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不是也餓了，怎麼只買了一碗？」葉流年不太習慣被基本還是個陌生人的傅意澤照顧，有點不好意思。
再次出現冷場，端影雖然衣著樸素，可她此時的表現反倒像個大家閨秀的嫻靜清秀，出於常理在送客而已。而葉流年剛好相反，她試圖討好端影，可不知道從何說起，忽如其來的逐客令又讓她無從應答。
「唔~~是吧。」葉流年揉了揉眼睛推開傅意澤，雙手撐著病床坐了起來。
葉流年低頭看著碗里的面，熱熱的，不知道這麼早他從哪裡端過來的，裏面還卧著個胖胖的荷包蛋，幾腿火腿、幾條青菜。
「吃飯了沒有？」問話的是端凝。
「呃……你想說什麼，能不能別這麼嚇人，我膽小。」
「當然。」
葉流年迅速睜開眼睛，頭頂正上方是傅意澤驚訝的注視，「哭什麼，我買個面的功夫你就哭成這樣。做惡夢了？」
「嗯。」
「流年等等。」身後傳出端凝追過來的聲音。
「呸！」
「還沒有，家裡還有飯嗎？」端影搖了搖頭。
「等等。」傅意澤好笑的阻止了她伸手奪面的舉動，先把病房配的小折桌立好，讓葉流年能夠更方便些。
「那我……吃了？」
因為葉流年說：電視里演的，吃面要兩個人頭碰頭吃才香！
「端凝，我回來了。」一個軟軟的聲音，慢慢的說著。
「因為我還沒準備。」
「葉流年，不需
葉流年還說：要大口大口的吃，大聲大聲的吃！
他們倆個你一口，我一口，吃著吃著，葉流年就哭了，沒有聲音，就只是掉淚，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她一直覺得自己並不是個多愁善感的女生，她是開朗的、活躍的。端凝也不問，仍舊像平常一樣捏住她的鼻子，迫得她咯咯終於笑了起來。
麵條出鍋，素的不能再素，卻也香的不能再香。
第二天下午，葉流年出院。
「你等會兒，我去做。」端凝轉頭對流年說著：「你陪我姐聊一會兒。」
「吃面嘛，電視里演的，吃面要兩個人頭碰頭吃才香！」傅意澤一臉的理所當然，似乎還嫌葉流年大驚小怪，甚至又補充了句，「要大口大口的吃，大聲大聲的吃！」
「嗯，流年你好。」端影的話很禮貌。
「沒事，我不用送，你給端影姐做飯吧，我改天再來。」葉流年打斷了端凝的話，她再不識趣也看得出來端凝現在是不可能出這個家門的，他不能不聽姐姐的話，從小這樣，現在這樣，今後還是這樣。
「什麼啊就說定了。」
葉流年嚇了一跳，差點被嗆到，「你幹嗎？」
腳踝腫著的，於是走路只好一瘸一拐，鴨子一樣。傅意澤自告奮
葉流年怔忡的看著傅意澤，他的話幾乎跟她當年對端凝說過的一模一樣，她明白這隻是巧合，可這樣的巧合除了讓她一次一次想起那些陳年往事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是端影，不知道已經在房門口站了多久，葉流年留意到她肩上的雪已經化了，衣服上有濕濕的痕迹。
葉流年也下意識站了起來，卻插不上話。
一個大海碗盛著，擱在了端家唯一的一張小餐桌上，端凝和葉流年面對面坐著，只拿了一雙筷子。
「端影姐，你回來了。」葉流年輕咳了聲，打著招呼。她知道端影並沒有完全失明，但也只能看個輪廓而已。
端影只是笑著搖頭，由著端凝幫她脫下外衣，解去圍巾掛在衣架上。她的「目光」平和的「看著」葉流年，跟她的個性一樣的溫柔，可葉流年被她「看著」，並沒有感覺到有絲毫的暖意，反而覺得自己壓根就是個透明體，存在也屬不合理。
「哦~」葉流年不知道還能再問些什麼，面對端影，還是沒什麼話說。
「承讓承讓，不敢當不敢當，對女性比較了解而已。」
把緊緊相擁的兩個人分開的，是葉流年肚子里一聲咕咕叫，她餓了。
「為什麼？」傅意澤習慣性的昂了昂頭，似笑非笑的看著葉流年，「你怎麼知道我們不可能
