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8
我看見白衣似雪的寧墨，身旁站在一位長發飄飄的她，眉目之間自有一派嫵媚，身形婀娜，似乎總也站不直一般，斜斜掛靠在寧墨的半邊胳膊上。
我渾身的小宇宙剎那間就燃燒了。我聽見自己以一種無比憤慨，低嘎而黑暗的聲音回答他：「我要報仇！」
我轉過身，看見錢鐸驚奇的眼，他一邊看我，一邊小心的朝身邊的人看去，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
他勾了勾食指，那食指纖長白皙，很是漂亮，我特地凝視了五秒鐘才低下頭去，傾聽蔡奇的教誨。
我用黑唐裝在腰間打了個結，垂下來的衣服擋在了屁股上面，然後伸手攔了輛的士車：「司機，東X 大學！」
「好看么？」我斜眼看寧墨，他和神仙姐姐已經轉到了櫃檯的另外一側，聽見我的聲音，緩緩的抬起頭來，眸光閃了閃，只是兩三秒鐘，又低下頭去，提著手裡的衣服，冷冰冰的同身旁的神仙姐姐道：「這是最後一套，你再讓我推薦，我可推薦不出來了！」
錢鐸的表情頓時憤恨不已，一把拉過我的手腕，怒吼：「你他媽的，真的犯賤！」
「咳，咳！」他被我嗆了一嗆，順手揮了揮：「回去聽通知吧，燃燒，哈哈哈，燃燒！」他突然笑起來，又問：「你是認識寧墨還是認識錢鐸？」
我趕緊猛吸鼻涕，順帶將快溢出眼眶的眼淚水給吸了回去。雙手抓抓紙袋，轉過身去就要走。
「真的，男女都可以！」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神仙姐姐含笑對著我點了點頭。儀態萬千，一點都不像我毛毛躁躁的樣子。
所以，我放棄了……
「對，你被破格錄取了，說真的，我們天悅還真的挺缺少你這樣的精英！」
「葉紅旗，要不要送你？」
錢鐸被我嗆了一下，面紅耳赤，冷笑：「紅旗，我這是好心當作驢肝肺啊，人家漠視你，我就該跟著學！」
我乾笑了一下，問：「寧墨，你不介紹一下么？」我的整個心裏火燒火燎的熱，話到嘴邊，也弱了三分，本來我想瞪著眼睛質問他，你不介紹一下么！語氣一定是要強硬的，態度
「我們的市場精英是要三陪的！」他神秘兮兮的。
他石化著捂住下身，臉上的表情即惋惜又憤怒。
我轉臉去看鏡中的人，短短的發不羈的豎在頭頂，小麥色的面，配著身上的一套套裝，居然出奇的協調，將我整個人襯出幾分女人味來，想是腰收得好，這麼一穿，居然也給它硬生生的弄出個細腰嫵媚的風韻。
他渾身一哆嗦，接著道：「葉紅旗，我們真需要一個像你這麼不要臉的員工，真是太需要了！」
「讓她試一試吧，或許會很漂亮！」神仙姐姐攔下他要說的話，朝著我甜甜一笑，她的笑容很甜很綿，帶著友好的氣息，我實在沒有辦法用憤怒的眼光怒視她，於是，我很嗨皮的沖她笑了一笑。
「美女，要不要進來試一試？」門口的小妹拍著巴掌，朝我大聲吆喝，我看看身上的小背心，咬咬牙，就要走開。
我朝他點點頭，鼓掌：「領悟的好！」我心煩至極，他卻在那裡唧唧歪歪的，這點著實讓我討厭。
我撐直腰桿，怒吼：「我喜歡穿開襠褲，我喜歡走路竄風！關你毛事？你以為我沒有臉沒有皮，現在這個樣子還會坐你的車？」我挑眉挑釁他，他也挑挑眉，臉上的表情很是驚愕。估計是我以前溫順慣了，他沒有想過我有一天會當街對他咆哮。
「……」我捏著拳頭看他，硬生生忍下他的人身攻擊。
二十幾年了，我第一次知道自卑兩字怎麼寫。
他笑眯眯的看我：「我得確認，你的仇人到底是哪位，是翔實的小太子，還是翔實的皇親國戚！」
哎？我轉過臉去，看見寧墨拍了拍錢鐸的肩膀，指著神仙姐姐吩咐了兩句，錢鐸瞄了我一眼，面色鐵青的帶著神仙姐姐招了輛的士。
他也不說話，手指靠在方向盤上，如墨的眸子閃了閃，嘴巴一抿，靜悄悄的轉過頭去看窗外。
媽的，難道坐你旁邊就礙著你的眼了？我非得坐你旁邊！我怒，伸手一把拉
