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斷情殤（一）
她，就是那個人……
「兒子，起來穿衣服，我們走了。」
當她數到一百的時候，四周只有清淺的月光和微涼的夜風。
城門早就關了，路也不熟，就算手裡有銀子，這樣的時間也沒有客棧可以留宿吧？
是怎樣的關係，才能如此親密？
耳邊遠遠的傳來更鼓的聲音，星羅公主正在小聲的喊他，月光淡淡，浮雲流轉。眼前是回家的路，身後是前程的門。
莫小桂沒想到先喊出口的人居然是身邊的百里垚，愣了愣，就在這一愣之間，穿著緊身衣的師姐們已經驚叫了一聲，花容失色的朝著禮堂方向跑了回去。
言下之意，不回去，就是死。
「嗯嗯，忘了介紹了，小嬴，這個看起來像是女生其實擁有男人靈魂的是——」
「娘啊……娘……」元寶掙扎了兩下，突然間不說話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娘，你是不是哭了？」
「不要……」
特別是莫小桂還穿著一身灰不拉幾的運動服。
自從能回想起更多回憶片段之後，她的武功也漸漸恢復。此時站在月色下，心裏的萬般糾纏化作眉間冰冷的煞氣，更顯得台階上的布衣女子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儀。朱雀瞳孔一緊，不由想起曾經站在極遠的地方，透過燃燒著的祭火看過的那個紅影——
「怎麼辦呢，小桂已經答應要做我的新娘了。」一直不做聲的韓燼突然回過頭，聲音溫和而平靜，卻字字清晰，整個車廂頓時安靜了下來。
「誰的大局？你的，還是我的？」
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幾個師姐像看小豆丁一樣從上到下打量著她，頓時有些害怕，用手去搬百里垚肩放在膀上的手，用眼神問道：「阿土哥你搞什麼鬼？」
語聲幽怨，我見猶憐。
莫小桂的艷遇是結束了，可以後的日子，才剛剛開始而已。
怎麼辦呢？
話一說完，她就把身後那兩個人給丟到了腦後，任其自生自滅去了。因此也沒有注意到身後百里垚正和蘇嬴竊竊私語。
關鍵是，這是多麼難得的和他一起回家的機會哪！
「這樣就好.」她慢慢的靠近他， 「夜棠，你是知道我的心的。這幾日你不在身邊，可知我夜夜煎熬，恨不得立刻將那女人殺了……」
百里垚用眼神回答：「是朋友就閉嘴。」
他趴在她的座位後面，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明眸皓齒的，忍不住讓莫小桂心跳加速，張口結舌：「可是……你……你是男人……」
「是因為凰引圖在你身上。」
桂兒將元寶放下，道：「兒子，先睡一會兒。」
「那，你再想想看，五歲的時候……」
元寶乖乖的「嗯」了一聲，伸出軟綿綿的小手掌撫了撫桂兒的臉：「娘親，你不要哭了，元寶一定乖乖聽話，你說去哪裡，咱們就去哪裡。」
百里垚頓時瞪著身邊的人：「小嬴你……」
「夜棠，陪我一起回宮好不好？」
朱雀卻趁著這一瞬合身撲去，手中揚起細長的鞭子，朝著桂兒足踝捲去。
這麼晚了，他們為什麼會在這樣的地方見面？
然而這份忡怔也只是一瞬，女侍衛的眼中很快恢復了冷漠，低嘯一聲，四周的黑衣人迅速圍攏，目標是中間那個勢單力薄的女子。
今後要怎麼辦才好呢？
不會記錯的，這個聲音，正是那位曾將她們母子擄走的梟陽國公主！
四周隱約浮動著熟悉的淡香，是錯覺么？他微微皺起眉，這不可能……
夜風送來輕軟的女聲，絆住了桂兒的腳步。
莫
桂兒眨了眨眼，只覺得鼻子又酸了。
院子里有個簡陋的香爐，一棵歪脖子樹篩下幾分月影，空蕩蕩的。但是當她走下台階的時候，樹上突然跳下了一個人，隨後四處的圍牆上也躍下數個黑影。
蘇嬴用一雙黑的看不到底的漂亮眼睛看著韓燼，雖不說話，空氣中卻彷彿充滿著滋滋的電流聲。
什麼嘛，原來不是專門來找她的啊。莫小桂有些失望，卻又在聽到他問「回不回家」的時候心頭一跳。她手頭上的事基本上在上午已經搞定了，善後屬於後勤部，要說回家，也馬馬虎虎可以了……
