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嫉妒心

愜意地吐了一口氣，段知事開始報起菜名來。什麼四喜丸子、紅燒蹄膀、臘肉，松花，小肚兒，晾肉，香腸，什錦蘇盤，熏雞，白肚兒。

漸漸地，蘇木就有些不以為然了：不過是一些普通的酒菜，看把你們激動得？

只單純地覺得段知跟幾粒飯鉚勁沒必要，大家都是正八品的官，勤儉當然是一件值得讚揚的美德，但過猶不及，反弄得沒有體面。

段炅這才知道自己下意識的舉動引起了蘇木的恥笑，面上因為惱怒而紅了起來。

蘇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段知事，蘇木是突然想起其他事，誤會，誤會了。」

聽到翁知事這一聲喊，其他知事也跟著起鬨：「段大人，可是哪個衙門請吃，怎麼把我等忘記了？」

他也是同這幾粒飯鉚上了，隨手撕下了一張紙片，捲成一個小棍子挑了半天，才弄到嘴裏。

段炅很自然地伸出手去，用手指粘了飯粒，隨口塞進嘴裏。大約是有幾粒飯落到桌子縫隙中去，段知事鼓搗了半天，死活也弄不出來。

談論起昨天晚上吃席，段炅得意洋洋，一副意猶未盡之狀，其他幾人也聽得滿面艷羡。

蘇木對他們倒不鄙視，實際上，清廉的官員總是叫人佩服的。這幾個知事，一個月也不過二三兩銀子，靠這點錢，要應酬、要養活一家人，根本就不夠，且京官也不想地方官員那樣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白的的灰色收入，更別說像通政司這種清水衙門的小官，挨餓都有可能。主要是，朱元璋當年給官員定的俸祿實在太低，如正七品的知縣，一個月也不過二三兩銀子。換算成後世的人民幣，也就是兩千塊錢。

翁知事大笑，指著他的胸口道：「你看看，你看看，這上面都是油跡。還有，段兄你身上還帶著花椒和酒味，顯然是宿醉未醒，老實說，昨天晚上吃了什麼好吃的？」

和現代社會不同，古代女人不上班賺錢的，又不實行計劃生育。兩千塊錢的收入通常要養活六七口人，想想就覺得不可能。

段炅一聊開了，其他知事都聽得眼睛放光，喉結上下滾動，偶爾發出咕咚的聲響，一臉的羡慕。

國人好吃，尤其是在物質匱乏的古代，更是對吃情有獨鍾。飲食男女，民以食為天，飲食可是排在男女前頭的。

張永和沖虛道人早等在那裡，就領了蘇木直接去見正德皇帝。

北京這種地方別的不多，就是官兒多。

聽到蘇木的笑聲，幾個知事同時轉過頭。

路上，蘇木悄悄對沖虛道：「道長，等下見了陛下，我說，你附和一下就是。」

張永看了他們一眼，插嘴：「面聖這種事情，多說多錯，承恩就是了。」

蘇木本就是個吃貨，一聽到這方面的內容，也來了精神，凝神聽了半天，心中卻頗為失望：這又什麼呀，很普通菜啊！基本上就是一豬多吃，吃不同的部位。相當的部位，換著花樣整治。看來，這古人的美食也很普通嘛，哪比得上現代社會的幾大菜系，融合古今、貫通中外，有的是你想象不出的食材和做法。

京官窮，京官苦，尤其是中下級官員，更是如此。你若不是能夠混到正四品以上，混成一個能夠參加早朝的達官，根本就是個屁。

一股說不清楚的羡慕嫉妒恨湧上心頭，段炅冷笑一聲，酸溜溜地問：「蘇知事的午飯還真是豐盛啊，都是一樣的俸祿，你什麼時候吃這麼好了？別吃了上頓沒下頓，又要去想其他法子啊！」

這一想，再定睛看去，這才愕然發現，這群正八品的知事京官其實都寒酸得緊。

見蘇木低頭不語，幾個知事嘴角的諷刺笑容更濃。

生存壓力面前，也只有海瑞這樣的人物才能保持住士大夫的氣節。問題是，整個明朝也就出了一個海瑞。

段知事低一看，蘇木的飯盒非常豐盛，有一道炸蝦球、一道炒腐竹、一份燉羊蝎子湯和一份炒藕片。小蝶的手藝本就好，蘇木這頓午飯真是色香味俱全，與之相比，自己的午餐還真是寒酸。

「段兄發財了，自己掏腰包下館子快活？」有人吃驚地問。

身上的官袍一個個都洗得發白，這是面子，還好些。穿在裏面的衣裳都很破舊，領子處和袖口有的人還打了補丁。

整個經歷司的五個知事中，有兩個北方籍，三個南方人。北人吃面，南人吃米。不過，白面這種東西也貴，段炅午飯是一碗小米飯加幾條蘿蔔乾，一小擢豆芽菜。其他幾個南方知稍好一點，加了幾塊鹹肉。

正說得帶勁，他動作大了些，一團小米飯掉到了桌子上。

這話的諷刺意味更濃，意識是，蘇木為了死要面子硬撐。也就這幾天在大家面前裝個樣子，過得幾天就要被打回原形。

段炅撇了撇嘴：「我若是為了充面子，也可以每日在衙門裡這麼吃，只可惜，家裡的人要受苦了。」

沖虛道長只微笑著點了點頭，大袖飄飄地跟在後面，一副世外高人模樣。

蘇木定睛看去，經歷司的官員的飲食都很糟糕。

蘇木覺得同幾個酸文人爭辯也沒什麼意思，無論自己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他們對我蘇木，本就有成見。

聽到這充滿了撩撥的話，蘇木一愣，心頭火起，淡淡道：「我平日里就是這麼吃的。」

段炅：「咱們通政司就是個混日子的，又沒有什麼權力，別的衙門怎麼可能請吃。」

他哼了一聲，走到蘇木面前，低頭朝蘇木的飯盒裡看來，道：「聽說蘇子喬你以前雖然是保定大戶人家的公子，但家道已經中落。卻不知道，又有什麼理由恥笑本官？」

吃過午飯，蘇木就想吳世奇請了個假，雇了轎子去西苑。

高薪未必能夠養廉，但低薪必然會引發貪污。窮則變，變則貪。

「怎麼可能？」段炅得意地說：「其實，昨天是有個在甘肅巡撫衙門做事的鄉黨來訪，他家小有資產，在我們蘭州也屬中山人家。這次進京辦事，想找個門路，尋到我頭上來。不過，段某人八品閑官一個，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回絕了。但老鄉一場，人家還是請吃飯。盛情難切，那一桌酒啊，吃了兩個時辰才完，煩死了！」

蘇木看得撲哧一笑，笑聲剛一發出，心中就後悔了。他小時候也是貧家孩子，日子過得苦。後來做了大學老師，對於寒門子弟也沒有任何鄙視。

段炅吃了一驚：「翁知事，你怎麼知道在下昨天晚上出去吃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