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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無法逃脫的夢魘

第67章 無法逃脫的夢魘

又一聲悶雷,雨點似乎更大更密集了,伴著規律的沙沙聲,此刻的夏蕊寧已經渾身盡濕。無奈的朝鐵門裡張望,從鐵門距別墅主屋中間還隔著大大的草坪,真的要扯破喉嚨試一下嗎?把沈真叫出來、把夜渺也喊醒,然後他們兩個抱著肩冷著眼欣賞她的狼狽?
那張臉的確是夏蕊寧所熟悉的、可卻又變得如鬼魅般陌生的:夜夫人,紀叢碧。
夏蕊寧進了大廳,稍稍適應了房裡的空曠,客廳里靜悄悄的、只有角落立著的落地鍾鐘擺規律晃動的嗒嗒聲,木質樓梯每隔幾梯就設置了最低瓦數的地夜燈,倒讓這屋子也不是十分的漆黑。
夏蕊寧咬著嘴唇,眼淚大顆大顆的迸出著,心尖上的剜痛伴隨著暈眩拼了命的襲來,「那是個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夜渺,是你嗎?夜渺……夜凜?」夏蕊寧一步步朝著那個房間走過去,著了魔一樣。夜凜的畫、夜凜的房間,她真的希望夜凜還活著啊,或許是真的呢?她從沒見過夜凜的屍首,難道……難道這是夜家為了懲罰她故意隱瞞了夜凜還沒有死的事實?是吧,一定是吧,如果是的話,她絕不會怪夜家,她只要夜凜還活著,她只希望還能從那間屋子裡再看到夜凜!
踉蹌著上了樓,夜凜的臉卻一直避無可避的浮現在腦海,頭有些發暈,夏蕊寧恍惚站在樓梯口,忽然忘記了自己的房間在哪裡、夜渺的房間又在哪裡。只是順著感覺走,第一天來夜家的時候夜渺說的那句話電光火石間閃了出來:你的房間,在夜凜的隔壁。
奇怪……夏蕊寧心裏沉了沉,可也實在無從發問,回頭檢查了身後的門和窗,逐一關好、一步步走上樓梯。
夏蕊寧抬起手,緩慢而用力的捂住頭部,素描的每一筆每一劃此刻都像是張牙舞爪的朝她撲過來,六年前的那一幕鋪天蓋地的襲來:那是六年前的夏家……寧沫考核夜凜、夜渺和沈真……寧沫走到夜凜的作品跟前……夜凜微笑著、說著:剛才蕊寧一直坐在那裡插花,安靜,笑容卻毫無遮掩、溫暖,像陽光一樣。
喊?
空中一聲悶雷炸響。
環顧四周,求助是完全不可能的。這條路是夜家的私家路,更何況又是這樣驚心動魄的雨夜。再者說就算有路人經過,也不可能有辦法幫她進去,鐵門高聳,雕花的設計又是超高難的豎形防盜圖案,以夏蕊寧的體育水平,絕對不可能有踩著圖案爬過門的情況發生。
是穿著睡袍的沈真站在門口,皺著眉按亮了吊燈的開關,冷冰冰的說了句:「夏蕊寧,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兒?」
「你還有臉提到夜凜?你希望他活著嗎?那你替他去死吧,陪他一起死吧。你怎麼還站在這裏,你看看她,你面前的夜夫人被你害成什麼樣兒了。」沈真的聲音像是被銼子銼過,生生的刮進夏蕊寧的心裏。
而房間里的燈光也在此刻大亮。
夏蕊寧怔怔的拿著手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耳邊只有風聲雨聲和雷聲。
「我不是。」夏蕊寧的頭越來越暈,心底里的恐懼一*瀰漫上來、不停的翻湧,那種恐懼不僅是內疚、還有另一種熟悉的因素……那個療養院……讓自己鎮靜的葯……她不想再回去,她已經康復了不是嗎?可是她卻控制不了此刻的自己,幾乎是無意識的喃喃自語:「爸爸、媽媽,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害死你們的,原諒我,原諒我,夜夫人,原諒我……」
此時的海平也正值雨季,夏蕊寧坐的計程車冒著夜雨送她上山,雖說司機是個老手,可上山的路畢竟他不熟,開得便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才到了,車子就停在夜家別墅雕花的大鐵門門口,夏蕊寧付清了車資下車,司機還好心搖開車窗問了句,「小姐,需不需要我按聲喇叭讓裏面的人開門?」
「啪」,鐵門的遙控密碼鎖應聲、輕微而又緩慢的向里打開了。
可隨意掃的這一眼卻讓她再也無法錯開視線。
軟椅上的人當然不會再消失,此刻也正回應著夏蕊寧的注視。
「沈真?」
夏蕊寧怔了下,說不意外是假的。轉念一想,應該是別墅里的人用遙控器幫她開了門。也來不及深究會是誰這麼好心,用包擋著雨、關上鐵門就快步跑過草坪,直接跑向主屋。而主屋的門也和大門一樣,朝里開了,可一樓客廳的燈卻仍舊是暗的,不像是有人在的樣子。
其實樓梯並不高窄,這也是夏蕊寧比較喜歡的地方,而且每半層樓梯都有個拐角,每天清晨巧蓉都會在拐角的水晶花架上插些鮮花。此刻的夏蕊寧半低著頭上了樓,眼視隨意的掃了眼花架。
她走到了夜凜的房間門口,跟她那間一樣的是、也有著巨幅的落地窗,而窗前擱著一張軟椅,軟椅上的人背對著門口,似乎是睡著了,只看得清一個頭部的輪廓。夏蕊寧甚至不敢再開口說話,那不是怕、那是劫後餘生的狂喜、或者說是生命里僅存的希望,她走進了房間,走到了軟椅旁邊,顫著聲音、輕聲問著:「是你嗎?夜凜?夜凜,你活著,對嗎?」
沒了車燈的照射,門口像是瞬間就暗了下來。僅有兩盞象徵性的、昏黃的門燈在鐵門旁邊的廊柱上安靜的亮著,夏蕊寧下意識透過雨霧抬頭看了看兩盞門燈,怔了下,燈罩居然是雪香花的形狀。雪香……這裏居然有雪香的痕迹,是因為……媽媽?