「哦……」葉流年沒有再推辭，猶猶豫豫的挾起一筷吃了起來，嗯，味道不錯，主要是她也餓壞了。
「流年，你看……」
傅意澤也不逼她，反正他想要佔便宜的話方法太多了，比如扶葉流年進電梯的時候故意擠著站，明明人不多，他仍舊把葉流年擁到角落，貌似護著，卻一臉壞壞的笑。葉流年只當是遇到了白痴，剜了他幾眼而已。
「大學的時候辯論隊的吧。」
「你先吃。」傅意澤聳了聳肩。
「我們不可能。」
「謝謝你。」
最後一筷面，葉流年並沒有吃到。因為端凝在聽到端影說話的那一瞬間立刻站了起來，朝端影走了過去，即高興又略顯責備的說著：「不是說晚上才回來，等我去接你啊，這麼大的雪怎麼自己就回來了，路上有沒有摔跤？坐公交車方便嗎……」
「還是不要耽誤流年了，她學習一定很忙。」端影抱歉的說著：「真不好意思，要不然讓端凝送送你。」
葉流年啞然失笑，這是在這個亂七八糟的夜晚她最真心的笑容，傅意澤帥死人的臉配上那個蘿莉的姿勢起到了難以言喻的滑稽效果，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讓她開心一點，神馬都是浮雲，是啊，神馬都是浮雲，興許她該走出來了，傅意澤說的對，她才是那個想不開的人，那個套子里的人。
「沒什麼，唔，吃面吃面。」
「葉流年，你哭什麼？」
沒
下廚的人當然是端凝，煮麵的時候他只用了右手，而左手則用來牽住葉流年。
「傅意澤。」
「你真的是工科的？」
「夢到什麼了？」
努力保持著臉上的微笑，快速的穿好大衣，戴上帽子出門。
傅意澤意識到了葉流年的反常，抬起手重重的彈了下她的額頭，「不用這樣氣吧，我不吃了還不行，小氣的女人！」
「嗯。」
端凝只是微笑，然後挾起一筷麵條喂到葉流年口中，再自己吃下一口。
「嗯嗯，好好。」葉流年的情緒忽然高漲，因為端凝這句聽起來很把她當「自己人」的話……
「神馬都是浮雲，試試才是真的！」傅意澤在臉旁比劃了個歪V字，得意洋洋。
「那就這麼說定了？」
正埋頭下去想喝口湯，碗里忽然多了雙筷子插了進來……抬眼，正對上近在咫尺的傅意澤的眼睛。
葉流年囁嚅著嘴唇，瞠目結舌。
傅意澤的車子停在醫院的地下車庫，還不錯，葉流年認識那個車的標誌，心裏開始計算自己要寫多少字才買得起那樣一輛車
葉流年下意識的轉身回頭——溫暖的嘴唇便印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柔柔的，那麼突然而又理所應當……雖然只有一秒。
可他不需要道理，他是一個直接的人，做直接的事，「感情的事情本來就沒那麼複雜，就是你們學文的人一天到晚給折騰出那麼多的傷春悲秋。我是工科的，按照我的辦法來好了，你不就是還記著端凝嗎？我告訴你，他是我未來姐夫，你要是再跟他扯在一起就是小三，明白嗎？小三是可恥的，此其一；你不就是覺得我挺陌生的，沒準備好接納我嗎？容易啊，你每天跟我在一起，時間長了就不陌生了，此其二；你沒婚，我沒娶，你跟我沒殺父之仇，我跟你也沒奪母之恨，我們有著一切交往最基本的條件，此其三；我喜歡你，可也沒說已經愛你愛到死了，至少你現在不用有壓力，即使最後得不到你的愛，我也不會變態，不會拿硫酸澆你，此其四；我說了這麼多也不過是想表達一個意思，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試一試，嗯？」
那個只持續了一秒的吻……那碗沒有吃完的湯麵……那段不想未來，只有現在的日子……
其實這一點讓葉流年自己都不能理解，怎麼人長大了之後的相處模式會跟小時候截然不同。第一次見面，端影還是個哭哭啼啼的小姐姐，而她才是跋扈囂張的那個。自己在心虛什麼？端影的態度……她的態度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