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弱冠耀京華
第123章 天子之怒
「所以本指揮使決定派你調集麾下校尉保護馬尚書。」
王岳眉頭越擰越深：「被開革的邊軍將領？三年前開革的將領，怎地等到今日才來刺殺？」
「下面的人已查清了，這伙賊人出身軍伍，三年前發配瓊南，最近潛回京師，向馬尚書尋仇，因為當初正是時任兵部尚書的馬大人將他們開革出宣府邊軍的，兵部衙門已調出了卷宗，那些將領的家人在事發之後全死了，這筆帳估摸他們已算到了馬尚書頭上。」
殿門外，一名宦官神色匆忙地小跑而入，跪地稟道：「陛下，半個時辰前，吏部馬尚書在京師外西城被刺，所幸被錦衣衛巧遇相救，馬尚書有驚無險，刺客擒下三名，余者近二十人遁逃無蹤……」
「好，好得很，光天化日讓賊人在京師皇城來去如入無人之境，還敢朝禁宮射箭投書，害雜家在陛下面前吃了好大一個掛落，好呀，你們這些崽子越來越出息啦。」
牟斌諱莫如深地一笑：「馬尚書為官多年，清正廉明，嫉惡如仇，他絕干不出這等兇殘之事……」
牟斌看著秦堪，欣慰的笑容里夾雜著憂慮。
「陛下——」
「既然秦千戶盡興了，還是趕緊調派人手保護馬尚書去吧，記住了，馬大人有絲毫閃失，你人頭落地。」
賊人成了一隻失鹿，京師成了逐鹿的戰場，廠衛齊出，為這隻失鹿而用盡機謀算計。
「這話是哪個混帳說的？」
「下官，下官……」秦堪身軀忽然開始搖搖欲墜，臉色不知怎的
「是。」
「是，廠公。」
一個精緻的茶盞兒被摔得粉碎，牟斌和王岳在布滿了碎瓷片的冰冷地磚上磕頭不已。
貨比貨該扔，與牟斌並排跪著的王岳心情愈發陰沉，錦衣衛救了馬尚書，還拿下了三名刺客，相比東廠的毫無建樹，王岳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秦堪嘆道：「混帳話當然是混帳說的，下官不是混帳……」
牟斌有些不高興了，捋須瞧了他一眼，自己不得不把話接下去。
砰！
「好，好！我煌煌大明京師，今日竟成賊人躍馬揚刀之樂土，好！」
「當初馬尚書開革了三十余位貪墨兵糧兵餉的將領，而且還將他們發配瓊南，估摸著他們是今年才從瓊南逃出來，潛入京師向馬尚書尋仇的。」
「陛下保重龍體，臣（奴婢）死罪。」
秦堪很快擺正了自己的態度，臨終彌留的模樣頓時化為無形，身子一直，端端正正面無表情地坐好了。
牟斌的話顯然是個開頭，懂得逢迎的下官一般都會順著話頭接下去，可惜秦堪偏偏沒出聲兒，面帶微笑地端坐著，那笑容縹緲得緊。
牟斌冷冷道：「演完了？」
跪地一直不敢抬頭的錦衣衛牟斌聞言不由心情大定，悄然無聲地輕舒了口氣。
秦堪深知那伙刺客的厲害，進退配合默契，絕非普通的
「所有在京師的錦衣衛必須全部發動起來，上天入地也要把他們揪出來！」
「馬尚書……」
賊人承天門前一箭投書，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大明皇帝的臉上，弘治帝感到臉頰火辣辣的痛。
「是。」
「是。」
「馬尚書也許近日還會遇到行刺，所以我們還要保護他不被賊人殺害，否則陛下怪罪，我們擔不起。」
牟斌笑了，笑得很燦爛：「因為你是我京師錦衣衛里最有才幹的千戶，而且也只有你跟那些刺客正面交鋒過，多少知曉一些斤兩，更重要的是，我把要保護他的意思告訴了馬尚書，馬尚書親口點名，要你去貼身保護他……」
眾人惶恐，紛紛磕頭請罪。
目光望向大堂外，王岳冷冷道：「……這個功勞，可不能再讓錦衣衛搶走了，雜家輸不起，你們更輸不起，明白了嗎？」
王岳重重一哼：「這個劉清也不幹凈，肯定沒少拿好處，事發便將他們家小滅口，倒是個心狠手辣的東西。」
牟斌不言不動，只是冷冷瞧著他，端坐上首如同一尊雕像。
※※※
大明的國家機器緩緩開動，它露出了猙獰的獠牙，無情地碾壓吞噬世間一切敢挑釁皇權的任何生靈。
他甚至對自己多年的努力產生了懷疑，……朝堂，民間，不是人人在讚頌大明中興嗎？他朱祐樘一手締造出來的盛世偉業里，為何還有賊子竟敢如此挑釁朱明皇權？為何堂堂大明皇都禁宮，竟被
「牟帥，為何要下官去保護馬尚書？」
「下官……慚愧。」
溫文儒雅的秦堪氣壞了，脫口而出一句髒話：「姓馬的老匹夫，我日他親妹妹！」
天子之怒，伏屍千里。
檔頭管事們垂頭不敢發一言，看似平常的案子，裏面的水太深太渾了，區區一個宣府鎮守太監恐怕沒這麼大的膽子干這事，恐怕京師里有人給他撐著腰呢……