夏蕊寧回到夜家別墅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后,為了不再和沈真或是夜渺打照面,她是刻意拖到了這個時間。
夏蕊寧清了清嗓子,大聲喊了句:「有……」
「一句意外就推脫掉所有的責任嗎?夏蕊寧,你害死的不止有夜凜,還有你爸爸,你媽媽。」
夏蕊寧沒有回頭,她全神貫注的看著軟椅上的人,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的功夫這個人就再次不見了,就像六年前一樣,可這個人……卻不是她想見到的夜凜。
夏蕊寧愕然回頭,沈真此刻倚著門口站著,好笑的看著她。
難道是巧蓉或者靖聲?如果是他們,早就把燈打開出門迎接了,斷然不會這麼靜悄悄的。
夏蕊寧嚇了一跳,抬頭看了眼天,閃電的餘波剛過了一瞬。遠處墨黑的大海也跟隨著最後一抹亮度翻騰咆哮著,在內陸長大的夏蕊寧看得有些怔忡了,直到大雨的沖刷愈發密集才回過神,提醒自己不要再亂想什麼,彎腰摸出手機,以身體擋雨、準備看看巧蓉以前發給她的簡訊。簡訊內容是大門的密碼,回來晚了也可以自己進入,今天剛好能派上用場。
夜凜的隔壁……夜凜……夏蕊寧怔忡的走著,幾乎是一種本能。不要再想、不要再想,她已經康復了,「夜凜的死是個意外、是意外。」她喃喃的說著,醫生的話、安筠和高帥的安慰、陸非弦的囑咐,那是個意外,她再怎麼後悔再怎麼內疚也挽回不了的意外。她只知道朝前走,竟然走對了,自己的房間門居然打開著,海風就那樣大肆的直接吹出來、打在她的臉上,生痛。她想趕快進門,想趕緊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關在這間媽媽曾經住過的房間,多少會給她一些安慰。可腳步卻像凍住了一樣、又或者說是像被控制住了一樣,因為她的隔壁的門、那扇從她住進來就一直緊鎖著的門,此刻竟也是開著的……
僅六年不見,夜夫人的樣子已經蒼老的完全成為了另一個人。曾經的她是淡雅嫻淑的名門閨秀,而現在卻神情麻木,坐在軟椅上看著夏蕊寧,就只是看著,眼睛里甚至沒有怨恨,行屍走肉一般。
是那幅素描……這幅素描在夜凜死後就被她鎖了起來,並沒有帶來海平,此刻怎麼會在這兒?
可是生活卻永遠不會像我們想像一樣順利,永遠會給我們別樣的「驚喜」。夏蕊寧的手機是找到了沒錯、簡訊也翻出來了沒錯,可就在打開簡訊的同時、滴滴兩聲,最後的百分之一格電光榮消逝……
「你讓誰原諒?你有資格求得誰的原諒?」沈真冷笑,「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你害死了她的兒子。」
無人作答。
司機也就不再多說什麼,搖下車窗調頭離開。
「夜渺,你在嗎?」夏蕊寧輕聲問著。
本應插著鮮花的花架上,竟擱著一幅最簡單的素描,素描的內容竟是……
不管了,總比站在這兒淋雨要強得多。
像陽光一樣……夜凜說她像陽光一樣……她看到自己興奮的請求著:這幅素描可以送給我嗎……夜凜將素描紙從畫架上取了下來,放在了她的手上……
「夜渺,是你嗎?你畫的嗎?」夏蕊寧喃喃問著,臉頰冰冷的濕潤一片,她知道那不是雨水,拿起那幅素描,另一隻手下意識的伸進背包摸索到了藥瓶,她不想再吃藥,強自控制著自己,只是捏著藥瓶就好。她要問問清楚,到底是不是夜渺,又或者是沈真,她不喜歡這種惡作劇,完全不喜歡!
仍舊一片安靜。
軟椅上的人醒了,似乎嚇了一跳,轉過身來。
夏蕊寧以手當傘遮著大雨,搖了搖頭回答:「不用了,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