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弱冠耀京華
第154章 反戈一擊（上）
刺客顯然也是懂行的人，見四周無數虎視眈眈的目光，和自己血流不止的大腿，於是慘然一笑，腰間拔出一柄匕首，果斷利落地朝自己脖子上一劃，血光四濺，刺客一聲未哼，倒地而亡。
巷道漆黑的另一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腳步越來越近。
秦堪看著這慘烈的一幕，臉上微微色變，咬著牙反手使勁一拽，把插入胳膊寸許的利箭拔了出來，看著胳膊上如泉水般噴湧出來的鮮血，秦堪面色蒼白，身形一個踉蹌。
這一步救了秦堪的命。
壽寧侯一呆，傻傻回道：「你……什麼意思？」
秦堪頓時有些遺憾地瞧著壽寧侯：「侯爺不是說過錦衣衛保護你只限酉時之前么？酉時後由侯府的護院接手你的安全……」
壽寧侯和以往一樣每日遛彎閑逛，偶爾也逛逛青樓，這人有個很欠揍也很值得學習的優點，那就是上街從來不帶銀子，街上看見什麼東西直接叫狗腿子拿走，彷彿整個京師是他個人的私產，想拿什麼便拿什麼，在舉國上下還處於封建主義的水深火熱之中時，壽寧侯同志已敢為人先，提前實現了個人的共產主義，讓五百年後為共產主義尚在奮鬥終生，並且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先輩們情何以堪……
這是一次策劃非常周詳的刺殺，茶水若毒不死秦堪，埋伏在對面民居窗口內的殺手便會射出冷箭。
秦堪的語氣和目光一樣冰冷：「該收網了！」
壽寧侯
丁順等人大怒，十幾人迅速分為三組，一組保護秦堪，一組追殺那賣茶的攤主，還有一組則揚刀朝射冷箭的地方衝去。
「大人，你沒事吧？咱們這就去找大夫……」見秦堪疼得直冒汗，丁順關心地道。
「屬下在。」
說完秦堪領著手下一陣風似的果斷跑了個沒影兒。
說話間，嗖嗖幾道破空嘯聲，巷口漆黑的盡頭，幾支利箭毫不留情地激射而來，前面打著燈籠的幾名侯府護院紛紛中箭倒地。
壽寧侯獃獃注視著秦堪跑遠的方向，冷風呼啦啦地吹，侯爺的心裏哇涼哇涼的……
還能是什麼人？這幫傢伙打算狗急跳牆了么？今天我命大不死，來日該死的可就是你們了。
秦堪仰頭看了看漆黑的夜色，道：「意思是我們下班了……侯爺，保重！兄弟們，撤！」
利箭如流光，冰冷的箭尖泛著幽光，無情地射向秦堪的咽喉。
秦堪皮笑肉不笑道：「多謝侯爺掛懷，不過狗畢竟是畜生，它們不識好歹，說不定哪天發了瘋，會反過來咬主人呢……」
壽寧侯大約也聽說了秦堪遇襲一事，這日從青樓喝完花酒回來，壽寧侯瞧著秦堪嘿嘿冷笑，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聽說秦千戶前日受傷了
京師百姓敢怒不敢言，若有反抗，輕則一頓痛揍，重則傷殘半生。曾有都察院的監察御史們專為此事上過奏疏參劾，壽寧侯被皇帝和皇后召入宮內一頓臭罵，這才稍微收斂了一些。
侯爺終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畢竟跑不過這些刺客，沒過多久，刺客們已離他只有數步之遙。
秦堪瞧著他的眼淚鼻涕一股腦兒的擦在自己褲子上，不由嫌惡地皺了皺眉，大腿抖了幾下，抖虱子似的把他彈開，然後重重一嘆：「侯爺你啊，……你如果有天死了，一定是活活賤死的。」
「這可是你說的，記得兌現！」秦千戶不知什麼時候現了身，不僅如此，手下一群錦衣校尉喝罵著朝刺客們衝殺而去。
「是！」
箭尖呼嘯而過，濺起幾滴殷紅的血花。
街上頓時大亂。
黃土夯實的牆上，一支雁翎箭斜直插入，箭尾猶在微微發顫。
「那秦千戶可得小心點了，京師養狗的人家不少，這次咬了胳膊，下次咬的可就是喉嚨了。」
壽寧侯像被踩著了尾巴的貓似的忽然原地彈了起來，撩起衣袍下擺沒命地朝前跑去，一邊跑一邊悲憤的自問自答：「好個卑鄙小人，居然扔下本侯逃跑，你們還是人嗎？不！你們不是人！是畜生！救命啊——」
「狗怎麼可能咬主人……」
