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宮妃
左蒼狼親自為他布菜，說：「人若是多經歷一點事，好歹總也會知曉世事。」慕容炎握了她的手，王允昭一看，頓時輕咳一聲，帶著薇薇和可晴下去。慕容炎這才將她拉到懷裡，說：「孤想好了，溫氏那邊，明日孤會親自登門，向定國公說明。你與溫砌，本就是名義上的夫妻，如今要解除婚約，也不是不可能。」
姜碧蘭微怔，他說這話，是有意納左蒼狼為妃了？
姜碧蘭如夢初醒，說：「你是說，本宮不必理會嗎？」
夜裡，宮人們上了晚膳，左蒼狼剛剛坐下，慕容炎就過來。
封平說：「她既回宮，日後宮中人多眼雜，娘娘再過來找微臣，還須小心謹慎。以免落在心懷鬼胎的人眼中，徒生是非。」
姜碧蘭慢慢咬緊牙，慕容炎又跟宜德公主玩了一會兒，轉而問：「澤兒如何了？」乳母這才抱了慕容澤過來，慕容澤還睡著，慕容炎點了點他的鼻尖，說：「這幾日你帶著兩個孩子，也是辛苦。孤就不久留了。」
薇薇急道：「陛下這一走，肯定又是去棲鳳宮了！您怎麼就不為自己想一想？！」
左蒼狼說：「陛下身邊，一定會有很多姐妹伺候，你怎麼不能呢？」
用過飯，慕容炎明顯有想要留宿南清宮的意思。太醫過來為左蒼狼換藥，左蒼狼有意讓他看見自己身上的傷口，然後說：「今日我雖然是由陛下帶入宮中，然而並未拜見王後娘娘，陛下……還是去棲鳳宮吧，也免得娘娘……」
姜碧蘭往後退了幾步，香軀撞在桃花樹上，落英如雨。她怒道：「這個賤人，又是幾時爬上的龍床？！」
姜碧蘭不動，他突然伸出手，只是輕輕一帶，姜碧蘭已經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畢竟是武人，姜碧蘭那點掙扎，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姜碧蘭一呆，只覺得他的手粗糙卻寬厚。
宮女跪地道：「聽說王總管把一個叫芝彤的宮女送了過去，奴婢知道了，趕緊過來稟報將軍。」
左蒼狼微笑，說：「娘娘是一國之母，如今又育有皇子和公主，我怎會惹她煩心。」
慕容炎點頭，說：「她素來任性慣了，難免多有刁難之舉。孤命她日後少來南清宮，你也不必煩憂。」
左蒼狼說：「你記得今天的話，不後悔
姜碧蘭眉頭擰成結：「好事？」
姜碧蘭趕緊說：「陛下，奴才做事不當心，打碎了臣妾心愛的琉璃樽，臣妾正在訓斥呢！」
薇薇哼了一聲，左蒼狼說：「我這沒什麼需要伺候了，你先下去吧。」
左蒼狼又餵了他一盞酒，原來只要不動心，那些甜言蜜語，說來真的會字字動聽。
左蒼狼正在漱口，外面突然有個宮女神神秘秘地進來，說：「將軍，方才陛下突然往撫荷殿去了。」
薇薇一臉驚恐：「將軍！」
姜碧蘭說：「天已不早，陛下還要走嗎？」
棲鳳宮，慕容炎剛剛進去，就看見地上一片碎瓷。他眉頭微皺，姜碧蘭也是一陣慌亂，原以為今夜慕容炎肯定宿在南清宮了，不料他突然過來，連收拾也來不及。
給她一個妃位，她反正也不會有皇嗣，不會有自己的勢力。於是幽困在這深宮之中，位份低於姜碧蘭，她所有能夠依仗的，便是他的恩寵。從此無根無須，只能食愛而生。
姜碧蘭無力地倚在桃樹側，說：「可是他明明……他明明承諾過，他只愛我一個人……他明明說過！」再忍不住，雙手掩面，蹲在地上。封平說：「娘娘。」
宮人當然沒見他，直接向姜碧蘭行禮：「娘娘，王公公方才挑了一個宮女，悄悄地帶往了撫荷殿。」
左蒼狼為他斟了一盞甜酒，說：「溫帥之妻秋淑，如今還在庵中帶髮修行。陛下不如先將她接回來，她是溫帥的結髮之妻，想來其他人也不可能反對。有她在府中，自然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可晴不知道她有何用意，只好站住。左蒼狼一直等薇薇走了，才說：「你這樣的人，當宮女真是屈就了。如果現在有一個機會，你能陪在陛下身邊，並且有一個位份，你可願意？」
左蒼狼嗯了一聲，可晴也準備走，她突然說：「可晴，你留下。」
左蒼狼點點頭，說：「很好。薇薇，幫我賞她十兩銀子。」
可晴冷笑，若能從宮女一躍而成宮妃，怎麼會後悔呢？只有像你們這種榮寵權勢唾手可得的人，才會覺得權勢名利皆不重要。
