。你婆婆身體不好,心中也是難過,得好生侍奉。這位姑娘,我也不知道你是何來歷,又姓甚名誰。不過,看你模樣,溫婉嫻熟,想必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日後也不要丟了你娘家人的臉,可明白。」
石幼儀一顆心蓬蓬亂跳,身上熱得出了汗。
石幼儀:「爹……」
還好天氣已經熱起來,雪也不再下。且陝西一地氣候乾燥,今天大太陽。否則,那才是凄風苦雨了。
是我的命苦,老天爺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石幼儀又做錯了什麼呀?
先是高文劫了軍資被官府發海捕公文通緝,接著高家被砸,再然後是李進寶被免職。這事可謂是韓城縣近進來最大的新聞,滿城議論紛紛。三人成虎,以訛傳訛,等傳到平涼落到石廩生的耳朵里,就變成了高文母親被人打斷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