「我寫了上千字內容，你就回一個『嗯』『喔』，這算哪門子回信啊。」百里垚繼續他的血淚控訴，「人家和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就這麼狠心，一出國就忘了我——」
「喔……」蘇嬴的目光慢慢的移到他放在莫小桂肩上的那隻手上，語氣還是那樣沒什麼精神，「阿垚，我不知道你在這個學校。」
那個聲音他不會聽不見……他會趕回來解釋的。
為首的那個女子，她認識。正是星羅公主身邊的女侍衛朱雀。
她只覺得指尖發涼，月光照不到的陰翳彷彿正一層層的浸沒她的身體。她聽到韓燼說道：
她滿心歡喜的走在他身邊，韓燼朝她身後看了一眼，笑了笑：「小桂，要不要和你同學說一聲？」
他說的如此順口，叫的如此親熱，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
韓燼沉默片刻，將她扶起，道：「公主，這是為大局著想。」
她和百里垚從幼兒園起就是同學，基於莫小桂不怎麼文雅的行事風格，兩個人從不懂事起就一起闖禍闖到大，基本奠定了超乎性別的革命友情，關係僅次於韓燼。認識這麼久了，她不記得百里垚還有個這樣貌美如花的朋友。
這裏還有她曾經的家……
莫小桂瞪著眼前俊美無鑄的面孔，頓時愣住了。
「你不是男人啊。」他笑，「所以你做我女朋友，這樣也很好。」
元寶遲疑的看著她：「娘不睡嗎？」
她從未像此刻一樣覺得無所適從。她是誰，來自哪裡，去向何處……原本已經有了答案的問題，如今卻在一夜之間全都被推翻，真假難辨，混亂不堪。
莫小桂氣弱的「不要」還沒有說完，不知哪裡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體大的表演開始了，你們不上場也沒關係嗎？」
她淡淡一笑：「娘睡不著。」
她伸手按在房門上，大口的喘著氣逼自己冷靜下來。屋子裡睡著她的兒子——元寶才剛剛找到了父親，她還想到了他的溫存體貼，他眼中的脈脈深情，想起那些夢中出現的關於他和她的往昔……這些，難道都不是真的嗎？
「什麼也別問，現在就走。」她不由分說的拿起褂子給他套上，又打開柜子隨便拿了幾件衣服。原本從小山村裡帶來的行李並不多，大多數都是韓燼新添置的，她一樣也沒拿，只草草的打了一個包，拽起元寶就出門去。
可是眼前只有空蕩蕩的沉睡中的街道，任何可能的角落和縫隙，都沒有看到人影。
可是所謂的「鏢局」真的是「曾經的家」嗎？
莫小桂從後視鏡里一看，正是百里垚和蘇嬴。
「不敢欺瞞。」
因此有一天，當百里垚把自己一個遠方妹妹帶到她面前讓她帶著玩一天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了。
星羅公主沉吟片刻
為什麼會這樣稱呼他？
「那娘不準再偷偷哭了。」
星羅公主輕輕一笑，笑聲中卻帶著幾分不屑：「莫非是因為你那位夫人？」頓了頓，接著道，「不過因為一幅凰引圖而已，有很多方法可以讓她為我們所用，何必要夜棠你親自動手？你與他朝夕相處，可知我……我心裏多難受？」
「哎？」
「你說什……」
當然了，這句話百里師弟一定是聽不見的。
……
「而且，是以女孩子的身份喔。」他笑得十分無害，「十歲的時候親口許下的生日願望。小桂對不對？」
元寶的胳膊被拉的生疼，又加上睡意未消，不由咕噥道：「娘你到底在做什麼嘛？怎麼不等爹爹回來？元寶好睏啊……元寶走不動了……」
韓燼一路走來，和之前那幾個學弟學妹們禮貌的作別，帶著莫小桂走到校門口，導師的車正停在路邊。莫小桂熟門熟路的打開副駕駛座坐了進去，等韓燼發動引擎正要鬆開剎車，後座的門突然打開了，前排的人還沒有回過神來，兩個人便一左一右的擠上了車。
蘇嬴？他這麼快就唱完了？
不管是誰，都只能是——死！
如果韓燼認識星羅公主，為什麼從來沒有提過？
隔著一場亂夢，夢之前，她還靠在他的臂彎，呼吸相聞，心心相印；可夢之後，他的懷中卻是另一個人。