「為何？」
東廠檔頭訥訥道：「當時事發之後，馬尚書便回了京，宣府鎮守太監劉清劉公公又補了刀，把他們的家小全部秘密處死了……」
弘治帝的臉已氣得發綠了。
文華殿內仿若電閃雷鳴，弘治帝冷冷盯著案上那封信，眼中泛著冷芒，臉頰不住地抽搐。
王岳沉默躬身，朝岳飛畫像三拜之後，才轉過身，面色陰寒如霜，盯著跪成一排的東廠屬下，一開口聲音尖利難聽。
明知是個麻煩，秦堪還是忍不住道：「禍不及家小，馬尚書此舉……」
「這幫殺才倒也膽大，不怕禍延九族么？他們的家小呢？」
秦堪一見牟斌的目光頓時驚覺，眼前坐著的這位可是影帝級的高人，在他面前玩這一套，簡直如同孔夫子面前賣文章一樣自取其辱……
牟斌搖搖頭，顯然他不想再提這個。
牟斌和王岳出宮后，廠衛緹騎四齣，大索京師，平靜的皇都頓時喧鬧起來。
說著王岳搖頭一嘆：「難怪這幫殺才如此不
「臣（奴婢）遵旨。」二人冷汗潸潸。
這些關他什麼事？秦堪是個討厭麻煩的人，能躲多遠算多遠。
「回廠公，從投書上來看，應是三年前被當時還是兵部尚書的馬大人開革的宣府邊軍將領，這夥人大概對馬尚書懷恨在心……」
話一出口頓覺失態，秦堪訕訕不語，誰知牟斌卻毫無責怪之意，居然笑了笑：「正該如此，英雄所見略同，馬老頭兒給咱們招惹了如此大的麻煩，本指揮使恨不得與你同日之。」
不知哪個手下如此給他長臉，回頭一定要重重賞他！這下好了，錦衣衛救下馬尚書，已然立了一功，陛下發再大的火也不會燒到錦衣衛了。
王岳神情漸漸冷厲起來：「你們都聽著，陛下已下嚴旨，不管用什麼方法，三日內必須將這伙殺才揪出來，揪不出來你們便代雜家上斷頭台吧。」
皇帝被打了臉，錦衣衛有壓力，馬尚書還存在被刺殺的危險……
「誰乾的已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陛下龍顏大怒，咱們一定要搶在東廠之前拿下這伙潛伏在京師的賊人，這個功勞絕不能讓東廠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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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沒有如此勃然怒過了，儘管與朝臣們在許多事情上難以達成一致，但有個事實滿朝文武無法否認，弘治帝是個好皇帝，他勤勉政事，英明果決，更重要的是，他性情溫和，很少紅臉，更別提今
王岳冷冷道：「那幫子無法無天的雜碎，可查出底細了？是什麼人？」
東安門的東廠大堂，身軀佝僂的王岳恭恭敬敬給岳王爺上著香，身後跪著一排東廠檔頭，領班和管事。
「是……啊？等等，牟帥……」秦堪驚得額頭汗珠冒了出來，保護馬尚書等於是在第一線跟賊人玩命啊，他怎會願意沾惹這種要命的麻煩？
錦衣衛北鎮撫司大堂。
秦堪謙遜地一拱手，笑道：「多謝牟帥提拔，下官不過適逢其會而已，馬尚書一身浩然正氣，縱然沒有下官，想必賊人也不能傷他分毫的。」
牟斌頓時乾咳兩聲，轉移了話題：「陛下已下旨，著廠衛三日內拿住這伙賊人，對咱們錦衣衛來說，既是立功的機會，也是要命的麻煩。」
弘治帝冷冷盯著二人，一字一句道：「你們聽著，朕不管那些賊人下一步要做什麼，也不管他們藏在哪個老鼠洞里，朕限你們十日……不，三日之內，把他們一個不剩地查出來，朕的刀已磨利擦亮，三日之後必要砍下人頭，不是他們的，就是你們的！聽明白了嗎？」
牟斌嘴角一撇：「浩然正氣能擋刀子嗎？剛才老夫還誇你是人才來著，怎地一轉眼便說起混帳話了？」
「那是誰乾的？」
「好，秦千戶不錯，今日為老夫在陛下面前掙了一回臉，老夫早知秦千戶是個難得的人才，當初把你調來京師是對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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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帥，下官萬死，委實不能受命……」秦堪硬著頭皮推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