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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鷹爪,飛刀

第017章 鷹爪,飛刀

彬子接了一句:「可是猴子確實丟了。」
僅僅這一剎那的工夫,我就看見那隻鬼魂使勁兒吸了兩下鼻子,順著我呼氣的方向,往我臉上貼了過來。我屏住呼吸,輕輕把腦袋往後仰了過去。
按老核桃的話講,電視裏面那些老道開壇做法的事兒,有一半是假的。真正的高手用不著開壇,就算開壇也是給人看的。高手在開壇之前已經把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只是你不給僱主擺個場面,他就不相信你已經把鬼弄走了。
「給我死——」
高大頭一聽我說話的聲音沒變,知道我沒被鬼魂上身,才鬆了口氣:「大侄子,你下回動手之前,能不能先打個招呼啊?這一驚一乍的,嚇死我了……哎,你的刀怎麼那麼厲害啊?上面是不是抹什麼了?」
我練過鐵布衫是不假,但是那東西擋不住子彈。他們手裡要是也有幾把槍,吃虧的肯定是我們。況且,老拐子一直都沒有出過手,他手底下有多大道行,我也吃不準。
走山的人,沒有必要的時候,不會輕易往這種黑林子里鑽。現在我們走的這片林子,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往裡進了,地上積的樹葉能沒過腿肚子,上面的樹葉都遮了天了,雖然沒到陽光一點兒透不進來的程度,可能看見光的地方也不多。這種林子里的陰氣重,說不定大白天都能撞邪,誰沒事兒能進來?
「不能!」高大頭臉白了。
我懸筷子是為了指路。按理說,在這種地方,用羅盤或者仙人指路更好;但是,盤山鷹幹活講究的就是就地取材、動手要快。
我拿手指著,把七八個人挨個兒指了一圈:「不光你是傻逼,你們全都是傻逼!連張木和興子聯手坑你們都沒看出來,現在還跟他感恩戴德!」
我差點兒沒讓他氣死:「我們這麼多人,能看出門道來的有幾個?你要是一直信我的,說不定就能帶人跟我一塊兒走。只有你不信我,才會往下面來。鬼魂一次次傷票、殺人,為的不就是讓你不信我么?你還真就遂人家願了。」
老核桃說過,法術、武術不分家,功夫練好了一樣能打鬼。內力是什麼?就是人的精氣神!內功強到一定程度,直接能把鬼魂身上的陰氣打散,跟靈符差不多一個作用,只不過那樣的高手太少了。
高大頭他們不知道什麼意思,乾脆跟著我一直往前面走。我一邊走,一邊晃一下筷子,看看它究竟動不動。等我差不多走出去半個小時之後,我手裡的筷子忽然就不動了,筷子尾慢慢翹了起來,筷子頭斜著指向了地面,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拿著筷子想要夾菜了。
老核桃能全都藏在身上,別人肯定看不出來,不管是當成暗器,還是忽然抽出來近戰都行。而我就只能藏十八把,多了就容易就被人看穿了。
我怒吼之間,左手猛然向鬼魂手上迎了過去。等我出手時,五指變得通紅一片,跟鬼魂的手臂稍一碰撞,手指就像是著火一樣,紅光爆閃;對面的鬼手卻像是被燒著了的黃紙,忽的一下竄起來幾寸高的火苗。火光一起,立刻順著鬼魂的手臂向肩頭暴卷而去,如果沒有人阻止,只要眨眼的工夫,那隻鬼魂就能被燒成青煙。
「我沒下來之前,也沒看明白。」我搖著頭道:「一開始,我只是覺得奇怪,並沒往張木他們身上懷疑。我一直讓你們別下來,也是因為覺得進黑林子太危險。」
高大頭沒吱聲,彬子一拍大腿:「哎呀!我怎麼沒想到呢?我爺說他以前也見過鬍子,那些人跟他說話哪像《智取威虎山》裏面那樣,都是說白話,只有鬍子遇鬍子才說黑話。」
我鼓起腮幫子,往那人臉上輕輕吹了口氣,盯著木工的鬼影這才轉過了頭來。
「老拐子!」高大頭這才反應過來:「你是說,老拐子當時是故意把你給推前面去了?他為啥這麼干?」
「你說的……是真的?」高大頭到現在還抱著一線希望。
我躲避鬼魂的時候,左手一直都背在身後,手心裏攥著硃砂。從仰頭開始,左手五指就依次在手心裏點了一遍,把手拿出來,手指尖肯定全是紅的。
我哭笑不得地道:「不是我還能誰?」
我沒理彬子,反過去問了高大頭一句:「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是誰讓我探鬍子的底兒?」
「猴子是自己丟的!」我從身上抓出一把大洋扔了過去:「你們自己數數,跟當時放在院子里的數目一樣不?你們再好好看看,那些大洋的新舊,是不是都差不多?猴子的大洋是哪兒來的?」
我擎著筷子,悄悄打開了鬼眼,果然看見有一個人影攥著筷子站在我眼前。
「是凶地,他還往裡進?」我反問道:「姓楊的是風水先生,看風水的眼力比我好,咱們都是從正門進來的,那是生門還是死門,他進來之前看不著嗎?」
