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絕境
慕容炎面如寒霜，不一會兒，女屍被打撈上來，喉間有傷口，是被人以利器穿喉而亡。慕容炎沉聲問：「找到殿下和公主了嗎？」
甘孝儒哪會把兩條魚放在眼裡，有心不接，卻也不能落他的面子，於是過去接魚。甘孝儒卻突然說：「秦牧雲的案子，聽說相爺辦得不太順利。」
彩綾安慰說：「娘娘且放寬了心吧。奴婢才剛出去過，相爺還好好的。」
秦牧雲招供之後，甘孝儒一邊呈報慕容炎，一邊順著線索抓捕了包括鄭之舟在內的好幾位重臣，都是姜散宜的心腹，而且同樣身居要職。
甘孝儒倒是下了轎，跟他打招呼：「瑾瑜侯真是好興緻。」
彩綾只好再出去，姜碧蘭坐在鳳座上，突然發現身邊的人尾竹、繪雲、封平……這些人，一個一個地都死了。一種恐懼從心裏升起，慢慢延展到四肢。正在這時候，懷裡的孩子突然哭了起來。
姜碧蘭仰起頭，狀如厲鬼：「你說什麼？！我女兒屍骨未寒，你竟然如此冷血，說出這樣的話來！」
夜裡，左蒼狼突然發現自己少了一支髮釵。她叫來薇薇，問：「我台上髮釵哪去了？」
慕容炎轉過頭，看向左蒼狼，目似寒霜。
左蒼狼緩緩吐出兩個人的名字：「趙紫恩、海蘊。」
海蘊說話的時候，牙齒將舌頭已經咬出了血，他道：「正是因為此事，當初娘娘秘密吩咐封統領，讓禁軍在行刑的時候手下留情，留了小人一條狗命。小人念著娘娘舊恩，原本也沒打算說出此事。誰知道出宮之後，娘娘派來接應的人卻百般追殺。原來娘娘是怕小人慌亂之中說出此事，暫時安撫小人。無奈之下，小人只好到昔日舊友處暫避。」
彩綾突然說：「重墨宮離南清宮這般近，而且一直無人居住。將軍難道一點響動都沒有聽見嗎？」
甘孝儒一想，還真是有道理，他沖達奚琴一拱手，也不再多說，接過他的兩條鮮
一時之間，姜散宜這棵參天大樹，竟然有了動搖的跡象。
慕容炎用冷靜而陌生的目光重新打量她，突然轉身對藍錦榮說：「查驗奶娘身上傷口，找出利器！」
左蒼狼說：「還有，今天早上，我根本沒有晨練。」姜碧蘭怔住，左蒼狼說：「陛下贈我一株桃枝，一直養在南清宮裡。本來已經生根長葉，然而昨夜又有枯萎之勢。我昨夜便一直在花房，跟花匠尋找原因。直到今晨，花匠將花搬進南清宮。整個花房的人都可以作證。」
左蒼狼聽若未聞，只任由海東青啄食自己掌心的肉塊。太陽冉冉升起，外面可晴突然進來，慌慌張張地說：「將軍，將軍不好了！」
左蒼狼說：「我請求陛下傳召兩個人。」
姜碧蘭搖頭，說：「不會的，那個賤人心狠手辣，你再出去打聽！再去啊！」
左蒼狼意外：「大殿下和公主也失蹤了？」
姜碧蘭哭得死去活來：「你還我女兒！還我女兒！我的宜德……」
正在這時候，正在湖裡撒網打撈的禁軍又來報：「陛下，在湖裡發現這支發簪，請陛下過目！」
左蒼狼問：「什麼事？」
此言一出，姜碧蘭怔住，慕容炎沉聲說：「這兩個人，不是早就被孤杖斃了嗎？」
達奚琴微笑，說：「秦牧雲此人，當初做下此事的時候，未必沒有想到過下場。他這樣的人，不懼生死，唯一的顧慮，不過是自己的家人。如果甘相把這個顧慮去除了，當然障礙也就沒了。」
左蒼狼說：「請王總館派人，前往這個地址，傳召二人。」
「什麼？」姜碧蘭軟倒在地。
第二天，已被收押入獄的秦家人身中劇毒，秦牧雲的二兒媳、兩個小孫子中毒身亡。消息傳到秦牧雲那裡，秦牧雲本來不信，但是當他看見自己孫子的屍體的時候，他目眥欲裂。甘孝儒說：「秦大人，看來你背後的
旁邊宮女畫月也道：「左蒼狼，陛下聖駕在前，眾目睽睽之下，你竟然如此跟娘娘說話！你眼裡可還有國法尊卑？」
