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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噩耗

第四十九章 噩耗

「再加兩間普通客房。」他瞟了掌柜一眼,威壓之氣撲面而來。
龐彎點頭,朝他抱拳行了個禮:「明日一早我便動身離開,這段時間有勞諸位了。」
龐彎坐在華麗的貴妃榻上,神情沮喪。
「原來你是拜月聖姑?」他若有所思看了龐彎一眼。
賀青蘆眉頭緊擰,望向她的眼神分外嚴厲。
「可是,他們不要我當聖姑,現下我卻偏偏要當。」
「什麼要事?」龐彎獃獃看著他,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一間就可以了,我倆可以擠一擠。」龐彎以為房間是留給她和啞婢的,連忙拉起啞婢的手解釋。
所謂客棧上房,專供帶奴僕的富裕階層使用,有裡外兩個隔間,分別各有一張床。所以到了晚上以後,龐彎理所應當的住了外間,最豪華的裡間則留給賀大少爺享用。
「不是說過了么?出門在外,凡事都要聽我的,嗯?」
不過身軀到底是被人護住了,賀青蘆的手臂緊緊環著她,讓她失去了與大地親密接觸的機會。
「你打算回南疆?」他終於開口。
什麼意思?
她咋眼瞧見在房間里正襟危坐的兩人,不由得嚇了一跳。
她自嘲一笑:「放心,我不是妲己,沒有顛倒眾生的魅力。」
龐彎搖頭:「因為那時我確實不是聖姑——我做錯一件事,被教主革職了。」
語罷又補充:「這裏所有的帕子都是嶄新的,客人走了就扔掉,可見老闆必然是財大氣粗之人。」
「瘋夠了就早點洗澡睡覺。」他放開龐彎,刻意板起臉龐,「既然臨沂熱鬧,這幾天你就跟阿濁到處轉轉,反正我們也不會呆多久了。」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既然教主錦衣玉食撫養我長大,拜月教眾有難,我自然會負擔起該有的責任。」
「我不會要求孤宮插手這件事的,我知道,你們有永不介入正邪之爭的盟誓。
他盡量用溫和的口氣為她權衡分析。
龐彎在被子里縮著躲了好一會兒,確定裡間再無動靜,這才從枕套偷偷里摸出一枚黑色玉佩。
「少爺,請恕屬下多嘴,無論以什麼身份,咱們都不可插手江湖公案,還請少爺凡事三思而後行。」錦地羅朝他拱手提醒。
「為何來孤宮后不告訴我真相?」賀青蘆眼中掠過咄咄精光。
其實他心裏是得意的,但絕不能表現出來,至少不能讓這丫頭知道。
「哦?」賀青蘆微不可查哼了一聲。
可錦地羅卻偏偏覺得,她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大家條件反射朝賀青蘆看去。
轉眼已經入夜。
眾人乖乖集體失語。
龐彎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錦地**咳一聲打破寂靜,清了清嗓子道:「彎彎姑娘,其實我們少爺……」
「咳咳!」
賀青蘆的眼睛迅速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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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彎見他裝腔作勢的模樣,一時惡向膽邊生,撲到他面前嬌滴滴作勢道:「公子,你是不是不信我是臭的呀?來,你聞聞,聞聞就知道。」說著故意將頭顱朝他鼻尖湊去,稻草尖差一點戳進他的鼻孔里。
「再加兩間普通客房。」公子略略一沉吟,如是吩咐。
「你如何知道?」她朝他揚起嘴角,臉色近乎透明,「你如何知道拜月教一定會輸?」
賀青蘆想了想,重新擰了塊帕子朝她遞過去:「是該擦一擦,跟花貓似的,醜死了。」
