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心亂了，還如何考試

真真是斯文掃地，不堪得緊。

如此，正好投了柳知府之好。

他運氣也不好，恰好就坐在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正好與坐在上首的柳知府面對面，一舉一動無不落到人家眼裡。

可即便如此，因為時間有限，他也只算是勉強能夠上得了考場，運氣好的話，或許能中。一個不好，明年來過也是可能的。

「不堪」對於讀書人來說，已經是很嚴重的評語。

若蘇木今天用董其昌的體來答卷子，他固然會一陣驚嘆：此子當真是驚才艷絕。

然後是經貼題目紙。

王陽明厲害吧，心學宗師，千古一人，也是考了兩次才中了進士。

這詩寫得真是好，隱約有一絲唐人的開闊氣象，這一點恰恰是同時代人作不出來的。

以前那個蘇木雖然智商有問題，可記性卻好，早已經把《四書》、《五經》背得一字不差。

現在因為只是府試，又只考一場，蘇木他們也不用被人相牲口一樣鎖在一人一間，站起來就能撞著頭的狹小考舍里。

內心中，蘇木便被柳知府歸類進狂生一類人物當中。國家取士，首重德行，此人已是不能用的。

這是因為從前的河北省省會就在這裏，在唐、宋時期，這裏可是要舉行鄉試的。

真是家事，考試，事事關心，一想到這些，蘇木就心亂如麻，在考場里坐了半天，死活也靜不下心來。

這次若不能拿第一就是失敗，蘇木也不敢亂來，字也寫得老實，一個個端莊方正，就好象是雕版印刷出來一般。卻不敢在卷子上玩個性，秀書法。

身體上的疲憊且不去說，關鍵是胡小姐和小蝶她們這一鬧驚動了知府大人。最後，知府大人給自己下了個必須拿第一名的死命令，否則，就會名落孫山。

蘇木苦笑，回想了一下，歷史上的名人們就算再大牌，再才華卓絕，也不敢在考前放出這樣的狂言來。堂堂張居正，乃是明朝第一流的大政治家，參加湖北鄉試時，不也落過一次榜。

拿第一是那麼容易的嗎？

考場上的字講究是的清晰工整，讓人看起來不至於出錯。你搞這麼多花頭做甚？

以蘇木現在的水平，上榜應該不難，可要想得第一，那還是算了吧？

本期保定府府試有一千多考生，錄取兩百名。

蘇木的考試位置在最裡面的那間殿堂里，因為進來的時候天還很黑，也沒看清楚匾額上寫著什麼。

……

清苑縣的考生進場最早。

三到題目都是一句話，讓考生根據這一句話，將整個段落默寫下來。

後來有聽說蘇木將名下六十畝田產寄在清苑縣學，治下的子民中出了這麼一個急公好義，又文才出眾的人物，心中怎能不高興？

柳知府老牌進士出身，承的是道學衣缽，素來只喜歡《論語》，為人古板得緊。

好好一場考試，你蘇子喬要來考，自來就是，怎麼連帶著風流帳也帶過來了。

今日一見，儒雅倒是儒雅，風流卻風流得讓人心中惱火。

一般來說，所有的考試進場次序都按照地域遠近點名。近的先進，最遠的排在最後。那是因為曾經有考生因為所在的縣城離考場最遠，又有事耽擱，在最後時刻才趕到貢院，差點錯過考試的緣故。

蘇木進考場之後，心中惱火。自己這幾日還真是倒霉，先是被胡百戶無端軟禁了好幾日，後來得了胡進學的幫助，這才騎了馬匆匆趕回府城。累了個半死不說，在床上躺不了幾個小時就又起床趕到考場，到現在，他還是全身酸痛，懨懨欲睡。

一看到蘇木答卷如此老實穩重，館閣體也寫得如此之好，柳知府只感覺有一到清涼之氣由腳下升起，直衝到頂心，竟有種舒爽的感覺，對他的印象微微有所改觀：能寫出這種字的人，性子應該不至於飛揚跳脫，或者胸有靜氣。也許，我對蘇木有些先入為主了，且再觀察觀察。

因此，他才說了蘇木若不中第一，就不用來考的話來。

當下就磨了墨汁，提筆用工整的三館體，一絲不苟地寫了起來。

裏面密密麻麻地擺在蒲團和小几，燈籠將殿中照得如同白晝。周圍都是虎視眈眈嚴厲監視的考官和衙役們，氣氛顯得很是凝重。

對於蘇木，他是聞名已久了。作為兩榜進士，知府大人對於本府的文教非常看重，在看到蘇木那首詩之後，就留意上了此人。

便想像過這個蘇木蘇子喬究竟是個怎樣風流儒雅之人。

就算是狂傲唐伯虎在參加會試之前也只能說必中，而不敢說自己必奪頭名。後來果然是中了，不過，卻被人懷疑舞弊，被捉拿下獄。道理很簡單，科舉如此只難，你姓唐的憑什麼說中就中，其中必然有鬼。

作為一個副省級的大城市，保定貢院很大，裏面有三個大殿，後面還有十幾排考棚。這麼大地方，別說一兩千考生，再多上三五千也裝得了。

蘇木接過來一看，先鬆了一口氣，這三道題目都會作。

考場就設在三個大殿里，每個大殿各坐四百到五百人。

可未必會給蘇木高分，至少在書法這一項上，蘇木別想拿到一分。

因此，這三道題對蘇木來說毫無壓力。

其次，這一個多月來，在韶泰韶老夫子的耳提面命下，他的水平也提升極快。作為一個現代人，別的功夫或許比不上古人，但學習方法，和歸納總結的能力卻是經過成千上萬場大大小小的考試鍛鍊出來的，這一點，自然要摔古人兩條大街。

蘇木自家事情自家最清楚，若論起真本事，在一千保定的童生中也只能排進前一百名之內，這還是因為他是個現代人，對八股文有一定的見識，知道這東西文采什麼的不要緊，關鍵是格式，格式對了，就佔了個起首。

況且，他的文言文寫作水平也夠戧。

一道題來自《尚書》，一道來自《春秋》，另外一題是《書經》。

如今，見蘇木老神在在模樣，知府大人更是有邪火一股股拱上來：你蘇子喬有幾分才氣那不假，可府試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今日定然要讓你中不了！

府試的卷子早已經印好，很快，引著橫豎暗紅色格子的卷子就發了下來。

看蘇木心神不寧地坐在蒲團上，柳知府不禁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