不多時，趙紫恩、海蘊竟然真的入了宮。當然，他們也不是情願的——藏歌用劍說服了他們。
姜碧蘭抱著宜德公主濕淋淋的屍身，哭得撕心裂肺。慕容炎站著沒動，不一會兒，藍錦榮又說：「陛下！微臣在假山後面找到大殿下，萬幸大殿下的頭卡在假山枯藤里，身體受石層依託，還有一口氣在！」
有禁軍已經下去打撈，不多時，慕容炎和姜碧蘭都過來。姜碧蘭一看那衣裳就慘叫起來：「是奶娘……陛下！是奶娘……」
可晴說：「聽說今晨棲鳳宮的奶娘帶著小公主和大殿下散步，然後人就失蹤了，到現在都沒找著！」
甘孝儒遇到一個難題，秦牧雲雖然被下了獄，但是他背下了大多數罪名。其實道理也很簡單——只要姜散宜在，好歹會保住他的家人。
兩個人連連叩首，慕容炎問左蒼狼：「你要讓他們證明你的清白？如何證明？」
薇薇看了一眼，也是奇怪：「少了嗎？我數數！」說完，把她的妝盒拿過來，還真是一支一支地數。左蒼狼的記憶力是非常好的，她在軍中，那些軍函來往如麻，哪一封放在哪裡，被誰動過，她必須心中有數。
左蒼狼沉吟不語，不多時，相隔不遠的重墨宮就傳來喧鬧聲。左蒼狼帶著薇薇和可晴趕過去，只見一群禁軍圍住了重墨宮的假山。左蒼狼走過去，探頭一看，只見一具女屍背朝上浮在水裡。
甘孝儒有些意外，心裏輕輕一跳，卻突然問：「侯爺也知道此事嗎？」
慕容炎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什麼？」
嬰兒屍體撈上來，確定是宜德公主無疑。
甘孝儒一邊命人嚴加審訊，一
薇薇數了半天，也有些驚奇：「真的少了一支！」她非常生氣：「我們南清宮竟然出了賊！我去把她們都叫進來！」
左蒼狼說：「慢著。」薇薇停住腳步，轉身看她，她說：「不要去了。」
話沒說完，薇薇就大罵：「放屁！是誰在亂嚼舌根子！」
海蘊顫抖著從懷裡掏出一個方子，遞到慕容炎面前，說：「回陛下，當年王後娘娘被左將軍撞倒而流產的事……其實……其實是娘娘事先服用了打胎的方子，以陷害左將軍。」
左蒼狼迎著他的目光，突然有些可憐曾經一片丹心向明月的日日夜夜。其實這些年，他誰也不懂，誰也沒有相信過。縱然再是無心，也微微紅了眼眶。
左蒼狼說：「你們不如直接說，如果我翻過南清宮的宮牆，到重墨宮也就是片刻的事情。於是我晨練之時看見奶娘帶著大殿下和小公主觀魚，便索性心生毒計，躍過院牆，殺死奶娘拋屍湖中。連帶將大殿下和小公主也扔進湖裡，對嗎？」
姜碧蘭又看了一眼宜德公主，說：「這個賤人，她步步相逼，本宮就跟她魚死網破！」
左蒼狼說：「別去了。」
慕容炎挑眉，左蒼狼將那隻發簪尾端向上，按在頸間，說：「如果今日，我不能自證清白，不需要陛下發落，我自刎於此。」
姜碧蘭說：「不會有事？你還看不出來嗎？那個賤人是不會放過爹爹的。如果爹爹出了事，陛下本來又偏向她，我就算是有澤兒，又能如何？」
慕容炎拿過發簪，用力擲到左蒼狼面前。左蒼狼撿起來，發現那確實是她的物件。她將雙手攏入袖中，慕容炎說：「你還有何話說？！」
兩個昔日的太醫令、太醫丞跪在面前，慕容炎怒極反笑：「你二
慕容炎終於還是俯身，輕輕按住她的肩，說：「把公主抱下去。」聲音之中帶著難以掩飾的疼痛。他的女兒，終究沒有等到親口叫他一聲父王。
禁軍過來，準備抱過宜德公主，姜碧蘭死死抱著不放：「走開！走開！讓我再抱她一會。我這個作母親的真是罪該萬死，為什麼她喜歡看魚，就讓奶娘帶她出來看魚……我應該把她時時抱在身邊，一刻也不分開……」她披頭散髮，哭得撕心裂肺，似乎是再顧不得儀容。