我找了個石頭坐了下來:「這兩天,除了我晚上出去那趟,咱倆一直都在一塊兒,我看見的,你也看見了。我們剛到綹子門口那會兒,老楊就說了,綹子是凶地,你聽見了吧?」
我把筷子懸起來之後,看看差不多穩當了,就開口道:「跟我往前走。」
「大侄子,你沒事兒吧?」高大頭直到我把鬼殺了才跑過來,離著我三米遠,上下打量了我幾眼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侄子,你是大侄子不?」
要是帶著大洋能辟邪,那肯定是一直都裝著,而且他們這些人沒事兒就愛顯擺,猴子以前要是有大洋,常跟他混在一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移位個狗屁!你當這是擺陣啊?死門哪那麼好移位?」
說到飛刀,很多人都會想起小李飛刀。老核桃的飛刀沒有那麼神,也做不到例不虛發,論長短還跟匕首差不多,我量過,從刀尖到刀柄足有十八厘米,寬度差不多兩指。飛刀沒安刀把,就是用紅布給纏了一圈,刀身不僅黯淡無光,還留著一層像是血跡似的花紋,乍看上去就跟一把黑鐵的舊刀差不多。
盤山鷹辦事兒不需要那些花哨。鬍子常年走山,說不定什麼時候鬼魂就能從你邊上冒出來,等你開壇做法,人都已經死透了。再說,一個人上山能背多少東西上去?想在惡鬼手裡活命,你就得有什麼用什麼。
「鬍子之間說黑話沒毛病,你見過鬍子一上來就跟苦主說黑話的么?他說了,苦主能聽懂么?花舌子找苦主,頭一句話該是自報家門,可他卻弄出一句黑話來,你就不覺得奇怪?」
可是在高大頭他們眼裡,我卻是在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往後倒仰身子,看上去應該就跟被掰斷了的樹杈差不多,除了膝蓋是彎的,其他地方全都保持著筆直。高大頭立刻慌了:「大侄子,你這是咋啦?你別嚇唬我……」
我沉聲道:「這個只能問張木了。」
誰是菜?
高大頭被人一勸,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我那麼說,完全是在敷衍高大頭。
我跟老核桃學了十年大力鷹爪功,雖然暫時做不到真氣離手的程度,但是一般人的刀劍也傷不到我的手掌。
我也懶得搭理那些人,自己從背包里抽出一副筷子一截紅繩,用紅繩綁在筷子中間,另一頭系在自己右手食指上,把筷子給懸在半空,看著它在空中打轉兒。
高大頭瞪著眼睛,咬牙切齒地問道:「坑我的是誰?是張木,還是興子?」
「你說呢?」我反問道:「當時,我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猴子先去開門確實在情理之中。可是最先衝出來的,怎麼不是你手下的人?他們在外屋是故意在堵著你,不讓你出來吧?」
拿筷子指路就是老核桃教我的本事。老式的筷子前圓後方,就是指天圓地方,本身就有辟邪的意思。而且,東北這邊敬神,通常都會先拜上一雙筷子。把筷子懸起來,或者直接放在水裡,就有敬神的意思;筷子尾指向什麼地方,怎麼碰都不動了,就說明有鬼神按筷子了。
他一開口,那個鬼魂馬上就猜到了對面有人,伸手就往我臉上抓了過來。
高大頭點了點頭:「這話,我是聽見了。」
這裏只有幾個活人,拿著筷子的人肯定是看上我們當中誰了。
「他怎麼這樣……他怎麼這樣……」高大頭一下失控了:「我這些年掏心掏肺地對他,把他當成親哥!他怎麼反過來害我?」
老核桃壓箱底的絕活有三樣,除了鷹爪功,再一個就是飛刀。他搓核桃打鬼的本事,最多只能算是個玩意兒,真正碰上成了氣候的山鬼,核桃就不管用了,能斬鬼屠神的,還在他的飛刀上。
讓我沒想到的是,那隻鬼魂忽然冒出來一股野狼似的狠勁,伸手一下把點著了的胳膊給拽了下來,自己慘叫著往後飛了出去。
「他不是說……」彬子說到一半兒就不說話了。
我繼續說道:「咱們的人丟了之後,鬍子連著傷票、撕票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我是什麼地方弄錯了。我剛剛才想明白,我一開始就錯了!」
高大頭先火了:「你啥意思?」
我立刻愣了一下。對鬼魂來講,無所謂瞎與不瞎,就算他生前是瞎子,死後也一樣又能看見,肉身上的傷確實牽扯不到魂魄。沒有眼珠子的鬼,只有一種解釋,他臨死前肯定是被人挖去眼珠,之後用某種法術把他的眼球給封了起來,活人死後找不著眼珠,自然就成了瞎子。
我無奈道:「事到如今,我也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既然已經迷路了,再想找回下來的懸崖,希望非常渺茫,就只能繼續再往前走了,找著張木他們再說。」