封平說：「嗯，她初入宮，陛下必然維護。但是陛下封
左蒼狼聳聳肩，說：「腿長在他身上，他愛走不就走了？」
姜碧蘭嗯了一聲，想想這樣與他見面確實不妥，也沒再多說。封平正要離開，外面突然有宮女過來。他為了避嫌，沒有立刻出去，而是避身於桃樹之後。
慕容炎說：「你這性子啊。」說完起身，「好好將養，知道這宮裡你呆不住，過幾日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出去走走。」
姜碧蘭跪在地上，說：「都是臣妾的不是。」
慕容炎繞過地上花瓶、古玩的碎片，沉聲問：「這是幹什麼？」
姜碧蘭說：「本宮要你們有什麼用？滾！」那宮人連滾帶爬地走了，她怒道：「走！擺駕撫荷殿！」
畫月也趕緊上前扶她，她推開畫月，說：「你去給本宮查一查，那個什麼芝彤，到底是何來歷！」
姜碧蘭擰眉：「哪個宮女？」
然而她倒是全無計較的意思。
封平說：「娘娘，恕微臣直言，其實這對娘娘而言，是好事。」
左蒼狼招招手，示意她過來。薇薇走到她身邊，她才說：「我今日剛回來，王后的性子，必會十分不忿，陛下過去，她必會有意無意試探，只會惹他不快。」
封平說：「陛下要封她為妃，必然要先剝離她溫夫人的身份。失去了這個身份，她在軍中威望必將大不如前，溫氏舊部將與她離心離德。而在宮中，她位份再如何，也必是在娘娘之下。從此每日，她都需要晨昏定省，來向娘娘請安。就算陛下再護著她，終究禮不可廢。娘娘乃六宮之主，難道還沒有權力管制一個宮妃嗎？而且她已不能再生育皇嗣，自古宮中，就是母憑子貴，娘娘難道還需懼她嗎？」
二人在桌前坐下，薇薇跟可晴在一旁侍候，慕容炎看了可晴一眼，說：「你走之後，這丫頭一直守著南清宮，倒是個忠僕。」
姜碧蘭對畫月還是信任的，也沒有支走她，直接說：「陛下今日過來，露了點口風。頗有要納那個賤人為妃的意思。」封平眉頭微皺，姜碧蘭說：「你替本宮向父親傳個話，如今
姜碧蘭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說：「來人，快把公主抱上來。」
封平上前，說：「娘娘，先起來吧，地上涼。」
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近乎嘆息般說：「阿左。」
左蒼狼又說：「至於名份，我倒是不在意。反正此生，我也是無後了。只要能陪在陛下身邊，能得聖眷，要個虛名幹什麼？」慕容炎懷抱著她，說：「有個名份在，多少還是名正言順一些。」
慕容炎環住她腰身的手慢慢收緊，那時候她字字真摯而溫存，由不得人不動容。大燕帝王駕崩之後，帝陵甬道口，確實會有一員大將殉葬，從此泥雕石塑，為君主提燈引路。
她有點不知所措。
姜碧蘭趕緊說：「陛下，不關她們的事。是……是臣妾……」咬咬唇，一時說不下去。
左蒼狼說：「為什麼不幫呢，好歹你我至少相識一場啊。」
畫月答應一聲，趕緊離開了。
封平也是一怔，那纖纖玉手，柔若無骨一般。即使只是一觸即分，指腹之間也沾染了那柔滑，揮之不去。
姜碧蘭將他送到宮門口，眼裡慢慢蓄滿了淚。那個女人只要一回來，他就像失了魂魄一樣。身後畫月輕聲說：「娘娘，陛下已經走遠了。」
左蒼狼俯身，只是笑，笑聲漸悄，宮室無聲。
封平說：「娘娘，按大燕律，陛下能不能寵幸宮裡的宮女？」
左蒼狼微笑，說：「可晴為人忠厚，我也一向喜歡。」
姜碧蘭怔住，封平說：「他能。不要說寵幸宮女，任何女人，他只要看上，都可以。」
看見姜碧蘭過來，他忙支走了禁軍，快步過來，行禮道：「娘娘。」
左蒼狼喂他飲酒，唇角笑意中帶了三分譏嘲。如果在這之前，聽見這話也許自己不知道會有多感動。可是名正言順？剝奪她溫夫人的身份，就等於劃清她跟溫氏的關係。於是溫氏舊部跟她再無瓜葛。如今軍中有周信，她當然也再不需要有支配軍方的權力。
宮女說：「奴婢對將軍一直心存傾慕，是以聽見這事，便替將軍留心。」
可晴低了頭，慕容炎說：「這次回宮，孤倒覺得你懂事了許多。」以她的才智，肯定已經知道可晴下藥過量的事，本以為她回來第一件事便是處理可晴。饒是如
薇薇氣鼓鼓地，瞪了這宮女一眼，不情不願地拿了點碎銀子賞她。等她走了，才說：「將軍，這樣的小人，明顯是來挑唆是非的！她的話您也聽得！」
