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換匾
相比于其他人的驚訝,彭一針則泰然多了。
「年輕人不懂事,衝撞了沈少爺,您大人大量」彭一針笑著拱手作揖。
看到他離開了,一直站在門外的靈元才鬆了口氣,轉身進去了。
靈元蓄勢待發,做好了攔的架勢。
「你們做什麼?」靈元喝道,抬腳踢飛了那小廝的凳子。
這次他不過是抱著做鈴醫的念頭來到建康,沒想到竟然能直接在最繁華的藥行街上當坐堂大夫,而且這個藥鋪還有自己的股份,雖然很少,但這已經遠遠超出他的意料。
「嘩,這家藥鋪來頭不小啊」四周一片熱鬧的議論聲。
顧十八娘對他一笑,滿含讚許。
顧十八娘拍著她的手,含笑道:「不是,娘,這是咱們家的藥鋪。」
應該就是她沈安林原地勒馬轉了圈,終於一催馬走了。
「彭先生言重了。」曹氏忙還禮,目光再一次看向這裝飾一新的藥鋪,看著那醒目的「顧氏」二字,忍不住眼圈發紅。
「夫人,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靈寶低聲說道,聲音有些發顫。
這個少年…他的雙目越發如子夜般幽黑。
他一步一步走近,「我的牌匾我怎麼摘不得?」
「十八娘,娘不是在做夢吧?」她拉著女兒的手,喃喃道。
彭一針低著頭臉上浮現一絲笑,抬起頭還是那副愁苦樣子,將手裡的文書遞給他。
「早該賣了。」有人說道,饒有興趣的看著那邊幾個人正在掛牌匾。
「恭喜恭喜。」他們齊齊湧上來,口中說道。
「這麼說,一共去了十三家?」信朝陽聽完了說道。
這聲 音傳入顧十八娘耳內,她猛地站起來。
顧氏順和堂……顧氏順和堂……
眾人已經擠到門口,口裡對著彭一針說話,目光卻都看向裏面,待看清堂內的人,均是雙眼一亮。
他抬起頭,看著眾人嘴角帶著一絲笑。
小姐救了哥哥的命,小姐給他們租房子住,給他們做衣服,如今又讓他們來藥鋪做工,是做工,拿工錢,不是為奴為仆……
靈元垂下頭,不敢直視她。
彭一針嘿嘿笑著,抖了抖衣裳,仰著頭進去了。
這個時候不該問去還是不去嗎?怎麼問這樣沒頭沒尾的話?
「怎麼?」沈安林看向他,問道。
「夫人,我帶你去看看。」靈寶笑眯眯的過來,扶過曹氏進去了。
「顧氏順和堂?」
「沈少爺,千萬別為難老兒,老兒從鄉下來,要站穩腳不容易…」彭一針拱手作揖說道。
這才多久,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家已經前後擁有兩間自己的鋪面了,不管賺不賺錢,對於他們這樣一家來說,這原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這句話后,眾人一片沉默,旋即轟的散了,紛紛向自己的主家報告這個消息去了,這要是真的,那可是件大事。
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老婆孩子接來了。
沈安林後退一步,恢復淡然之氣,看著彭一針。
這時候幾個藥行的掌柜正拿著燙金的名帖看,面上有些不解。
「那是誰?」幾個藥行的夥計站在門口看,「沈公爺家的藥鋪賣了?」
「恭喜恭喜,顧娘子」人們一擁而進 ,將門口的彭一針和靈元都擠開了。
馬兒再次打個轉,似乎在提醒主人前行。
「彭掌柜恭喜了。」曹氏笑道,一面拿出兩個紅包,遞給靈寶和靈元,「來,你們辛苦了,收拾了這麼多天…」
「摘匾吧。」沈安林看了他一眼,面上不顯喜怒,沖身後的小廝們道。
信朝陽迎著大家的視線,張開手,露出手心一個小小的丸藥,色澤純正,氣味芳香,他晃了晃手,丸藥在手心滴溜溜的轉。
藥行街上新開張的商家,按規矩都要給其他老商家送來拜帖。
建元六年二月初一,宜嫁娶、求子、出行、開張。
「給我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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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勢?」
「大娘子來了。」彭一針笑呵呵的說道。
這是來道賀了?四周的人大為吃驚,常在藥行街走,大家自然認得這幾個男人的身份,其中那個胖的跟球似地男人,正是同慎德的建康號的大掌柜,跟在他身邊擠來擠去,想要第一個進門的男人,則是恆昌的大掌柜……
他今年十八歲,卻不是如同其他富貴人家養在家裡的脂粉少年,他上過戰場,殺過金賊,此時動了真怒,那掩藏起來的戾氣四散,一步一步走來,給人帶來強大的脅迫感。
「沈少爺,」彭一針一臉為難惶恐,從懷裡拿出一張文書,苦笑道,「沈少爺,我小本買賣,按理說,沈少爺你要這個就是一句話的事,不過,我這都是花了錢的,還望沈少爺高抬貴手,放過我…」