他和往常一樣，仍舊跟隨在壽寧侯
秦堪點點頭，陰沉著臉道：「這事兒不必告訴我家夫人，免得她擔心。」
悄然無息的箭尖須臾便至，離秦堪的咽喉只有尺余，背對著箭矢的秦堪沒來由地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心中警兆頓生。
「廢話！」
不知過了多久，巷內刺客們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令壽寧侯回過神，壽寧侯渾身一激靈，抬眼看去，一群黑布蒙面的黑衣刺客越跑越近，他們手裡高高揚起的刀在夜色中泛出幽幽的白光。
秦堪咬著牙不出聲，臉色愈發蒼白。
「秦千戶，救我！你不是說過奉陛下旨意保護我的嗎？陛下果然英明，真有人要殺我，你可一定要護我周全！」
絕望的壽寧侯終於哭了，索性放棄了逃命，撲通一聲跪倒在街心嚎啕大哭：「求求你了，隨便什麼人，快來救救我吧，我願付白銀萬兩……」
「你瘋了！想刺殺本侯……」
不知跑了多久，身後的刺客越追越近，壽寧侯彷彿能感覺到刺客手中的鋼刀散發出的冰冷寒意。
壽寧侯親眼目睹護院被當場射殺，終於相信確實有人要殺他，不由嚇得面色煞白，尖著嗓子大叫：「救命啊——」
「閉嘴！你自己看！」秦堪臉色冷凝，扯著壽寧侯的衣襟指著巷道的圍牆。
「是，大人可知是什麼人在背後主使？咱們這就去拿他。」丁順殺氣騰騰道。
※※※
「丁順……」
秦堪一聲悶哼，額頭痛得冒出了冷汗
秦堪呵呵一笑：「被幾條狗咬了一口，不打緊的。」
一行人走在一個陰暗的巷口，冷風在狹窄的巷道呼嘯而過，幾名侯府護院在前面打著燈籠，壽寧侯走在中間，後面跟著秦堪和十余名錦衣校尉。
這是錦衣衛和六扇門拿人犯的訣竅，傷人先傷腿，這樣可以留活口用來審訊，人犯就算在圍堵中跑了，必然也跑不快，更何況還會留下許多痕迹，一般而言，傷了腿的犯人很少有逃得過錦衣衛追捕的。
二人目光對上也不尷尬，同時仰頭乾笑幾聲。
身旁將他團團圍住的校尉急忙撕了一塊衣襟，幫他把傷口包紮好。
天很冷，四周漆黑而安靜，靜謐中彷彿散發著一種詭異莫名的殺機。
秦堪冷笑不語。
「大人，小心！」丁順眼尖，大驚之下用力一撞，秦堪身形一個踉蹌，朝旁邊移了一步。
丁順若有所思：「大人，今日刺殺來得蹊蹺，這三名刺客配合如此得當，而且身手敏捷，進退劃一，手法和時機拿捏得恰好，隱隱有軍伍驍勇之風……」
秦堪也笑，他的笑容複雜多了，有憐憫，有藐視，也有幾分幸災樂禍。
乍經過生與死的玄關，壽寧侯渾身一陣虛脫，也顧不得追究剛才秦堪丟下他逃跑的事了，抱著他的大腿哭得肝腸寸斷梨花帶雨：「你終於來了！剛才為何棄我而不顧？下次不要這樣了，可好
幾名巡街的順天府衙役正在附近，見變故發生后不由一驚，互視一眼然後紛紛揚著鐵尺迎上前，扮作茶攤攤主的刺客被衙役一攔，身形頓了一下，停頓間丁順等人正好趕上，一名校尉隨手一劈，刺客的大腿被狠狠劈了一刀，血流如注。
壽寧侯呆了片刻便反應過來，倒吸一口涼氣，尖聲大叫：「有人要殺我！」
秦堪朝他用力點頭，語氣誠懇道：「侯爺放心，你的安全就是下官的使命，下官一定誓死……」
刺殺事件被秦堪刻意壓了下去，沒讓別人知道。
「罷了，就算抓住了他們也問不出究竟，他們是死士，凌遲了他們也不會說一個字的。」秦堪咬牙道，他的額頭冒著冷汗，劇烈的疼痛令他幾乎快暈過去了，穿越以來頭一次被箭射，想不到一根小小的東西插中人體竟然如此痛，真不知是哪個王八蛋發明的，他全家肯定都是中箭而亡……
旁邊一名校尉抱拳道：「大人，現在剛過酉時。」
話沒說完，秦堪忽然臉色激變，伸出腿朝壽寧侯腳下狠狠一絆，壽寧侯來不及發怒，便被秦堪摔了個狗吃屎。
壽寧侯驚惶失措，左右環視，彷彿剛看到秦堪似的，驚慌的眼睛徒然一亮，如同溺水的人撈著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狠狠抓住了秦堪的胳膊。
丁順喘著粗氣跑來，滿臉愧疚道：「大人，刺客自裁了，射冷箭的傢伙也跑了，一共三人，一死兩逃，那倆傢伙跑得好快，眨眼便沒了影兒……」