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真心
姜碧蘭坐在鳳座上，居高臨下地打量可晴。可晴倒是知道規矩，又拜見了賢妃。姜碧瑤坐在下首，說：「看來宮裡要熱鬧了呢。」
慕容炎愣住，左蒼狼指了指那個孩子，說：「如今他跟當年的陛下，有什麼區別？有朝一日他也會長大，也會知道陛下在他母親剛剛生產的時候，就將她母親沉入魚池！」
於是管簫琵琶、笙歌曼舞，倒也暫驅了隆冬寒意。就連慕容宣也不哭了，在奶娘懷裡吟哦有聲，也不知道說什麼。
可晴從宮女一躍成為了宮妃，雖然仍然住在南清宮，但是也有了自己單獨的宮苑。王允昭也另外撥了人前來伺候她。
芝彤說：「奴婢的性命都是將軍的，心中所想，也不必隱瞞。」
左蒼狼點頭，說：「以前我曾想，如果我有個女兒，就取名叫萱。如今是再不可能了，這孩子，就去草頭，叫宣吧。」
小平子會意，說了聲是，躬身退下。
左蒼狼側過身，給了他一個背脊：「我要女兒。」
姜碧瑤終於難掩眼中恨意，說：「你這棲鳳宮如今形同冷宮，當然不會再和誰一般計較。」
左蒼狼失笑，說：「不，我說過，我不會害你，也不會幫你。今日之後，好自為之。」
她如此直白，慕容炎倒是有些意外，不由又摟住她，問：「怎麼了？」
左蒼狼說：「那是她自己選擇的路，甘苦當然也都只有自己去走。不落井下石，已經是我最大的寬容。」
慕容炎這才說：「你待如何？」
左蒼狼說：「謝謝。」
慕容炎說：「可晴畢竟是宮女出身，也不知道你看中她哪一點。」
秋淑失笑，說：「將軍又說笑了。砌哥乃無福之人，若是得妹妹相助，說不定不會盛年早故。」
左蒼狼說：「萬一他知道了呢？他會怎麼看我？怎麼看陛下？我敢把這麼一個跟我有殺母之仇的孩子養在身邊嗎？」
左蒼狼緩步踏入宮中，說：「將這片野藤全部鏟盡，一片葉子也不要留。」
左蒼狼便又叫薇薇上前，芝彤畢竟剛剛生產不久，不宜勞累，她倒是沒有強求
可晴抿著唇，慕容炎跟她行過房事，便起身離開了偏殿，仍去了左蒼狼的寢殿。
左蒼狼說：「你不必覺得委屈，一個人能承受多大屈辱，就能擔得起多大尊榮。」
左蒼狼說：「若是男孩，陛下不怕我又有什麼野心嗎？」
左蒼狼這才軟下來，說：「我並不考慮以後，但是如果陛下真的要給我一個孩子的話，給我一個女兒吧。也少些是非。」
左蒼狼說：「我養熟了幹嘛，反正我也不喜歡他。」
左蒼狼說：「可晴這孩子長相清秀，我很喜歡她。如果是她和陛下的女兒，想必一定很漂亮。」
及至夜間，可晴終於回到南清宮。她眼眶通紅，身上看起來卻沒有什麼異樣。姜碧瑤比之姜碧蘭，可是聰明很多——動不動就掌嘴，那是蠢人才幹的事。既傷不了什麼，痕迹卻明顯。
左蒼狼說：「日後，你與孩子不能以母子相稱，你可願意？」
慕容炎語氣又緩和下來，說：「那這個孩子怎麼辦？」
慕容炎微微一滯，說：「有什麼區別？」
左蒼狼嗯了一聲，說：「我宮裡有個宮女叫可晴，陛下知道吧？」
南清宮裡，左蒼狼正在病中，外面天寒，慕容炎特地交待禁軍不許她出門。她是坐不住的，索性叫秋淑入宮，秋淑也是好興緻，叫她跳舞。最後索性從大司樂師傳了舞姬、樂師過來，薇薇和芝彤也沒閑著，左蒼狼讓她們各自學學。
左蒼狼說：「幸好當時，我與溫帥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可晴心中一驚，她當然知道姜碧瑤會故意為難，說：「可南清宮也缺人手……」
左蒼狼說：「你能直接這般問出來，我很欣賞。」
芝彤趕緊搖頭，說：「陛下有令，說孩子讓將軍取名。」
慕容炎將她攬進懷裡，沉默。
左蒼狼說：「嗯。」
左蒼狼愕然：「還有這意思？」
慕容炎說：「阿左！」
左蒼狼心中冷笑，卻款款道：「我當然不想，怎奈天不從人願，我又有什麼辦法？而且我宮裡也冷清，連個陪我說話的姐妹都沒有。
