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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和離

第89章 和離

溫謎帶著她,來到微生瓷的帳子里。雲采真照顧了多日,微生瓷出血已經止住,但是傷口非常難以愈合,雲采真怕他亂動,索性直接給他扎了幾針,讓他昏迷不醒。
溫謎抱都抱不起來,也不敢用力拉扯她。雲采真說:「這是怎麼了?以前也沒這麼愛哭啊。」
溫謎看出她情愫異樣,說:「有他和雲采真在,小瓷應該不會有事,你可以放心。」
迦夜沒有回答,等所有菌絲都入了體,他催動掌力,一掌接著一掌,將面前的整個人震得筋骨俱碎。但是人表皮卻完好……
迦夜等它們「吐」出了深紅色的昊天赤血之後,就將其取出,轉而浸入其他。沒過多久,碗里就只剩下碗底的一抹深紅。迦夜輕聲說:「這就是昊天赤血。」
自此以後,藍小翅再沒過來。這回大家都覺得挺好的,還是不要來了。微生瓷在兩位大神醫的調養下,倒是慢慢好轉,只是還是不太敢動,他問微生歧:「小翅膀?」
溫謎終於問:「小翅,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微生歧在床頭守了多日,心裏也犯嘀咕——自己這兒媳婦是怎麼啦?好歹過來看自己丈夫一眼啊。
迦夜聽了,卻只是淡淡一笑,說:「可惜藍翡,卻未必肯交出昊天赤血,讓義父提升你的功力。」他可不蠢,現在連鏡已經服下長生泉,只因不知泉眼所在,只能受他所制。一旦連鏡也服下長生泉,功力必定高過他。
溫謎說:「嗯。他很關心小瓷。」
藍小翅將微生瓷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眼淚越流越多,雙肩輕顫,卻沒有聲音。微生歧怒瞪了溫謎一眼——人家在外面待得好好的,你把她帶進來幹什麼!!
溫謎心裏明白了,他來到藍小翅的營帳里。藍小翅坐在矮几旁邊,面前是堆著許多賬本書信,但是她在發獃,神遊物外,連溫謎進來都沒有察覺。
迦月淚落如雨:「我知道,你就是看上了藍小翅那個妖女!你連咱們爹都不管了嗎?他是你親生父親啊!」
木香衣在她身邊坐下,說:「現在江湖高手都在這邊了,鳥場和驛站倒是無人尋釁,有她在就足夠了。」
溫謎說:「沒有醒,總也應該關心一下,對不對?爹知道你現在懷著身孕,也不需要做什麼,就是看一眼,也是個心意,是不是?」
肖景柔顫抖著道:「鏡兒,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你的臉……是你把你傷成這樣?!」
迦隱說:「我只是不明白,爹,您到底想要幹什麼?」
迦夜一個耳光扇過去:「你是信了藍小翅那個妖女的鬼話,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方壺擁翠,我只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那正是暗族教父迦夜的菌粉,以長生泉培育,需要隔幾日便服用長生泉,以令菌絲吸引。否則菌絲必然以人的血肉為養份。現在這種東西在自己母親體內,這是怎麼回事,不用多說了吧?
他一直就是最懂她的,藍小翅眼睛濕潤了,許久,問:「我為什麼就長大了了呢?」
沒過多久,她的幾個貼身侍候的婢女也發生了這種異狀!肖景柔驚恐之下,忙以秘信聯絡連鏡。
連鏡明白,這是要趕他離開了。他應了一聲,退出城堡。門口,鴉奴面無表情地送他出去。他回望這座冰冷的城堡,心中冷笑。
藍小翅說:「你這樣老是把媳婦丟下,是不好的。」
她情緒有些糟糕,溫謎說:「好了,我們現在先不提。你先跟爹過去看看他,好嗎?」藍小翅不說話,溫謎嘆了一口氣,好言好語地勸:「無論如何,總要等他傷好了再說,對不對?」
此舉有些冒險,但是微生瓷一直昏迷不醒,也沒有辦法。
落日城外仍然是大火衝天,映得整個夜空都成了金紅色。藍小翅坐在遠處的一根橫木上,獃獃地看遠處衝天的火光。不時有官兵前去添上柴火或者桐油。
交易再次失效了吧,他又違反了承諾。
嗯?藍翡曾經為十名暗族戰士注入過昊天赤血。這十個人,如今何在?