還沒等到她問，百里垚就嬉皮笑臉的說道：「韓大哥你好，還記得我嗎？我是阿垚啊，我們以前經常見面的嘛。我們兩個今天想去小桂家裡玩，麻煩你順個路好不好？」
這句話如同一把劍，瞬間擊中她搖搖欲碎的心口，快得連血痕都來不及留下。
何去何從？
記憶中的小姑娘跟她差不多高，及肩的娃娃頭，大眼睛，精緻的就像洋娃娃，不太說話。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但想必是像往常那樣，溫和的微笑著。
「也不久，當你離開宗主家的時候，我就跟著你了。」
桂兒只覺得心跳加快，呼吸和動作卻不自覺的放輕放慢，從兩堵圍牆的縫隙中遠遠的看了過去。
其中領頭的那個還不忘回頭嬌俏的叮囑了一聲：「百里師弟，等一下要來幫我們拍照啊！」
——再也無法隱忍，那小小的，衝口而出的嗚咽聲，他聽到了嗎？
短短一個月而已，她曾以為這樣的生活，會是一輩子的幸福。
「嘿嘿嘿嘿……」
韓燼但笑不語，只是靜靜的看著蘇嬴，眼中明明白白寫著的，就是「怎麼辦呢」這幾個字。
————《莫小桂艷遇記》完
話未說完，便被一把抱起，桂兒沒有回答他，只是一個勁兒的朝外走。
「我？」莫小桂想不起來。
桂兒不怒反笑，神情中卻殊無笑意：「他居然連自己的孩子都忍心下手，好一個宗主！」
百里垚覺得，蘇嬴的審美一定是在國外的時候被洋鬼子們帶壞了。
結果百里垚想了半天，恍然道：「莫小桂我想起來了，雖然小嬴不喜歡出門也不喜歡和女孩子玩，不過，其實你見過他的！」
真和假，哪裡才是界限？
蘇嬴突然抓起她的手，說道：「這個，記不記得？」
縱然有月光，午夜時分的街道依舊籠罩著曖昧不明的黑暗，透過濃密的枝葉，桂兒的目力僅僅能看到兩個模糊的影子，可即便是如此，也已經足夠了。
離開家時身邊女子熟睡的柔美臉龐不自覺的浮現在眼前。他輕輕的吐了
「來的真快，跟了很久吧。」桂兒也不驚訝，看著朱雀臉上那道疤痕，淡淡說道。
舉目無親，唯一認識的不過是蘇嬴和百里垚而已。別說她不會去找他們，就算會，他們此刻恐怕也早已在千里之外了。
她的語聲不自覺的變作怨毒，韓燼沉聲打斷道：「公主！」
後座的百里垚終於控制不住的狂笑起來。
她在心裏稍微衡量了一下，最後還是閉了嘴，勉強擠出一絲不知算不算得上甜蜜的笑容，順手環住了百里垚的腰身：
「正好路過，順便來看看學校的展位和師弟師妹們。」他站直了身體朝她走過來，「事情做完了嗎？回不回家？」
哪一邊對他來說更重要，其實此刻並不難選擇。無人的深夜街道，只需要些微的溫存就能讓眼前這個女人乖乖的回家去，不再來打擾他……可是這一瞬間，他卻猶豫了。
直到站在那個小小的院子里，看到元寶熟睡的屋子，她才怔怔的站住了。
「小嬴？」
「誰說我哭了，小鬼，快睡。」她從包袱里找出厚實的衣服蓋在元寶的身上，手掌一下一下輕輕的拍著，直到他重新進入夢鄉。
一定會的。
周末意外人多的校園裡，和兩個惹人注目的男生走在一起是一件壓力很大的事情。
桂兒很快回過神來，身形一轉擋在小小的廟門口，雙手微張，冷聲道：「想動元寶，除非我死！」
雖然性別意識模糊，不過她還是很有原則的，從來不欺負弱小，又因為柔弱的基本上都是女孩子，所以也就基本上不欺負女孩子，久而久之，成了大院里的小姑娘們一致崇拜愛慕的對象，她也自然而然的成了小姑娘們的護花使者。
「可是你不是女……」
眼角似有水汽氤氳，她抬起手用力的擦了擦，再不猶豫的轉過身推開門，將元寶半拖半抱的從被窩裡挖了出來。
「好啊，我們一起回去。」
耳邊突然聽到一聲極細微的聲響，似乎是誰發出了短促的聲音后又立刻捂上了嘴，他手上一松，立刻朝著發聲之處追去。
韓燼的身子驀地一僵。
方才所見所聞……就像一場夢，那場景比她之前所做的任何一場夢都要平和，可平和的場景之下，卻比鮮血刀劍更加殘忍。
莫小桂覺得今天一定是撞邪了，這個邪就是俗稱的「桃花」。
她只知道，再不能留在那個地方。那個地方——