她緩步走到姜碧蘭面前，說：「我一直以為，王后這樣出身閨閣的女子，哪怕是再如何，本性也是善良的。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其實不是。娘娘的心，早已被權勢蛀空。」
秦牧雲咬著牙，幾乎一字一頓地說：「……我招。」
那個時候宜德公主已經八個月，長得胖嘟嘟的，十分可愛。姜散宜摸摸她的臉，雙手慢慢握緊。奶娘見她神色不對，趕緊說：「娘娘？您先不要憂心，相爺吉人天相，而且娘娘還有大殿下和公主，不會有事的。」
薇薇說：「將軍，這些手腳不幹凈的人，如果不給以教訓，以後指不定還會偷些什麼呢！」
這天早上，左蒼狼正在給兩隻海東青餵食，南清宮裡那株桃枝，竟然真的重新生根長葉，如今已經長高了不少。她伸手撥弄了幾下，薇薇說：「陛下昨兒個還派人來鬆土施肥呢。依我看啊，他還是對將軍最有心。」
她緊緊抱著已毫無聲息的宜德公主，說：「陛下……臣妾為什麼如此命苦！早知如此，臣妾為什麼要進宮，為什麼要當這個王后！為什麼淹死在湖裡的不是我……」
姜碧蘭瘋了一樣衝上來，想要抓她的臉，她側身避開，回頭看向慕容炎。明知道不該多言，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問了一句：「陛下也這麼想嗎？」慕容炎，告訴我你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吧。哪怕是句假話，也讓我覺得
棲鳳宮裡，姜碧蘭抱著兩個孩子，聽著外面的風聲。彩綾說：「娘娘，天已不早，娘娘早日歇下吧。」
奶娘趕緊上前，先抱過宜德公主。
左蒼狼說：「海大人？」
達奚琴起身，說：「早就聽說這裏水美魚肥，過來一試，果然如此。」說完，從魚簍里拿出兩條肥魚，用油紙包了遞給他，「兩條鮮魚送給甘相，略表心意。」
奶娘說：「可是，娘娘，如今娘娘身在宮中，心急也是於事無補啊。」
可晴說：「是呢，宮裡都鬧翻天了！」她湊近左蒼狼，又小心說：「有人私下裡說，是將軍養的海東青，吃了……」
甘孝儒一怔，達奚琴說：「他如今在獄中，對外消息不通。你若是誆他稱秦家人出了什麼意外，想必他也難分真假。」
另一個奶娘說：「將軍向來早起，若論時候，正該是將軍晨練之時，如此近的宮室有人行兇，將軍真的沒有發覺嗎？」
甘孝儒無論怎麼威逼利誘，他都沒有牽扯姜散宜。甘孝儒心裏暗暗心急，這次已經把姜散宜得罪死了，如果姜散宜平安無事，那他在朝中的日子恐怕就難了。
姜碧蘭搖頭，說：「你快去打聽，我父親怎麼樣了！大司農的事可有牽扯到他？」
慕容炎趕緊上前，但見八個多月的慕容澤氣息已經十分微弱。不必他吩咐，已經有太醫過來診治，宮女抱著為他換去濕衣。姜碧蘭哭道：「到底是誰如此狠心，殺死奶娘，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過！」
慕容炎看向姜碧蘭，姜碧蘭慌了，大聲喊：「陛下，他撒謊，他撒謊！」她看了一眼左蒼狼，說：「一定是她，一定是這個賤人，買通了海蘊陷害臣妾！陛下，臣妾冤枉！」
慕容炎怔住，終於問：「召誰？」
禁軍用魚網在湖裡打撈，但一無所獲，不久之後，有人大聲道：「石縫裡！石縫裡發現一具嬰兒屍體！」慕容炎雙手握緊，姜碧蘭已經哭號著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