藍翡說:「閣主神情之間並無殺意……咦……」他看見風過,撩動竹葉,溫謎的衣衫卻絲毫不動。到了這個年紀,武功不可能突然之間一日千里。藍翡的目光裡帶了玩味之色,溫謎說:「你聽著,微生瓷命在旦夕,需要木冰硯去救命。」
落日城,迦夜返回之後,心中終於也開始不安。看起來,溫謎也服用了昊天赤血。一個微生瓷已經如此棘手,如果再加上他和微生歧,只怕自己難有勝算。
溫謎帶著他,一路來到落日城外。木冰硯疾步走進微生瓷所在的營帳,藍小翅沒有在,他有些意外。溫謎也意外,看著一直守在榻邊的微生歧,他也沒好問。
溫謎說:「可是小翅,他的病,一開始爹就告訴過你。當時你同意了,現在你已經是他的妻子,他並沒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而且他這次受傷,也是因為你交待他不能放棄宇文超。小翅,這孩子不錯,他值得你甘苦於共。」。
迦隱說:「爹,到底是為什麼?他們是我們的族人啊!」。5878a7ab84fb43402106c5
家裡僕婦成群,她過得也還不錯。只是每每想起微生歧的身影,總是將藍小翅詛咒了千遍萬遍,那些小人上扎滿了銀針,如同她刻骨的仇恨。
白翳眼睛左看右看,說:「最近方壺擁翠無人主事,雜務全部都要傳到這邊來處理。她挺忙的。」
藍小翅猛地回過神來,說:「啊,爹!木冰硯過來了?」
木冰硯說:「初心?哼!我救過成百上千的人,治好過起碼數百例疑難雜症。可是我治不好一顆人心。」
一團亂糟糟的局面。
落日城外,連鏡在外面躲了很多時日。藍翡下的毒,真是狠毒至極,他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隻老狐狸抽筋扒皮。但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做——他母親突然以急信聯絡。
她衝出去,迦隱猶豫,最後只有出去。那是他的父親和妹妹,母親去世之後,他只有他們兩個親人。
木香衣沒有動,就這麼讓她靠著,過了一會兒,她傳來輕微的酣聲——這些天一直沒有好好睡覺,這時候居然睡著了。好在遠處火焰燃燒,也不冷,木香衣坐著沒有動,讓她靜靜依靠。
連鏡身上的傷口,長生泉愈合,毒漿又腐蝕,這些日子下來,確實是猙獰恐怖。他說:「已經好多了,我要回一趟落日城。母親保重。」
迦隱猛地轉過身,嘔吐。
那些菌絲如同有生命,在接觸到長生泉后,像是聞到了更美味的東西,紛紛「吐」出體內的鮮血,轉而吸入長生泉。
木香衣輕輕敲敲她的頭,說:「可你長大了。你要的不再是糖果、玩具,你需要自己去決擇取捨了。」
迦夜回過頭看他:「你說什麼?」。
他顧不得再對付藍翡,當先趕回肖景柔的住處。肖景柔見到他回來,立刻哭天搶地:「鏡兒!娘這到底是中了什麼邪!怎麼會這樣……」
他沒有什麼心思,而且對藍小翅也是真滿意,所以這時候見她過來了,也就不計較了。粗糙的漢子,倒也識趣,起身把床邊的位置讓出來給她。
為此迦夜甚至不惜投靠慕流蘇,想聯合慕流蘇一起奪取。
說完,轉身出去。迦月眼淚盈盈:「爹!我跟你走!」
肖景柔這些年,可謂是一心為自己兒子打算。被趕出九微山之後,母子境況可謂凄慘。她將這一切都算在藍小翅頭上,專門在家裡扎了許多小人,以詛咒這個妖女不得好死。
迦夜也看見他臉上的傷勢,說:「怎會如此大意?起來吧。」
藍小翅說:「和離,到時候他回九微山去。孩子我會生下來,如果到時候需要送回九微山學武,就送過去。」
迦夜讓鴉奴守在門外,鴉奴是他十二年前收養的一個孤兒,那時候他才八歲,斷了一隻手,明明是個殘廢,卻有很堅毅的目光。落日城全是暗族,迦夜需要一些能在日光下行走的正常人。幾番試探之下,將這個孩子帶回城中。