蔡奇頭一次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你知不知道我們不招女生的原因啊？」
我的眼睛瞄過寧墨，他一臉的漠然，很不耐煩的樣子。我垂著頭，推開試衣室的門，淅淅瀝瀝的將衣服換上，而後再次推開門。
我扯著紙袋，站在商店的門口等寧墨，擦身而過的時候，我乾笑著恭喜他：「其實寧墨，你眼光真的不錯！恭喜你，找到喜歡的女生！」
寧墨似笑非笑的從窺視鏡里瞄我一眼，打開發動機，開始倒車開車。
他果然抿嘴頓住了笑容：「恩，不用回去等通知了，下周開始來培訓吧！」
我拚命的撐住，老臉一個勁的抽搐，屏住呼吸，盡量不讓自己的呼吸聲都帶著顫抖，怎麼著啊，寧墨同學，你非得看著我淚流滿面你才開心是不是？不喜歡就不要再來跟我搭腔，這樣我會繼續賤格的！
太犀利！真是太犀利了！
我靠，我居然連犯賤也對不起人民群眾了。
「上不上來？」他打開車門，有涼涼的空調順風颳了過來，吹在身上很舒服。
「試試這個吧，或許比那一套更漂亮！」
「啊？」我張大嘴巴，顫抖著手指指自己。
「葉紅旗，你的臉厚的跟城牆一樣！」蔡奇接過我的試卷，嘩啦一抖，似笑非笑的朝我看來。
陷入黑暗前，我聽見寧墨咬牙切齒的怒罵！噢噢噢，真想澎湃的跳起來，然後……鼓掌，寧墨，好樣的，罵得真好聽！
「……」我忍！
寧墨卻像吃了一大驚一樣，迅速的扭頭看了我一眼，猛地一剎車，那車子發出極大的刺耳聲，連著劇烈的震動，我顛坐在後排的座位上，身體隨著汽車的慣性跌宕起伏，恍惚間看見遠遠的有車燈一閃而過。
「所以……」他沉吟！
寧墨撇撇嘴，淡淡道：「我送你回學校吧，太陽這麼大，公車不好等。」
我覺得很無趣，心裏空下來很大的一片，看看一旁默不作聲觀察我的錢鐸，我恨很的從他腳上走了過去，對著服務人員大叫：
哎？我轉頭看自己的衣服，果然，黑色的褲子中間裂開了一指長的裂口，露出裏面紅燦燦的小內褲，明麗動人。
「喂！」他抬眼看我，一甩頭，示意我往後面坐。
我立刻化身為四十五度的向日葵，明媚而純潔：「蔡經理，我那是說著玩呢，天悅就是我畢生的理想，我要用我全部的生命力為天悅燃燒！」
「……」我搖搖頭。
我面無表情的瞪他：「關你什麼事！」
我更加憤怒，抬起一腳，踢中他的老二，對他咆哮回去：「老子擅長，關你什麼事！」
我得意的笑，拋了個媚眼給他，真是個慧眼識英雄的。
無可救藥的痛。
轉過三次車后，我提前下了車，站在街口的洋裝店門口躊躇，那一溜水的溫良淑女裝刺痛了我的眼。
「哼！」他從鼻腔里冷冷哼了一聲，一翻眼，率先進了車。我跟在他的後面在副駕上坐下，餘光去瞄他那修長的手指。
大白天的開車燈，這隻能說明一件事情！
神仙姐姐抬起頭來，眼睛亮了亮，衝著我安撫的笑了一笑，道：「哎，這一身適合你！」
我坐在車後面，一開始還在局促不安，時間久了，漸漸的忘記了我和寧墨已經決裂這碼事情，看見他面頰上沾著一小片灰塵，忍不住的站起來，探過身去，隔著駕駛座，像以前無數次一樣，伸出指尖替他輕輕的擦掉。
「……」蔡奇用很詭異的眼神回視我，我們倆互相凝視，海枯石爛，直到我被我自己的第一口口水給嗆住。
他的身形頓了頓，轉過臉來看我，黑眸久久凝視於我，神情古怪，半晌之後，突然嫌惡的嘆息：「葉紅旗，不要這麼笑，比哭還難看！」
我頓時樂了，點頭哈腰：「謝謝誇獎！」
坐直了身體以後，我恨不得自己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好嘛，我又發作了！
時間久了，我立刻回憶起以往奴顏婢膝的情形，自動自發的條件反射，悶身從副座上滑下來，灰溜溜的拉開後門，朝後座坐了下去。
可惜，我一張嘴，就變成了乞求狀。
哎？我遲疑的轉過頭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心裏狠狠的刺了一下，那種刺帶著某種酸溜溜的意味，順著痛點，頓時擴散開來。
