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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蔣怒

第39章 蔣怒

這一次王動被其父王仁關在家中靜讀,可心裏對譚縱等人的一口氣卻是壓之不下,而家裡的師爺做做雜事還成,若要論謀略,還是得父親王仁的幾位幕僚。
這四個字本事王動給下面人吩咐的暗語,道是譚縱入得李發三家門后,便要暗中窺視的人立馬將寫了這四個字的條子遞來。因此一展開條子,王動心裏便是一陣激動,可他卻又不想在韓一紳面前表現出來,說不得便強忍了心中情緒,臉上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做派。
看著這搖搖欲墜的木馬,蔣五與李發三的神色頓時變了。蔣五是出離了憤怒,顯然已經想明白了這李發三家裡發生的事情。而李發三卻是從暗自流淚變成了嚎啕大哭。
「承韓老吉言。」王動一拱手,卻是又主動給韓一紳續好了茶水,只是這時候這茶水卻已然涼了。
只是譚縱剛一說完,便有自己否定自己道:「不可能。似李發三這等人物,且不說有無人會去冒充,即便真要冒充,除非將這南京城裡頭的人換個遍,否則也會被人查出來。既然如此,你又為何睜著眼睛說瞎話呢?」
蔣五見譚縱拿著塊鑲了小鉚釘的木片得瑟,便有些感覺無趣。而胡老三卻是咋咋忽忽道:「你明白甚子?莫不成是明白怎麼生孩子了?」說罷,胡老三卻是自顧自地笑了起來,顯然是對自己把譚縱說成了女人感覺異常得意。
見這李發三仍然不言語,譚縱便有些不耐。
「我倒忘記了心潔與小姐還是總角之交,看來回府後還需命人將這丫頭接回來,兩家還是要多走動才好。」韓一紳說著哈哈大笑起來,臉上便布滿了得意,似是已然覺得女兒已經穩入王家了一般。
而王仁自己本身卻也有些考慮:這韓一紳雖說在南京城裡頭名聲響亮,經學造詣驚人,可看韓氏子弟幾十年來卻無一人大考得中便知這韓氏底蘊如何,說不得就覺得兩家有些門不當戶不對,又如何會讓自家獨子與這種門戶家庭聯姻。
將下人喝退,王動將那條子展開一看,卻是四個大字:雀兒歸槽。
「蔣公子,你且看看這事情如何處理吧?」譚縱對著蔣五一拱手,隨後又瞄了一眼李發三,臉上也不知道是兔死狐悲還是別的什麼,反正讓蔣五異常的不爽。
況且,譚縱自覺有蔣五做後盾,即便自己本事不濟,有蔣五在,終究還是能幫李發三把家小給救回來。譚縱從始至終都沒想過李發三的家小會被殺害,因為這實在是不合常理,更與街坊鄰居特別是孩子的歡樂情緒不符。
也正是看到這物件,譚縱才想起來,這李發三家雖然不大,卻有主卧廂房兩間,而且房間里雖然空曠,卻床榻卻是有的,顯然兩間屋子裡都應該睡著人。可這會兒李發三卻只有孤家寡人一個,他的家小卻是不見了。
不過,韓一紳向來醉心仕途,因此即便王動從不拿正眼看他,他卻也不說破,因此兩人倒也維繫著這一層微妙的關係。而王動若是心情好或者別的什麼的時候,倒也會自稱一句學生。
「別情儘管放心,我已然命人趁夜將人偷偷帶去城外別院了。此事做的隱秘,斷然不會為人所知。只是那處卻是我家心潔修心之所,卻是怕這一去卻是擾亂了她的心境。」說話時,韓一紳嘴角卻是含著笑,說到心潔二字時,更是有意無意看了王動一眼。
那邊韓一紳如何老道,又怎會看不穿王動這些小伎倆。只是他人老成精,自然不會傻到去揭穿王動好漲自己的臉面,因此也是同樣一副做派。只等王動主動將條子遞過來,韓一紳才隨意地掃過那幾個字,隨後嘴角扯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道:「恭喜別情了,這回大仇得報啊。」