藍小翅抽泣著去握微生瓷的手,他的手也是微涼的,木冰硯看見了,說:「懷著孕呢,哭多了不好。」
木香衣不答,反而問:「你在這裏發什麼呆?」
溫謎心裏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一向狡詐多疑的藍翡,甚至不懷疑這是一場陰謀。木冰硯也根本沒有想過,可能是仙心閣騙他離開此地。他們這樣緊張,當然不是為了微生瓷。
落日城外,他們從地道潛回城中,還是怕溫謎發現。如今的溫謎,可是非常可怕的存在。還是不要直接對決得好。
她一腔柔情自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倒是也不氣餒,每每打扮得精巧細緻,只望盼這個男人一個回顧。
溫謎帶著他趕路,說:「所有人的心都無藥可救了嗎?」
木香衣將她攬過來,讓她靠在自己肩頭,說:「小時候你每次哭鬧的時候,都吵著要我背,最後背著背著,就在我背上睡著了。」藍小翅說:「現在也想要你背。」
人因仇恨而激憤,這憤怒又將催化仇恨,從此看什麼,都覺得陰暗醜惡,面目可憎。
連鏡查看了一番她的癥狀,跟料想一樣。他從腰間掏出一瓶長生泉,取一碗水,滴了幾滴,說:「娘先喝下吧。」
木冰硯迅速用雙手捂住耳朵,大家還沒反應過來,藍小翅哇地一聲,痛哭失聲。聲音尖利刺耳,一屋子人都驚呆了——藍翡,這他媽就是你培養出來的羽族的希望啊!!
他飲下一瓶長生泉,身後傳來響動,他轉過身,看見門外站著多日不見的連鏡。迦夜目光微凝:「鏡兒,為父命你前去九微山盜取慕容綉屍骨,這些天你都去了哪裡?」
藍小翅遲疑,終於說:「我不想進去。」
藍小翅不說話了,木香衣難得微笑了一下,說:「這樣顯得很沒有人情味了。」
藍小翅終於說:「嗯。」
藍小翅說:「我知道!爹您先出去行嗎?我不想再談這件事了。」
連鏡跪下,說:「義父,孩兒無能,誤中藍翡埋伏,身受毒傷,耽誤至今,還請義父責罰。」
微生瓷不動了,他不想死,他想活。
木冰硯再不多說,低頭收拾了自己的藥箱,說:「在哪裡?」
十二年來,他一直謹慎少言,學武也異常勤勉,深得迦夜信任。
迦夜說:「過來吧。」
藍小翅說:「白翳說……他還沒醒。」
直到出去了,才問白翳:「你們羽尊呢?」
藍小翅哭了一陣,雙手捂著臉跑出去。微生瓷剛要掙扎,木冰硯就說:「你要是想死呢,你就動一動。」
藍小翅也覺得心裏有些亂:「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想跟他過了。」
微生歧說:「沒來,別讓她來了,孕婦哭多了不好。」。
微生瓷點點頭,可是不來的時候,她在幹什麼呢?
藍翡轉頭進到竹舍,木冰硯說:「什麼事?」看見他身後跟著溫謎,也是一愣——你們倆什麼時候攪和到一起了?
方壺擁翠,迦隱和迦月被關在湖邊的小黑屋裡,藍小翅離開之後,並沒有限制他們的行動。她把厲害關係已經講得很清楚,明顯沒有再防備他們逃跑——畢竟交情沒到那個地步,非要干涉別人的選擇,就顯得多管閑事了。
溫謎還沒開口,藍翡說:「微生瓷傷重。」
溫謎沒有說話,木冰硯說:「何必呢?」聲音里說不出的惋惜。
溫謎說:「出了什麼事?」
所以慕容綉死後,她幾乎天天都到九微山上,幫著步寒蟬料理一些微生世家的家務事。她有意討好,當然是事無巨細,都十分妥貼。再加上微生歧傷痛悲憤,無暇他顧。竟也讓她在九微山站穩了腳跟。
迦夜說:「閉嘴!我就問你一句,你跟不跟我走?你要是不願意走,就好好留在這裏。」心裏一個角落突然覺得,其實他留在這裏也好。長生泉如果真的那麼好,為什麼長久以來,自己從來沒有讓他兄妹二人服食呢?