桂兒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該去哪裡，那麼大的鹿鳴城，卻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莫小桂恨不得立刻跳車絕塵而去。
現代版番外《莫小桂艷遇記》（完結）
元寶被吵醒了，揉著眼睛朦朦朧朧的問道：「娘，大半夜的你又做噩夢了？」
「不是為了與你青梅竹馬的『夫人』相親相愛，雙宿雙飛？」
坐在前排的莫小桂眉毛挑了挑，身邊的韓燼不動聲色的轉頭看了他們一眼。
「我知道她是誰。」蘇嬴伸出手，若無其事卻又理所當然的把百里垚的手從莫小桂肩膀上摘下來，「還有，她是我的女朋友，你不要和我搶。」
多可笑，錯的離譜。
相處了一天之後，莫小桂很高興，她深深的覺得自己非常喜歡這個文靜乖巧的小姑娘，於是在分別的時候，偷偷的從媽媽的首飾盒裡偷出來一對小小的玉石耳環，把其中一隻送給了對方，還發誓說，長大了要娶她做太太。
即便如此，他
桂兒想到，方才韓燼和星羅公主言談間也提到了「凰引圖」，看起來兩人都很在意，可那東西究竟是什麼？不過事到如今，這疑問不過一閃而過，她無心追究，只問道：「若我不回去呢？」
莫小桂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過去，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
正要拒絕，一個略帶沙啞十分好聽的聲音輕輕說道：「一起去，芒果冰很好吃。」
「宗主？」桂兒皺了皺眉，短促的笑了一聲，「他是什麼宗主？」
……她……正靠在他的懷中。
朱雀沒有回答她，只是說道：「宗主和公主有令，你不能隨意離開。」
「原來……是你！」
這一次他沒有立刻回答，沉默了許久才道：「公主多慮了。」
那顆玉白色耳扣的在指尖的觸感冰涼圓潤，莫小桂愣了愣，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模模糊糊的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莫小桂見他抓著自己的手往臉上摸，忍不住大驚失色，想要抽回來，蘇嬴卻拉著她的手撩開自己耳邊的鬢髮，讓她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耳垂上。
夜棠？
從裡到外，都是共同生活的痕迹，都是他的氣息。
比如說，蘇嬴為什麼會認識她，以及為什麼會認識百里垚。
這時車子正停下來等一個紅燈，韓燼順口問道：「小桂，你小時候欺負人家了？」
莫小桂的臉頓時紅的像番茄。
回答他的，只有靜謐夜晚急促的腳步聲。
桂兒咬了咬牙，摟緊兒子小小的身軀，道：「兒子，咱們先去土地廟待一會兒，天亮就出城好不好？」
不知道是四歲還是五歲的時候，莫小桂留著短髮，穿著背帶褲，皮的就跟男孩子沒什麼差別，整天做的事情就是和幼兒園裡的好兄弟百里垚一起調皮搗蛋四處闖禍。
她抬頭一看，韓燼靠在離校門口很近的一棵樹下，幾個B大學生模樣的男女生正圍在他身邊，他正抬起頭看向這裏，似乎等了有一會兒了。
「我有回信給你。」
師姐們一陣毛骨悚然。好幾分鐘才回過神來，為首一個足有一個半個莫小桂那麼大的女生上前一步道：「小妹妹，我們談談……」
不是角度的問題，也不是月光的幻影，那是真真實實的，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
莫小桂也不知道怎麼辦了……她就不明白突然之間，她這個發育還不怎麼健全腦子也不怎麼好使臉上還有幾粒小痘痘的姑娘，怎麼就變成了人人爭搶的香餑餑了……
就像剛才重逢的時候，他竟然會指著莫小桂說：「她是我的女朋友。」
話沒有說完，就被蘇嬴接了過去：「你把這個送給我，還說過長大以後要娶我，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有個女孩子說要娶我。」