錦地羅一怔,隨即埋首恭謹道:「若是屬下,自然是會不顧一切奔回去,不過……」他頓了頓,面色微靦,「不過彎彎姑娘是女子,又有少爺這麼好的歸宿,不見得還會鋌而走險。」
「這是什麼?」她指著那藍色標記。
且說次日賀青蘆帶上錦地羅去了九王爺的別院,卻並未尋到桑嬋的蹤跡,反而得了個意料之外的消息,頓時面色沉鬱起來。
一旁的錦地羅倒是吁了口氣,臉上露出大石落地的表情。
他說得理直氣壯,渾然不覺自己的口氣與誘拐純良少女的採花賊一般無異。
龐彎吃痛叫了一聲,腳下一個踉蹌幾乎要摔倒在地上。
賀青蘆凝視著龐彎,從頭到尾都什麼話都沒說,似乎是默認了。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她小聲嘟囔著,偷偷瞄一眼前方正在洗臉的頎長身影。
「廟會人太多,我跟她途中走散,最後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回來。」龐彎聳聳肩膀,「找得我滿頭大汗,所以她一回來就給我準備洗澡水去了。」
「這是族徽。」賀青蘆順著她的手勢看去,「這客棧是某個大家族的產業,所有由他們提供的東西都會打上印記,以免流失或者對外混淆。」
龐彎「啊」的叫了一聲,臉上失望之極:「有沒有人知道她往何處去了?」
「她應邀於三日前動身去了京城,和武林盟主匯合,共商要事。」他臉色平靜。
這話說的一箭三雕,既給自己留了顏面,又給賀青蘆留了退路,最重要的是,表明了自己同拜月教生死共存的決心。
「假如你是她,聽到了消息該當如何?」他忽然問一句。
——發生在南夷身上的怪事,又是一個待解之迷。
風塵僕僕終於到了臨沂,見多識廣的錦地羅帶著他們朝城裡最大最好的客棧走去。
穿堂風吹過,拂起她柔順的發梢,那雙漆黑的眼睛亮若繁星。她還是先前那付模樣,紅衣沾滿樹葉,髮髻里插著稻草,髒兮兮亂糟糟的。
他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龐彎眼下內力全無,他不放心她獨自居住,卻又不願意她和別人「擠一擠」,所以唯有委屈自己跟她「擠一擠」。
但他不能告訴龐彎,自己對啞婢的排斥從何而來,因為就連他本人也弄不明白。
她看了看又摸了摸,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龐彎笑起來,從他掌中緩緩抽出自己的手。
賀青蘆沉默了,沒有說話。
那上面刻著一隻威風凜凜的雄鷹頭顱,和白天帕子角落的標記赫然分毫不差。
龐彎氣在頭上,瞪他一眼沒說話。
然而賀青蘆心中早已有了定論。
「少爺,這樁事可要稟報彎彎姑娘?」錦地羅有些吃不準。
賀青蘆把玩著手上的血紅珊瑚珠,長睫低垂,蓋住了所有思緒。
船行半月,終於來到距離臨沂最近的的港口。龐彎在這裏和收到飛鴿傳書的教眾匯合,囑咐他們將昏迷的南夷送回去,這才換了馬匹與賀青蘆一起走上官道。
「少主重傷昏迷,聖姑不知所蹤,十二高手裡有一位形同殘廢,拜月教如今已是強弩之末。那武林盟主年紀輕輕武功蓋世,此次又攜玉龍令廣召天下豪傑,聚集了江湖史上最多的高手,可見他此番不徹底剷除拜月勢力決不罷休。你說,拜月教究竟還有沒有勝算?」
況且這裏也不是瑪麗蘇大陸,不會出現所有物體都圍繞女主運作,可以隨時更改遊戲規則的奇迹。
一主一仆在客棧里坐了大半天,直到太陽落山,這才見一個紅衣少女自門帘后鑽出來。
龐彎盯著他,眨了眨眼睛。
賀青蘆盯著那兩隻相攜的手,目光微不可查沉了下去。
錦地羅飛快看了自己主子一眼。
「很早以前我便告訴過你,可惜那時你不願相信。」龐彎答得一臉坦然。
威脅十分奏效,龐彎悻悻癟嘴不再說話,只是面色臭得緊。
她頭上掛著稻草,裙擺上沾滿樹葉,髮髻鬆鬆垮垮斜到了一邊,看起來相當狼狽。
龐彎推開帕子,怒氣沖沖埋怨:「公子!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倆尚未正式婚配,不能共住一間房,你這般為難我到底是什麼意思?」