見韓一紳鎮定自若,王動便放下心來。他雖然不齒這人的為人,但對韓一紳的謀略卻是信得過的,否則也沒辦法給自家老頭當了十數年的幕僚還深得信任。
只是,這等事情,若是李發三自己不說,即便譚縱推測出來也是無用。想到這兒,譚縱卻是耐著性子在那堆木料里找了半天,終於尋了些料子漸漸搭了起來。
看著李發三這麼一個大老爺們蹲地上嚎啕大哭的模樣,譚縱心裏也是有幾分不忍。只是這事情既然已經發生,而且極有可能是沖自己來的,他即便如何不忍,卻也不得不狠下心來揭開李發三的傷疤。
譚縱曾給蔣五下過一個正義人士的定義,因此心裡頭便隱有所覺,拋下了仍然瑟瑟發抖李發三開始查探起這院子來。
果然,那李發三拿著那木片看得半晌,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下來了。只是這時候李發三卻是一言不發,只是把那木片攥在手心裏,便是連手掌被刺出血來了也是不管。
譚縱瞧著硬拽著李發三走路的胡老三已然出門,這才趕緊跟了上去,卻是連門也懶得關了。
「這個老狐狸。」王動面色不動,心裏卻是忍不住咒罵了幾句。
譚縱無意中發現蔣五神色變化,心中便是一凜:能讓蔣五這位皇子露出這副形態,必然是他已然發覺了什麼,而這事情又必然引起了蔣五的厭惡,否則斷然不至於這般神態。
「你!」被胡老三這般胡攪蠻纏的打岔,譚縱心裏不免又置氣起來。只是想到先前的失分,譚縱卻是不敢再在蔣五面前胡亂說話,便不理會胡老三,而是把那木片丟到李發三懷裡道:「發三兒,這東西你還記得吧?你可莫要唬我說你沒見過此物哦。」
而這韓一紳也不愧是王仁手下三大幕僚之一,僅花了一日的功夫便依靠從春二那處得來的消息,下了一個套子等著譚縱去鑽。
「韓老,你說那姓譚的當真會這般輕易的入彀?」王動細心的給對桌的韓一紳續上茶水,這才坐回位置道:「那譚縱狡詐如狐,學生就擔心被他瞧出破綻來。」
而被譚縱這麼一問,已然怒火中燒的蔣五更是怒髮衝冠,說不得就呵斥譚縱道:「處理?什麼怎麼處理?你以為人人都與你一般模樣只考慮自身么。我這就要帶這人去問問王仁,他這南京城裡頭究竟是個什麼情況,竟然連有人家被擄了都還不知道,而事主更是怕的不敢去報案!我看他王仁這官是白做了!」
只是,這些東西,卻只能說明李發三家中曾遭過歹人,卻說不得其他。因此譚縱便將那堆木塊隨意翻開,待那堆碎片被丟棄的滿地都是時,他終於在最後面發現一件不一樣的東西。
「別情你卻放心,我觀這譚縱雖說有些謀略,可終究還是少年心性,這次中了亞元必然心高氣傲。今次若是知道了李發三未將他所託之事辦妥,必然會去尋那李發三的麻煩。介時,別情你只許吩咐下人照做就是。」
這些門道,雖然王仁不曾與王動說過,卻架不住慈母對兒子的一番溺愛,因此早早就被王動知道了。有了這些底細,王動更不將這韓一紳放在心裡,這一次還是迫不得已而為之。
不過,王動自然不會傻到與韓一紳當面翻臉,現在有求於人且不去說,便是王仁那兒也還有事情要韓一紳辦著。因此王動便故作熟絡道:「倒有些日子未見著心潔妹子了,怕是新年以來便未來過家裡頭了吧,前幾日還聽小妹說起過呢,直埋怨心潔妹子把她給忘了。」
「古怪,古怪,當真是古怪。」譚縱看著雖然害怕的渾身發抖,卻偏偏緊咬著牙關不鬆口的李發三,眼睛里不由露出一副思索神色道:「你這人莫不成不是李發三?」
李發三是個中人,不是個木匠,家裡又哪來的這些碎木、板條之類的東西。而且只看那些茬口參差不齊,而且色澤明亮,顯然是新折不久,而且還不是使用器具鋸、切、斬斷,倒更像是被人強行折斷的。