當然是迦夜見他長時間未歸,派人找到他的母親,以此要挾了。
微生歧就趕緊說:「行了,出去吧。這裡有我們照顧著。他男子漢大丈夫,受點傷不算什麼。」
房間里,長生泉在跳動噴涌,迦夜找來一個之前由羽族注入過昊天赤血的暗族戰士,吩咐他關上門。暗族戰士剛剛回身關門,迦夜突然一掌過去,他如今的功力,早已非當初可比,瞬間一掌將其打昏在地。
藍小翅笑容有一點勉強,說:「他來了就好。」
溫謎說:「小瓷是你夫君,他傷著,就算有別人在,你總還是應該過去看看的。他肯定很希望見到你。」
她衝出去,迦隱說:「月兒!」。
只有木冰硯很淡定——從小就這樣。
他只得將中毒的腐肉全部剜除,那種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但比起這種一日一日被毒漿腐蝕,還是好受多了。
肖景柔只得喝下去,還想問什麼,連鏡把剩下的長生泉都給她:「如覺不適,服用此泉,一碗兩滴,不必多服。」
連鏡心念數轉,說:「可惜孩兒功力不濟,真恨不得現在就有昊天赤血,孩子拼著一死,也必提升功力,保護義父!」
藍小翅說:「我……」
落日城外,溫謎等人確實是顧不上其他。微生瓷傷著,其他人被種下菌絲,藍小翅身懷有孕。溫謎又服下了昊天赤血。宇文超球用沒有,慕流蘇和慕裁翎都被喂下了長生泉。
木冰硯沉默了。也不是的吧,也曾收到過感激,也曾有人念著他的恩義。走投無路的時候,也有人暗地相助,或者放他一條生路。這世上,最令人絕望的是人心。
溫謎說:「木冰硯何在?」陳年舊怨,仇深如海,無法化解。也沒有別的話說。
暗族不喜歡光,是以也沒有人露面。身後響起腳步聲,藍小翅回過頭,看見木香衣。他本來應該主持羽族其他商鋪的事務。但是實在是放心不下這邊,還是趕過來看看。
迦隱心中一頓,迦夜袍袖一揮:「罷了,你們就留下吧。明日,我會離開落日城。自此以後……」突然不想再說了,自此以後,恐怕不復相見。自己保重吧。
微生瓷睫毛輕顫,好半天,終於張開眼睛,看見眼前的藍小翅,他輕聲說:「小翅膀。」只是很輕微的三個字,肺腑撕裂一般地痛。冷空氣入體,讓他想咳嗽,雲采真趕緊按住他,他忍了片刻,終於緩過來,說:「別哭嘛。我過兩天就會好的。」
他心中冷笑,什麼義父義子,也不過嘴上說說罷了。微生歧是,迦夜更是!