「放肆!」賀青蘆怒了,揚手捏住她的肩膀朝後推。
龐彎一怔:「你們沒有找到九王爺的別院?」
她回頭去看賀青蘆,神色平靜安寧。
「不用說了。」龐彎微笑打斷他,「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
他用居高臨下的氣勢恐嚇對方。
賀青蘆蹙眉,沉吟片刻道:「找到了,但桑嬋已先行離開。」
在那雪白的棉巾角落,赫然印著一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鷹頭標記。
「阿濁呢?她為何沒有跟著你一起回來?」賀青蘆的眉頭不曾鬆開半分。
她的解釋合情合理,賀青蘆這才點了個頭,眼中疑竇頓消。
賀青蘆瞪了她一眼。
她是真的沒想到,賀青蘆會選她跟自己「擠一擠」。
錦地羅大感意外,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猶豫之下只好朝主子看去。
「不好意思四位,只剩一間上房了。」掌柜對客人說出了經久不衰貫穿武俠言情的著名台詞。
「拜月教的聖姑沒有不知所蹤,她正站在你面前,完好無損。」
不過龐彎卻沒功夫在意他的不軌舉動,現下她整個注意力都轉移到了他手中的帕子上。
她抬起頭,目光盈盈看著他。
「你們在幹嘛?」
賀青蘆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一時又有些心軟。
「下月初八,名門正派將正式合力攻打拜月教。」他握住龐彎的手,聲音甸甸沉如磐石,「過了這個新年,世上恐怕便再也沒有拜月教了。」
好在賀青蘆雖出身世家,但大約是從小習慣獨自研究的緣故,並沒有那些要婢女幫著更衣洗臉梳頭的驕奢舉動,他只是睡前掌著來看了看龐彎,見她一切安好,便自己回房去了。
他低下頭欲捏她鼓鼓的面頰,卻在半途忽然頓住,只見他拿起帕子先幫她仔細擦了擦,這才將嘴唇印了上去。
龐彎靜靜看著眼前倆人,瑩白臉上露出兩隻梨渦,聲音清甜如黃鸝。
「你也要擦臉?」賀青蘆轉身看她,琥珀雙眸在氤氳水汽中越發明亮,仿若寒星。
只是不知醒來后的他,還會不會再變成一隻全身青筋暴突的嗜血野獸?是否還能保持著神智清醒?
一時之間無人接話,大家都沉默了,房間里的氣氛十分微妙。
彈指間,無數念頭掠過心上。
師哥總算不用再被迫沉睡了,這讓一路上心事重重的她終於鬆了口氣。
賀青蘆不置可否,勾唇一笑。
「你到哪裡去了?怎麼臟成這個樣子?」
賀青蘆感覺到掌中柔夷在不能自抑的顫抖,儼然已經亂了方寸。
龐彎摸摸鼻子乾笑兩聲:「嘿嘿,今天隆福寺附近辦廟會,我跟阿濁出去玩了。」阿濁便是乖巧伶俐的啞婢。
賀青蘆至始至終面無表情,待聽她提到婚約一事,這才皺了皺眉頭。
龐彎臉上頓時露出崇拜的表情:「公子!你好厲害!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買了糖和柿子吃?還因為被野狗追,一不小心打翻了別人的雞籠子?」這人的鼻子簡直比大黃狗還要好使!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如水的目光中包含了多少倔強和勇氣。
偷香成功,心滿意足,他抱住龐彎輕聲道:「我們遲早是夫妻,沒有人會說閑話,你又何必在意?」
他還完全沒有留意,龐彎獨獨沒有解釋那個「樟木味」的來歷。
賀青蘆眨眨眼睛。
「你確實太臭了,怎麼這麼臭?」他凝眉瞪她,瞳孔里滿是嫌惡,「你身上有汗味,麥芽糖味,柿餅味,黃狗味,樟木味……等等,為什麼還有雞屎味?!」
這架勢,儼然高高在上的一家之主。
「公子,先前婚約一事我權當玩笑,雖然不知你為何突然有了這等興緻,但人生大事又豈容兒戲?」龐彎嫣然一笑,頰如白玉生光,「假如過了新年你還想娶我為妻,不妨挑好彩禮上教中提親。」
「對,你說的都很對,只是有一項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