實際上,譚縱是真的愧疚,他自覺著李發三定然是被自己拖累的,否則斷然不至於一個八面玲瓏的中人會經歷這等事情。
而且,先前這李發三不讓他進院子里,顯然是有心讓他譚縱避免危險,只是譚縱自己自投羅網才遇著了那幾個賊人。而若不是門外有胡老三壓陣,只怕譚縱還真得交代在這。到時候,把譚縱的屍首往李發三家一拋,再給李家來個人間蒸發,更有王動的暗中阻撓,只怕這案子就要成為南京府的一樁懸案了。
「哎。」
兩人又稱熱飲得幾杯茶水,期間韓一紳也不去問王動的學問如何,更不會去教訓王動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只挑些王動感興趣的話題,譬如風花雪月什麼的,因此兩人倒也有說有笑。
「那我待會回去可要與小妹說說。」王動也陪著韓一紳笑了兩聲,可眼中卻分明是對韓一紳的不屑。
看著氣憤填膺走出院門的蔣五,譚縱卻是輕吁口氣,心知這事情蔣五怕是管定了,說不得就放下了心裏的石頭,便是愧疚也少了許多。
而最得王動信任的展暮雲奉命去了蘇杭監督今年的河堤工程,李醉人卻是個惹人厭的老酒鬼,王動卻不知道這人怎會這般嗜酒如命的,當真是一天不喝上幾斤就覺得渾身發癢。這般算下來,展暮雲不在,李醉人幫不上忙,能幫上忙的,也就只有韓一紳一個了。
看著譚縱在地上擺的物件漸漸成形,卻偏偏因為手腳不夠搭到一半就散架,蔣五便讓胡老三去幫忙。未過許久,一架被拆成了十幾片的木馬卻是拼合完成。
聯姻聯姻,正是要兩邊門當戶對才好。因此王仁早已然與自家夫人商量好了,待應付完京城來的欽差便要夫人與王動回山東老家一趟,說不得就要說一門門當戶對的親家,也好收了王動的心。
韓一紳嘴裏的心潔本是他的幼女,自女兒成年後這兩年,韓一紳已經多次在王仁面前提過其幼女與王動的婚事,只道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正是良配。只是王動厭惡韓一紳這一心仕途的老傢伙,因此便有些恨屋及烏,連帶著把韓一紳的幼女心潔也厭惡上了,哪會同意這門婚事。
那邊蔣五卻似是絲毫未聽得譚縱的話一般,只是不停在院子里看來看去。只是他越看,眉宇間便皺的越深。
譚縱拾到的這木片真說起來,卻也不是什麼貴重物事,只不過是一直匣子的一面而已。可譚縱曾從蘇瑾幾女房中見過,這等匣子都是女子放些如發簪之類的金銀器小物件的。而李發三一個男人又如何會用這些東西?
「我算是明白了。」譚縱舉著手上的一塊紅色木片對蔣五與胡老三道:「我適才還在奇怪呢,原來如此。」
只是譚縱卻與蔣五不同,他主看的乃是那堆堆在牆邊的碎木。
兩人又說了些子東西,王動正感覺無趣,這時候卻有下人小跑過來,恭敬地給王動遞過來一張條子。
又過得片刻,王動卻是忽地想起件事來:「韓老,那李發三的家小可藏好了?」
至於韓一紳這邊,王仁也盤算過了。雖說王動的大婦位置不能許給這韓心潔,可等王動考上舉人,卻是能娶上兩房平妻,倒也不算辱沒了這韓心潔了。至於妾室的身份,王仁卻是不會拿出來的,著實有些傷人,憑白傷了兩家的和氣。
只是前段日子韓一紳正負責替王仁給南京城轄區內的河堤把關,因此已經有幾日未入府來,王動還是無奈中派下人去把這位人老心不老的老師尋了來——只是這句老師王動卻是已然有多年未出過口了,也就是有求於人了才讓下人喊了聲老師。
韓一紳是南京城有名的學究,又是王仁的幕僚,因此王動從小就拜在韓一紳名下。只是有王家的深厚背景,王動卻是從小就被人伺候慣了,根本不是個願意花功夫下毅力苦讀書的,因此兩人也僅僅有師徒的名分,真正的感情卻算不得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