老核桃的飛刀一共有三十六把,是師門一代代傳下來的,也不知道傳了多少年頭了,殺過的人、斬過的鬼,也已經不計其數了,就算上面沒有符文,一樣煞氣逼人。
我跟鬼魂在不到一尺的距離上,一個向前一個往後地慢慢移動著,就是為了仔細看看眼睛是怎麼回事兒。
「是不是真的,你不會想嗎?」
「你想聽,我就給你講講!」
我右手一按腿外,從腿上拔出一把飛刀,揚手打了過去。已經飛出五六米遠的鬼魂,被我一刀釘在樹上,爆成了一團磷火。
我跟他四目相交的一剎那間,看到的卻是兩個黑漆漆的窟窿——他的眼珠子不知道怎麼沒了,光剩了兩個眼眶。
雖然我們兩個近在咫尺,但是那人好像是沒看見我一樣,一直抓著筷子盯著那個木工,一下下地咽著口水,看樣子像是想吃還不敢吃。
內力不足,就得想辦法補,他用的辦法就是手指頭浸硃砂。硃砂能辟邪,道家畫符、驅鬼少不了硃砂。老核桃的師祖琢磨出來一套調和硃砂的辦法,調完的硃砂就跟印泥差不多,手指頭往上一放就能沾上來。
「筷子咋指我啊?」那人嚇得臉色一白,當時就跪在了地上。
沒過一會兒,筷子就慢慢轉了半圈,往我身上指了過來,我立刻憋住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木樁子一樣站在了原地。轉過來的筷子僅僅在我身上停頓了一下,就往我身後指了過去,正好指在了一個木工身上。
彬子卻在一邊兒跺腳道:「我說兄弟,你既然已經看明白了,怎麼不早說啊?」
我剛剛偷偷蘸硃砂就是為了跟鬼動手,高大頭那一聲,只不過是讓我提前動了而已。
「都有可能。或者,他們一直是在聯手辦事兒。要我看的話,張木的可能性更大點兒。」我沉著聲音道:「當時我要跟附在張木身上的鬼魂推手,結果,我剛碰著他,他身上的鬼魂就走了。他究竟被沒被鬼魂附體,還不知道呢。」
我不動聲色地把刀收了起來:「這刀殺過人,有煞氣,能鎮住鬼。」
這些事兒,我肯定不能跟高大頭說,他要是知道我身上還有飛刀,說不定就會開口讓我借他一把。我要是借了他,剩下那些人怎麼辦?所以我乾脆直接給他敷衍過去了。
高大頭掐著大洋,眼圈紅了:「你是說,猴子的大洋是張木給的?」
我不等高大頭再問我話,就趕緊往鬼魂退走的方向追了過去。沒進陰曹地府的鬼魂一旦受了傷,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躲回棺材或者是屍體裏面養傷。我剛才故意沒一下把那隻鬼魂給幹掉,就是想看看他究竟是往哪個方向飛,跟過去說不定就能找著什麼線索。
瞎子?
「等我們迷路之後,我才發現這片林子被人給做了手腳,有些事情也就一下想通了。」
「還往前走?」別看這群木工平時一個個脾氣火爆,弄不好就動手揍人的,但是真正讓他們面對鬼神的時候,卻比常人還要膽小。這些人都是聽著鬼神的傳說長大的,凶神惡鬼早就在他們心裏根深蒂固了,指望他們幫忙,還不如自己想想辦法。
想讓這些常往山裡走的人下黑林子,要麼,得把價錢給足了;要麼,就是直接把人給逼進來。
老核桃平時從來不讓我動他的飛刀,這回要不是我自己上山,他也不會把飛刀分出一半給我。
高大頭懵了:「他不是說,死門移位了么?」
我抱著肩膀冷笑道:「鬼魂連著殺人,還不是為了嚇唬你們,讓你們覺得往外走沒有活路,才不得不往黑林子里鑽?」
有人趕緊衝過去按住發瘋的高大頭:「高哥,你先冷靜冷靜,說不定,冒壞水的是興子呢!當時,是姓楊的一個勁兒地擠兌小李子,也是他把小李帶回來的衣服給燒了的!要我說,不見得就是張哥下的手!」
「滾——」
「為了讓咱們下來!」我冷笑道:「老拐子和姓楊的早就準備讓咱們往下邊兒來了。你也是走山的人,能輕易下崖子么?」
高大頭的眼淚終於掉下來了:「猴子……跟我好幾年了!他怎麼……」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繼續走唄!還能坐著等死啊?」
「真是這麼回事兒……」彬子說話沒有顧忌:「當時我想往外沖,結果硬是讓人給擠回來了。」
高大頭到了這會兒才紅著眼睛道:「大侄子,叔對不住你……從現在開始,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嘆了口氣道:「就算我在上面想明白了又能怎麼樣?不跟他們分開,我根本沒機會說。你們身上帶著傢伙,張木他們身上就沒有?真要是動了手,說不定,咱們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再說,也得有人信我才行啊。」
彬子也幫腔道:「大侄子,咱們現在怎麼辦?」
「猴子跟你走得近,跟別人就不近嗎?」我冷聲道:「他只不過沒想到,自己能把命給搭進去就是了。但是,他不死,你也不會徹底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