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如果有人能夠想出辦法呢

胡百戶靜靜地躺在床上，只感覺身體一陣陣發虛，再提不起半點力氣。只想就這麼睡死過去，再醒不來。

現在，這一切卻要煙消雲散。

蘇木停到胡進學的面前，看了他背著的大弓，突然問：「大個子，你武藝高強，也不知道箭法如何？」

蘇木一臉的嚴肅：「你先回答我這個問題。」

同蘇木先前離開時不同，現在卻顯得很熱鬧。不斷有夥計急沖沖地在裏面進進出出，將貨物運出賤賣。估計是胡百戶已經死心，決定儘快將貨棧的生意了結，好輕裝上路去遼東。

不甘心啊！

胡百戶這事說穿了不過是一場政治鬥爭，同僚眼紅他的位置，想將他頂下來。恰好有上級下來檢查工作，同僚就在巡按面前秘告，說胡所管轄的軍戶所帳目不清，欲借上司的手來清除政敵。

帳房老李拿著筆和帳本坐在櫃檯前，清點著貨物。手中的筆每記上一筆，上嘴唇的鼠須就肉痛地顫一下，顯然胡家這次損失巨大，已是大傷根本了。

見蘇木說得正經，胡進學才懊惱地說道：「咱們胡家子弟，從小就打熬氣力，這弓馬本事自然是一等一的。」

蘇木白了他一眼，這大個子在學堂里也讀了幾天聖人之言，怎麼還沒變聰明？也懶得解釋，就隨胡瑩進了後院。

無論怎麼看，給胡百戶出這麼個主意都不是明智之舉。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高挑的身影走到床前，將一湯勺藥水灌進他口中。

「那麼說來，要想見到他，還得去倒馬關了？」

別人喂他葯，也懶得吃。

「爹，那個巡按御使還在倒馬關嗎？」

「你最遠能射幾步距離，準頭如何？」

他一臉的兇橫，被罵的人都羞愧地低下了頭，不敢多看他一眼。

再說，軍戶又被嚴格地限制在百戶所的軍墾土地上，就算有心追隨，也沒有可能。

又看了一眼在無邊雨絲中亭亭玉力，美艷得不可方物的胡瑩，蘇木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本就體壯如牛，若換成往常，吃一劑湯藥，出一身汗也就好了。

「子喬，你怎麼又來了，是來同我叔告別的嗎？」大個子眼神中閃過一絲悲傷。

胡家貨棧中已是愁雲慘霧。

「都什麼時候，還說這些。我叔叔病得厲害，如果不出意外，後天就會遞辭呈，去遼東。」

「誰？」胡百戶眼睛里有了一絲神采。

雖說如此，一想到自己只不過是個破落子弟出身。為了出人頭地，毅然娶了一百戶軍官的女兒，改農戶為軍戶，受盡人世間的白眼，費盡心血才走到現在這步。

胡百戶要被巡按大人從百戶位置拿下的消息也瞞不了人，只片刻就在貨棧里傳開了。再跟著這樣的上官，已經毫無前途可言。

難道是我心軟，或者是對這胡大小姐有意思，對美色抵抗力不夠。

「怎麼不在，這廝沽名釣譽，放著保定這個花花世界不來，只肯代呆在衛所里。假模假式，看得人心中生厭。」胡百戶咒罵了一聲。

聽蘇木這麼說，胡瑩驚喜地叫了一聲：「子喬，你有法子？」

「爹你可想出應對的法子？」

口中還不住對著軍戶們咒罵：「一群白眼狼，以前我叔對你們可不薄，每年的賦稅也沒收你們的。不但如此，還叫你等到貨棧做工賺錢。如今，我叔流年不利，你們一個個地就要散了。哼，若是有將來，老子第一個不放過你們。」