慕容炎嘆了一口氣，說：「無論如何，孤這麼做，總是為你著想不是？你如今……總是需要一個孩子傍身，哪怕以後封個王，也總算有人記掛照顧。」
左蒼狼倒是看出他不悅，問：「陛下這是怎麼了？」
第二天，慕容炎召幸了可晴。
芝彤不語，秋淑卻微笑，說：「而且留著她，王後娘娘和賢妃總算還有個矛頭所向。否則你以為你一個宮女，生下三殿下，還呆在南清宮裡，她們會容得下你嗎？」
芝彤看了一眼左蒼狼，她這樣的宮女，其實更是見多了宮裡的事情。怎麼會不知道賢妃會為難可晴？但見左蒼狼這般無情，連手下的宮女也不聞不問，不由有些畏懼。
可晴面色慢慢發白，最後只有說：「奴婢遵命。」
慕容炎問清是哪個宣，說：「璧大六寸，謂之宣。這個字倒也不錯。」
左蒼狼回頭看了她一眼，微笑，說：「你在想什麼？」
慕容炎臉色沉下來：「你這又是幹什麼？好好地給個孩子給你，也要吵起來嗎？」
提到舊事，兩個人不免傷感，好在秋淑很快又說：「這段曲子不錯，適合新人練習，幾位妹妹要再試一遍嗎？」
不多時，芝彤抱著孩子過來，自上次沉池一事之後，她一直心驚膽顫。這時候站在左蒼狼面前，也是不知所措，抱著孩子的手都在哆嗦。左蒼狼說：「孩子取名了嗎？」
及至中午，小平子過來，說：「將軍，可晴良人被賢妃娘娘帶進了臨華殿，現在都沒出來，是不是派個人過去看看？」
慕容炎說：「好了，身在宮闈，哪還能不受些委屈？若是個個都像你這樣哭哭啼啼，孤何來寧日？」
話沒說完，姜碧瑤冷笑：「南清宮算什麼東西？主位是什麼位分？我要借人，難道誰還會拒絕不成？」
芝彤說：「奴婢但遵將軍之命，不敢有違。」
可晴腳步輕盈地出了南清
左蒼狼說：「反正閑著，陛下又總不來，我也只得學點韻律歌舞，打發時間。」
左蒼狼坐起來，推開他的手，說：「一片好心？當年容太後去后，陛下可曾跟誰貼心？」
慕容炎說：「如此，只怕是你養不熟。」
左蒼狼說：「這宮裡，誰初得盛寵的時候，不是這模樣呢？芝彤呢？叫她過來。」
左蒼狼說：「讓芝彤過來照顧他。」慕容炎皺眉，左蒼狼說：「以奶娘的身份吧。」
小平子趕緊過來：「將軍？」
姜碧蘭說：「不過一個下人，也值得你這樣計較？」
芝彤趕緊跪下，說：「是。」
她有的是辦法讓人生不如死，偏偏沒有任何傷口。
慕容炎大笑，摟她在懷裡，颳了刮她的鼻尖。
左蒼狼說：「溺死吧，跟他娘一起。」
於是那滿牆滿園的薔薇藤，終被利器鏟盡，未曾留下一縷根須。
可晴趕緊叩頭：「是奴婢失言！」
可是真心的感覺，早已經面目全非。
左蒼狼病了好幾日，慕容炎倒是天天過來陪著。奶娘將那個嬰兒抱過來，遞給她，她並沒有伸手去接。慕容炎倒是伸手颳了刮那小小的鼻尖，問：「不喜歡？」
早上，她正準備去棲鳳宮像王後行禮，正遇見在檐下喂鳥的左蒼狼。她停住腳步，說：「我知道我能封得良人這個位分，一定是你向陛下舉薦。我會珍惜。」
芝彤愣住，秋淑說：「明槍暗箭，總需要一個人去擋。如今她獲封良人之位，風頭遠勝於你，當然代價也就大一些。不知將軍是不是這個意思？」
左蒼狼說：「賢妃娘娘還能吃了她不成？看什麼？」
夜裡，左蒼狼還病著，慕容炎去了可晴的偏殿。可晴服侍他之時，說了日間在賢妃居處被為難的事，慕容炎皺眉：「不過是抄幾卷經文、插幾束花，也值得你拿出來說叨？」
可晴回到宮室不多時，慕容炎便過來。照例是陪左蒼狼用晚飯。
左蒼狼觸到他身上
可晴驚喜若狂，待內侍來人服侍，便紅著臉，精心打扮了一番。于當天夜裡，被內侍送到了慕容炎床榻之上。慕容炎與她倒也一夕纏綿，封了她一個九等良人的位份。按理她一個宮女，應該從十四等的保林做起。這樣封賞，是看在左蒼狼的面子。
左蒼狼點頭，說：「取名為宣，慕容宣。」
小平子一看，這雜草枯藤在滿庭珍木中確實是寒磣至極，也不知道當初宮裡為什麼會種這種東西。他趕緊吩咐內侍：「沒聽到將軍的話？趕緊地把這些雜藤剷出去扔掉！你們也真是，一點眼力勁兒沒有，這種東西竟然任它長在宮裡礙將軍的眼！不知道的還以為陛下薄待將軍呢……」