微生歧的痴情,是真的打動了她。可惜這一場美夢,最終還是因為藍小翅的到來而破碎一地。
最動人以無形的,也還是人心。
迦隱全身發冷,沒過多久,迦夜將人剖開,他體內血脈全部破碎,卻沒有血。迦夜將已經飽飲鮮血的菌絲取出來。用玉碗盛了長生泉,將菌絲浸入碗中。
他走出房門,跪在迦夜面前,迦夜心下煩亂,連鏡卻從腰間掏出一瓶長生泉,遞過去:「先服下長生泉,以免昊天赤血傷及筋脈。」
藍小翅搖頭,只看一眼,就捨不得走了。
他轉身要走,連鏡回頭看了一眼迦隱,說:「如今溫謎服下了昊天赤血,實力大增。我們必須要團結,教父是我們的父親,總不能讓他孤身應敵。」
藍小翅說:「心裏亂,出來吹吹風。」
藍小翅說:「過幾天再說吧。」
藍小翅讓溫謎去接木冰硯——她只相信溫謎可以保護木冰硯的安全。溫謎只能趕往九微山,還只能偷偷地去,以免迦夜知道他不在,前來行兇——沒有溫謎,現在可沒人能治住他。
迦隱接過那玉瓶,迦夜一直背對著他,他心下嘆息,最後仰頭,一飲而盡。迦夜緩緩說:「離開這裏,返回落日城吧。」
迦夜說:「不要緊,不過如今溫謎也服用了昊天赤血,只怕落日城,不是他的對手。」
木冰硯隨即同他下山,驚異於他的速度,說:「你……昊天赤血?」
溫謎說:「當初你也曾行醫救人,初心為何?」
夫人身死,微生瓷被囚禁,連鏡這個義子的地位,突然就重要了起來。肖景柔更覺得兒子這一步做得對。
得到肖景柔的傳信,連鏡就是一愣——肖景柔信上所說的情況,他再清楚不過了。
連鏡以幻綺羅劇毒害死慕容綉,她也是事後才知情。但身為母親,她不但沒有責備連鏡,反而覺得兒子是個干大事的人。正所謂無毒不丈夫,誰自己不幫自己,難道還真指著神明護佑不成?
迦夜等人回到城堡中,他對連鏡說:「你大老遠趕回來,也累了,先歇下吧。」
迦夜上前,將人提起來,封住其穴道,然後將人提到房間中央,長生泉下,長得許多菌絲。他以功力去除菌絲,將其喂入這個戰士體內。迦隱看得心驚肉跳:「爹,您這是幹什麼?!」
溫謎嘆了一口氣,說:「都是爹不好,來,我們先出去。」
木冰硯一針過去,直接將微生瓷扎醒——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沒那麼心疼。雲采真怒瞪了他一眼,木冰硯看見他充滿怒火的目光,哼了一聲:「他自己的老婆,讓他自己哄!」
果然這時候,他也只是沉默地守在門外,連目光也不向屋裡看。
藍小翅走過去,床上的微生瓷慘白而虛弱,她只看了一眼,就用手捂住嘴。眼淚一串一串地滾落,微生歧反而手足無措了——幹嘛?我又沒罵你!
迦隱說:「爹,您找到了長生泉,足以長生不老。可是那又怎麼樣呢?稱霸江湖?或者統治天下?這些真的重要嗎?」
連鏡頓時覺得困擾多日的劇痛,慢慢平息。他低下頭:「孩兒有負義父。」
白翳說:「應該在帳子里吧,最近她不常出來。」
連鏡身上的毒也養得差不多了——這種毒會腐蝕皮肉,被它腐蝕的皮肉又會變成新的毒漿。一層一層,長生泉治愈了一層,另一層又繼續發作。
肖景柔還想問什麼,他卻一轉身,離開了。
連鏡看出來了,也不動聲色,說:「義父說得是。」
落日城中,暗族平民早已是人心惶惶,幸好來的畢竟是武林正道,並沒有大開殺戒,他們損傷不大。但是這些天朝廷與武林人士的圍剿,足夠讓他們提心弔膽了。
溫謎看了一眼,問:「在想什麼?」
溫謎雖然與他為敵,但是畢竟是個君子。還不算可怕。如果連鏡實力大增,還是太難控制了。他還需要再考慮一下。
連鏡心中冷笑,果然我在你眼中,確實不可信嗎?
迦隱一驚:「爹!」
連鏡站起來,迦夜以長生泉澆淋他的傷口,那毒漿經長生泉一洗,慢慢地凝固。等長生泉一干,他指尖蓄力輕彈,頃刻之間,那些濃漿化為細沙。
溫謎有一陣沒有明白:「分開?什麼意思?」
然後她就發現這種細絲越來越多——天啊,這像是從她身體里長出來的!
就連這樣,羽族都沒有交出來。如今迦夜從哪裡獲得?