「你問這個做什麼？」胡百戶看了女兒一眼，卻發現這個小丫頭不但沒有悲傷神色，臉上反顯得有些興奮。

「應對，還應對什麼，只能將辭呈遞上去，如此還顯得光棍。」

爺爺今天就要來個損人不利己，絕對不能白白便宜那些混帳東西。

「爹爹，如果說……如果有人能夠想出辦法呢？」

胡瑩：「你一定可以的。」眼神中全是期盼。

難道以前做奮鬥過的，終究是一場空嗎？

「少爺，還沒吃晚飯了，怎麼又出去？」小蝶憤怒地看著胡瑩，眼睛里都要噴出火來。這個女子好不要臉，見了少爺又哭又笑，狐媚坯子！

今天這事，既然那個叫什麼宋同的人要借巡按御使之手拿掉胡百戶，為什麼不也使同樣的手段反戈一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大個子：「別的不敢誇，五十步內，說射你左眼，絕對不會射到右眼。」

看得多，蘇木也學精了，當初他能夠做到助講，也是使了手段的。

他一直都是一個強勢之人，平生也沒吃過什麼虧。

「等等，我去見你爹爹。」蘇木心中立即有了主意。

與其讓那些鳥人吃得滿嘴是油，還不如賠本全扔出去，好歹也能聽個響。

胡百戶的病倒是不重，就受了點感冒，有些發燒。

微一思索，蘇木已經想出對策。可是，這事情操作起來有些複雜，需要胡百戶和他手下人配合，尚需商議。

「法子不敢說，就一點想法，成不成，還得見了你爹爹，問清楚情況再說。」

「五十步，大約七十米，可以了。」蘇木大約估計了一下，就對胡進學道：「你先在這裏等著，等下老爺估計會有事要交代你去辦。」

現在，胡老爺正躺在床上，夫人也開始收拾行裝。官職即將被奪，家產也已經賤賣，整個胡家已是徹底絕望了。

胡百戶大怒：「說了不吃，滾出去。」轉頭一看，才發現是寶貝女兒，嘆息一聲：「瑩兒，你去陪陪你母親吧！」

胡家的所有資產都壓在貨物上，總共有上萬兩銀子，這其中還有其他股東的部分。這其中還有不少別家商號的貸款，如今跳樓打折，賠個精光不說，也沒辦法跟其他人交代。

一受打擊，就覺得承受不住。

胡進學身體一個激靈，臉上全是興奮，低聲問：「是不是要我去射殺宋同那鳥人？對，幹掉他，就沒有人同我叔爭官位了，果然好主意。」

大個子胡進學今天換了一身軍服，身上穿著鴛鴦戰襖，頭上戴著大紅纓軟檐氈帽，腰挎一口雁翎刀，背上還掛著一口步兵大弓，瞪大眼睛站在門口，滿面都是警惕。

蘇木也不知道胡瑩對自己的信心從何而來，他心中嘆息一聲，自己不過是一個平頭百姓，貿然參与進軍隊的爭奪之中，只怕不是什麼好事。況且，上面還有一個人見人厭，人見人躲的變態御使。

在帳房幹了一個月，蘇木對胡家的家底子已然門清。胡百戶名下的土地都是官產軍墾，一旦倒台都要交割給新任百戶。而如今，單靠種地，也沒多少入項。

可如今的形勢如此嚴峻，不但官位保不住，家產也散去了八成。

「不了，你自己吃吧，不用等我。」

其實這招借刀殺人之計在大學里也常見，大學里的知識份子扎堆，一個個都覺得自己是個人才，若不被重用那就是上級沒有眼光。而位置就那麼多，教授、副教授、講師、助講，甚至就個圖書管理員的職位後面都跟著一群競爭者。一旦鬥爭起來，花樣百出，什麼打草驚蛇、欲擒故縱、無中生有，甚至美人計都使上了。

其實，他也不用著急賤買手頭存貨的。可在軍隊里幹了二十多年，同僚們是什麼德行，內心中清楚得很。前腳自己才被人從百戶軍官的位置上拿下來，後腳就與人敢於殺上門來全盤接收這裏的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