慕容炎說：「嗯。」再沒有旁的解釋。
慕容炎拍了拍她的手，說：「還是你想得周到。」
慕容炎說：「起來吧，你的性子，孤還不了解？但是你也要明白，哪怕只是普通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之事。」
那時候左蒼狼正在喝葯，薇薇端了清水讓她漱口，可晴站在一邊，很是手足無措的模樣。左蒼狼既不為難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如同姐妹一般對她。
她輕聲說：「我不需要名正言順，陛下在時，我守在陛下身邊。若是他日陛下仙去，我願泥石塑身，提燈執戟，永守帝陵。」
姜碧蘭說：「王允昭把她帶到撫荷殿，是幹什麼？」
她於是便沒再起身，等慕容炎走了，薇薇進來，說：「將軍，您怎麼讓陛下走了？」
宜德公主長得粉雕玉琢一般，十分可人。如今還不會說話，但是十分愛笑。慕容炎把女兒抱在手裡，見她粉嘟嘟的模樣，神色總算略略好轉，說：「你是王后，王后便應該有王后的心胸。」
慕容炎逗弄著宜德公主，說：「近幾日，南清宮那邊亂得很，你沒事就不要過去了。」
兩個人有一瞬間的沉默，十分尷尬。姜碧蘭轉過身不看他，封平微微躬身，說：「娘娘與其獨自傷心，不如將消息傳給南清宮，那個人對陛下用情之深，不下於娘娘。若是她知道了這件事……天色不早，娘娘早些回去吧。微臣先行告退。」
宮人咬唇，過了好半天，才顫顫兢兢地回稟：「陛下……陛下……陛下方才出了棲鳳宮，便往撫荷殿去了。」
姜碧蘭閉上眼睛，許久，突然說：「畫月，陪本宮出去走走。」
左蒼狼說：「你也知道她是來挑唆是非，說明她很可愛啊。」
她咬咬唇，說：「我願意。你真的會幫我？」
畫月以為她要去南清宮，待要勸阻，卻見她隱隱是向前朝而去。行不多時，只見一隊禁衛軍正在巡視宮苑，封平站在一邊，跟一個兵士低聲說話——南清宮如今有人入主，
姜碧蘭氣急敗壞：「你也看見了，他不聲不響地帶回一個左蒼狼，已經沒有給本宮半點顏面，而如今，更是搭上了一個低賤的宮女！」
姜碧蘭說：「你說得也有道理。」
可晴咬咬唇，慕容炎那樣的男人，他從小喜歡姜碧蘭，於是對姜碧蘭百般寵愛。左蒼狼暗戀他，於是他對她也是百般恩寵。自己若與他能有一朝恩愛，她還用左蒼狼幫忙嗎？何況再如何，難道會比她如今一個宮女更低賤嗎？
宮人小聲說：「回娘娘，這個宮女叫芝彤，是德政殿的掌燈宮女。」
可晴咬唇，說：「我……我知道我背叛了將軍，將軍還會幫我嗎？」
左蒼狼抬眼看了她一眼，說：「然後呢？」
宮人連連磕頭：「這個……奴婢著實不知！」
慕容炎看了一眼地上，說：「王后這棲鳳宮的宮人真是大胆，不小心打碎花瓶也就是了，竟連王后的鳳鐲也可以扔地上。」姜碧蘭啞然，慕容炎微微傾身，拾起那摔成幾段的玉鐲，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畫月，說：「這樣的奴才，還能留得？」
薇薇答應一聲，說：「那將軍先歇下，奴婢給將軍準備幾套衣服。這宮裡還有許多東西沒有收拾。」
左蒼狼上下打量她，說：「陛下做什麼，你倒是清楚。」
左蒼狼說：「好啊，我挖他的心給你看。」
畫月抱起她的披風，正要走，桃樹之後，封平說：「娘娘不可！」
薇薇想了想，大悟：「所以將軍是有意讓陛下過去的？將軍您能這樣想就太好了，無論如何，要在宮裡生存，還是得看陛下的心在誰手上！」
左蒼狼準備起身恭送，慕容炎說：「好了，睡下吧。」
可晴奇怪：「我……我這樣的人，能有什麼位份？」
還是王允昭輕聲說：「娘娘，宜德公主還在睡著嗎？陛下今日還特地為公主畫了一副畫，奴才這就命人取來。」
他走之後，姜碧蘭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於是派了個宮女到南清宮。
可晴這才轉過身，看著她。左蒼狼說：「但是我這個人，素來不喜歡勾心鬥角。在這之前，有一句話我要對你說清楚，我可以幫你，甚至讓你得一個位分。但是你畢竟曾對我不忠，日後我不會害你，當然，也不會幫你。你若願意，應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