「我要是摘得你又如何?」他說道,已經站到門匾 下,抖開斗篷,似乎一伸手就能摘下。
顧十八娘扶著曹氏下車,彭一針帶著靈寶和靈元接了出來。
小廝們一擁而上。
鄭重提示,切勿模仿,大家還是要做個善良的好孩子的哦。
沈安林並沒下馬,只是冷冷的掃過靈元,目光落在那新漆過的門匾上。
「慢著慢著。」彭一針忙伸手一攔。
「走。」沈安林沉聲道,翻身上馬,馬兒原地轉了圈,他再一次看了眼那黑亮的門匾,緊緊攥著韁繩。
門外馬上少年面色肅穆,目光沉沉。
兩三個小廝正擺凳子到門下。
但在場的人卻並沒有一個面露異色,反而都帶著幾分鄭重看向信朝陽。
靈元並沒有退避,「順和堂已經易主了…」
一般店鋪盤賣,沒有這個習慣,沈安林自然不知道還有這個內情,此時一看文書,不由愣了。
「掌柜就是掌柜的,背後還有東家嘛。」
「有錢?」
一陣嘈雜從人群外傳來。
「同喜同喜。」彭一針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藥鋪是易主了,但這牌匾可沒有說易主。」沈安林說道,鬆開韁繩下馬,小廝們自動讓開一條路。
四周對沈安林指指點點的聲音多了起來。
「同喜同喜。」他抬著頭,大咧咧的對湧上來的人還禮。
「拿著吧,是夫人的心意。」靈元說道,伸手接過,「謝謝夫人。」
他的視線投向店堂內,視線外明內暗,只隱隱綽綽見一個人影在內站著,身影娉婷。
「好大胆」小廝們亂嚷,挽袖子就要揮拳頭,被沈安林抬手制止了。
「少爺」小 廝們面面相覷。
彭一針尚未聽真切,靈元臉色一變,大步走了出去。
沈安林的神情也微微一愣,面上若有所思,看來這位新主人來頭不小…
「多謝少爺,多謝沈少爺。」彭一針笑哈哈的道。
「林少爺…」靈元看著他說道。
「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信。」他說道,將手一合。
最最關鍵的是,這個藥鋪是顧娘子開的,顧娘子啊,這藥鋪要是不發財,天下就沒有賺錢的藥鋪了。
他說這話躬身作揖,一副無奈惶恐的模樣,看在外人眼裡可憐之極。
彭一針點點頭,還沒說話,就聽門外一陣熱鬧,伴著一個男聲。
消息很快傳開了,改頭換面的順和堂門庭若市,來往賀禮的同行遠遠多於問診賣葯的。
這稱呼讓沈安林猛地移過來視線,盯在這個少年身上,見他的年紀十五六歲,穿著普通的長袍,眉頭上一道傷疤飛入髮鬢。
藥行街上傳來幾聲爆竹響,表示有新商家開張了。
大有生信宅,家裡幾個管事的圍坐信朝陽而坐,其中一個正將一個名單念來。
「姓顧的?建康人嗎?」
「彭掌柜,」沈安林神色微變,看著彭一針道,「你有什麼就說什麼,無需演戲。」
「摘匾而已。」他淡淡道。
「讓讓,讓讓」
「老彭我何德何能遇到大娘子一家人,這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他忍不住激動的沖曹氏和顧十八娘施禮。
咳,那個,因為立意的緣故,這次的女主品德上不是那麼正也不可耐,這個,大家見諒些,人需要成長,也因為環境不同而想法不同,也不是說誰壞誰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思想陰暗些,那個,大家看的時候擔待些。
「朝陽,你信還是不信?」一個年長的男人忽的問道。
「你看,這都是說好了,門匾一併轉讓,這,這也是花了錢的…」
七八個衣著鮮亮的男人面上帶笑的涌了過來,身後跟著或抬或抱禮盒的小廝們。
「建康城三六十家藥行藥鋪葯棚,去了不到一半啊…」信朝陽似乎是感嘆,手敲著桌面。「這麼說,一場風雪正在凝結了…」
沈安林視線停留在店堂內,心內反覆這一個念頭,要不要進去看看,看看真正的主人。
再抬頭沈安林轉身大步走開了。
林少爺,這個稱呼是家裡人才用的,不管怎麼說,對外他還是沈家三房長子,無可改變的大少爺,沈校尉。
「葯好?」
「不是說是姓彭的掌柜嗎?」
「名帖都送去了?」顧十八娘問彭一針。
「沈少爺,沈少爺。」彭一針笑哈哈的出來了,將靈元一拍,拉向身後,化解了這劍拔弩張的氛圍。
「建康姓顧人家?哎,那位顧娘子不是姓顧嗎?」
「拜帖送來了沒?是誰開的?」也有人好奇地問。
「是。」管事的答道。
大家議論紛紛,蓋過了堂內傳來的偶爾一聲女子的輕柔話音。
文書籤訂沈安林自然沒有經手,而是家裡的管事一手操辦,自從那日聽到沈安林說著藥鋪是其生母所留,顧十八娘就多了個心眼,在彭一針跟沈三老爺家簽文書時,特意說了要門匾名號,願意多出些錢,管事的請示了,內宅的主子自然毫無疑義,痛快的就給了。
堂內響起一片道謝的說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