這麼多年,他們真的已經成為了藍小翅的親人。
溫謎神情慢慢嚴肅:「原因呢?」藍小翅不說話了,溫謎說:「因為他的病?」
迦夜很快就找到了他兄妹二人,迦隱看見自己父親,真是欲言又止。迦月倒是撲過去:「爹!」
他說:「跟我來。」
他說「也」,連鏡眼中光芒一閃——這麼說來,迦夜武功大進,是因為服用了昊天赤血?不對,他哪裡來的昊天赤血?落日城曾經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羽族昊天赤血的配方。但是藍翡那老東西,奸詐無比,多年來他雖然為朝廷培養死士,卻始終不肯透露配方……
或許世間從來沒有變,只是仇恨障目,我迷失了這麼多年。他沉默。
藍小翅沉默半晌,突然說:「爹,等小瓷傷好以後,我……我想跟他分開。」
微生歧日日守著微生瓷和雲采真——這個當口,雲采真可是真的不能再出事了。
她小腹已經微隆,五個月的身孕,身子慢慢就有些笨重了。木香衣說:「小瓷還傷著,你怎麼不進去陪他?」
迦夜看了一下愛女身上的傷勢,這些天在羽族休息得當,二人身上的晒傷已經開始痊癒。他說:「跟爹來,我們離開這裏。」
迦夜說:「我會將它注入你的體內,會有經脈擴張的痛苦,但並不是不能忍受。」
她十四歲就嫁給了劍客連遜,十六歲生下連鏡。這時候還算是風華正茂。有時候看著偉岸強壯的微生歧,無論樣貌還是武功,都比自己亡夫連遜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她心裏自然也難免生了其他心思,每每在微生歧面前總是溫柔似水,一心想要爬到慕容繡的女主人位子上去坐上坐。
溫謎想了想,還是問:「這麼多天,她一直沒有到微生瓷房裡去過?」。f47d0ad31c
迦隱說:「我沒有!我只是覺得,溫謎是個好人,藍小翅的話,值得我們相信!」半大的孩子,說話真是傷人。迦月說:「你有沒有,自己心裏清楚!」
突然之間,有一點茫然。
藍小翅說:「啊……嗯。」
迦隱說:「爹。我覺得……」明知道迦夜的個性,他卻還是把話說完:「我覺得,暗族不能見天光,能夠好好的在落日城生息繁衍,才是對暗族最好的不是嗎?」
可惜當時的微生歧,整個人都死了一樣,只剩了一副軀殼,每日里不是在愛妻墳前發獃,就是去石牢教微生瓷武功。
溫謎到九微山去接木冰硯,正好遇見藍翡。昔日好友,今日卻有一點狹路相逢的意味。藍翡輕搖手中羽扇,微笑:「溫閣主如此行色匆匆,是有何事?」
他走出去,連鏡不甘心,回頭又看了迦隱一眼。哈哈,這時候還是想維護自己的親生兒女嗎?他說:「你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所謂的正道人士圍殺你的親生父親嗎?到時候他們的手沾染著義父的血,然後與你把酒論交?」
二人各懷心思,連鏡說:「聽聞迦隱和月妹還在羽族手上,義父是否需要孩兒前往,將他們救出?」如果我你信不過,那麼你自己的兒子,服下長生泉,又注入昊天赤血,你總應該信得過吧?
可惜都不太靈,藍小翅還活蹦亂跳著。
藍小翅說:「你怎麼來了?雨苔呢?」
迦夜沉吟不語,迦隱當然更能信得過。他說:「也好,趁著如今微生瓷重傷,微生歧等人在此保護雲采真和宇文超等人,我們去一趟方壺擁翠。」
這一日,她醒來之後,突然發現自己鼻子里有點異樣。她伸手一摸,摸到一段細如髮絲的東西,不像是鼻毛。她對鏡照了照,用手扯著那細絲,最後驚恐地扯出了長如頭髮的白色細絲——這是什麼?
那些日子,她隨連鏡流浪,卻無數次在夢裡都忍不住把藍小翅切成一片一片。如今,連鏡認了迦夜作義父,武功也恢復過來。她也瞬間又從無家可歸的乞婆變成了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