寧墨眯起眼睛，冷冰冰的看我，問到：「葉紅旗，你穿著脫線的衣褲也可以繼續逛街么？」
她點點頭，順手扯過事先選好的幾件去櫃檯結帳。
「啊？」我嚇得跳了一跳，也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回答他：「我可以的！」怕他不相信，我再次用堅定的眼神看他，看他臉皮抽了抽，再用力點了點頭，習慣性的捶了捶胸。
「寧墨，那啥，給你個面子，我還是坐你的車吧！」我抓抓頭，完全無視的士司機在我身後破口大罵。事實是，我的錢包里只有一張五塊錢，起步價都不夠付！
錢鐸看看我，又看看寧墨，嘆一口氣，拍拍我：「紅旗，你就當不認識他吧，這小子心狠著呢！」
出了天悅大門，我就扯下黑色的唐裝，露出裏面的小背心，我的手腳都是細細長長的那種，穿著這種小背心，其實挺帥氣，這是有寶告訴我的，所以我柜子裏面不是帶著大寶寶頭的T恤就是這種能凸顯我虎背熊腰氣質的小背心。
我從他身邊一陣風的掠過，一路帶風衝到了寧墨那裡，看他手裡正舉著一身淡紫的小洋裙，頓時來了力氣，一把從他手裡奪了過去，得意的笑：「哎哎哎，謝謝，我正要買洋裙！」
蔡奇給我的聲音驚了驚，一抬頭，恰巧看見我勇碎簽字筆的壯舉，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口水：「進我的部門不能帶個人情緒！」
想訛我的話，沒門！
寧墨冷清的眼朝我身上溜了一圈，即不說話，也不準備搭理我，伸指頂了頂身旁的神仙姐姐，將她整個懶下來的身子推得直了起來，目不斜視的邁過我，向我身後的服裝店走了過去。
「你說吧，為什麼一定要到天悅！我要聽實話！因為我看過你的電子簡歷，那上面原來的職業傾向是行政助理！」他突然改了話題，抱臂向我看來 。
寧墨默不作聲的看我上車，又默不作聲的看我從的士車上一陣風一樣的跑下來。
寧墨被我奪了衣服，也不生氣，抱著胳膊，
我偷瞄了一眼蔡奇，他正似笑非笑的斜睨著我，立刻又補上一句：「當然還有為蔡經理燃燒！」
媽的，遇到菜鳥了！
她也穿著雪白的連衣裙，和寧墨一道，像一對金童玉女，看見我看她，輕輕的笑了笑，眼睛眨了眨，扇子般的長睫毛扇啊扇，很是漂亮。
「去試一試吧，每個女孩子都該有自己的洋裝！」她伸手推一推我，指著試衣間。
「SHIT!」
錢鐸撐在貨架上，無比無聊的四處打量，看見我的時候，眼睛一亮，對著我笑：「紅旗，居然有點小女人了！」
「哎？什麼？」我轉過身。
她看我朝她笑，微微一愣，隨即臉上的笑容更深，從貨架上拿下一身帶著亮片的細紗套裝，是煙灰色和灰粉相絞的那種，衣服的角邊帶著幾片亮片，卻給整個衣服提色不少，這套衣服並不是套裙，下面卻是闊腳褲。
「葉紅旗，你再這麼看我，我就不錄用你！」他一抬頭，被我奪命眼射得心浮氣躁，指著門微笑：「先回去買幾件溫良的衣服，天悅不需要黑社會！」
櫃檯旁的服務人員抬頭瞄了瞄我，突然笑了起來：「小姐，這套已經結帳了，那一位顧客已經幫你付了帳！」
我無法拒絕這麼一個軟言細語的神仙姐姐，從她的眼睛里，我能看見真誠，甚至還有對我無禮的寬容。
我滿含淚水扭過頭，突然純潔一笑，笑得那個春天百花開：「都不是啊，蔡經理，請相信我，我是一個願意用生命為天悅打拚的員工！相信我！」
我捏著紙袋，後退一步，傻笑：「哎，不了，我還有別的事情，你先走吧！」給我點自我舔傷口的空間吧，我還沒有來得及四十五度明媚的看太陽，寧墨同學，請不要這麼犀利！
我敗下陣來，叫囂的念頭徹底灰飛煙滅。
黑社會，黑社會哪有掛骷髏的，那胸前不都綴著佛珠么，蔡奇同學，你OUT 了。
我定了定神，突然扯下掛在包上的真絲小圍巾，揮了一揮就要往裡面奔：「寧墨，等等我，我也買小裙子！「
「葉紅旗！你怎麼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