「喂我明明告訴過你的！三年前你去法國之前我就告訴你我考上C中了，我還留了EMAIL地址和MSN給你，可是三年裡你這傢伙連封像樣的信都沒寫過給我！」
這次，輪到百里垚石化了。
百里垚一直覺得自己這個從小玩到大中間失蹤了三年的朋友有點沒常識。
「韓燼。」
朱雀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你最好乖乖的跟我走，否則的話……」
莫小桂搶著說：「我沒有……」
……
土地廟不遠，就在城東不起眼的角落。廟裡有個守夜的老頭，早就睡的鼾聲震天，桂兒帶著元寶
「你不喜歡嗎？那讓韓大哥請你吃草莓冰好了。」蘇嬴特別真誠的望著百里垚，「如果還不喜歡，還有西瓜葡萄柚子……」
眾人循聲望過去，剛剛莫小桂走過來的路上此刻正站著一位美人，棕色的柔軟的頭髮，瓷娃娃一樣精緻的五官，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龐滑下來，可是眼神卻看起來沒精打採的。
百里垚頓時語塞了，他吃芒果過敏，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在莫小桂家吃了好大一隻，結果一張臉立刻腫的像豬頭，從此將芒果列為世界上最恐怖的水果之一。
莫小桂剛剛褪下的紅潮又布滿了面頰：「你怎麼……怎麼會知道我的願望？我明明寫在紙條上藏起來了……」
「凰引圖中尚有許多秘密，就算圖到手了也未必能解開，還需要等待時機。何況扶月侯還在紫旭，若我留在這裏，也可以替公主多擔待一些。當務之急，還請公主先回梟陽以平息流言，韓燼在此，一定不負所托。」
星羅公主抬頭捂住他的唇，低笑道：「別急，我知道殺了她你一定會生氣，會討厭我的，我才沒有那麼傻。夜棠，我願意等你，等到你眼中只能看得我的那一天……」她的語調變作嬌媚，抬手勾上他的脖子，「只不過，你也不能總叫我一無所獲的等著，我的這顆心總是被你折磨著呢，這樣好不公平。你要我獨自回去也可以，只是得留給我一個念想……」她貼近他，聲音又甜又軟，「夜棠，抱著我……」
許久之後，她重新推開門，門外是土地廟狹窄的院子。
後來莫小桂自己保存的那個耳環不知道丟到了哪裡去，被媽媽發現之後痛罵一頓，然後她也漸漸意識到自己也是女孩子不能做別人的新郎，於是此事就不了了之，拋諸腦後了。
莫小桂這才想起身後還跟著百里垚和蘇嬴這兩號人物，轉頭揮了揮手道：「阿土哥，你們久別重逢。好好聊聊吧，我先走了。」
她收回手，沿著門板慢慢的坐了下來。
她突然提到公主，桂兒心中明白，慘然一笑：「你是公主的侍衛，又是他的屬下……是他要你這麼做的吧？因為我撞見了他與百里淼的幽會，所以你們要將拿我回去？」
「莫小桂。」
元寶抱著她的脖子，怯怯的喚了一聲：「娘……」
「那個孩子根本不是宗主的骨肉。」朱雀冷冷的聲音回蕩在桂兒耳邊，「因此他從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有些事，她還是要弄明白的。
「我還不能走，請公主見諒！」
韓燼笑了笑，自然不會拒絕，只是說：「我們回家之前還要去西市街吃芒果冰，阿垚你要不要一起去？我請客。」
「小嬴的爸媽生了兩個兒子，第三個想生女兒，連衣服都買好啦，結果還是兒子，失望無奈之下把他打扮成女孩兒，過過養女兒的癮，一直養到六歲上小學為止。」這一回是百里垚搶先回答，笑嘻嘻的對上莫小桂殺人般的眼神，「小嬴不大喜歡出門，那次被你見到了，一直沒認出他是男孩子吧？莫小桂，你眼神太不好使了哈哈哈！」
莫小桂正要反駁說，五歲時候的事情我哪記得啊，就聽到前頭有人喊：
百里垚順手摟著莫小桂走到蘇嬴面前，滿臉止不住的驚喜：「小嬴，你怎麼會在這裏？也不事先跟我說一聲！」
「自然是公主的。」
桂兒一口氣跑回家，甚至忘了把掩住嘴的手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