慕容炎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說：「總有一天，你能感覺到孤的真心。」
姜碧瑤這才哼了一聲，又看了一眼可晴，說：「說起來，我臨華殿人手也不夠，你是宮女，想必是做慣了活計。得空不如過來幫幫我吧。」
左蒼狼說：「起來吧。宣兒，你好生照顧。」
芝彤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她跪在地上，說：「奴婢只是一個小小宮女，道理並不知道多少。但是將軍對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對將軍感激不盡，願意盡心儘力，服侍將軍。」
可晴輕笑，說：「你不用這樣，雖然我知道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感情可言，但是以後如果有用得著的地方，我還是會幫你的。」
可晴紅著眼睛，說：「可是……」
左蒼狼說：「陛下這結論是從何處得來的？」我是多愚蠢，才會繼續相信你的真心？慕容炎將她擁得更緊，左蒼狼又說：「罷了，反正我對陛下是一片丹心，陛下真情假意，我也懶得管了。」
慕容炎說：「你還病著，不要折騰。孩子名字可是取好了？」
左蒼狼倒彷彿是心情好了些，還為他捏肩，慕容炎握著她的手，說：「聽說你找了樂師過來，倒是樂得自在。」
慕容炎雙手撫上她的肩，說：「過些日子吧，芝彤就先調到你宮裡，但是她畢
芝彤想了想，還是實話直說：「奴婢只是覺得，晴良人畢竟是將軍身邊的人，將軍如此置之不理，莫非她是私邀聖寵、惹得將軍不悅嗎？」
可晴被迫抬起頭來，見姜碧瑤盛裝打扮，明艷不可方物。她知道得罪不起這個人，說：「賢妃娘娘過獎了，奴婢容貌粗陋，不敢與娘娘爭輝。」
慕容炎說：「他不會知道。」
第二天，左蒼狼送慕容炎去早朝，回過身，看見南清宮滿牆野薔薇又隱隱有發芽長葉之勢。她說：「小平子。」
這話入耳，慕容炎心中大悅，卻只是正色說：「不會。」他擁抱她，貼著她的臉頰，說：「阿左，不管你相不相信，孤是一片真心在待你。」
姜碧瑤眸色一沉，說：「你算什麼東西，一個不上檯面的宮女，也敢稱與本宮爭輝？」
姜碧蘭說：「冷清了這麼久，熱鬧一下也是應該的。」
左蒼狼說：「她若是如賢妃娘娘一般出眾，我又怎敢薦給陛下？難道我就不怕陛下佳人在懷，再也不來我這冷清之室嗎？」
左蒼狼說：「我對你做出過承諾，如今便是踐了諾。你珍不珍惜，我不關心。」
可晴說：「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幫我？你需要我如何報答你？以後我的孩子，需要養在你身邊嗎？」
棲鳳宮，可晴剛剛跪下，賢妃姜碧瑤就進了宮室。
慕容炎被堵了個語塞，許久說：「我這麼做，只是因為若他生母尚在，對你總是不夠貼心。你倒好，孤一片好心，你給當成驢肝肺了。」
姜碧瑤說：「姐姐這樣心灰意懶，倒叫人覺得好沒意思。」說完，她站起身來，走到可晴面前，慢慢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讓我看看，這位新來的妹妹，是如何地傾城之色，才能在左蒼狼的眼皮子底下，得陛下另眼相看。」
左蒼狼說：「我想要個女兒。」
左蒼狼仰起臉，他臉上不悅，問：「你就這麼想，將孤推到別的女人床榻之上？」
姜碧蘭說：「都出去吧，你要教訓誰，不要在我棲鳳宮裡鬧！」
慕容炎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